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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商的小厨娘 第五章 怀念的荷花酥(2)

姜吉时回到跟游姨娘共用的房间,就看到游姨娘在绣花——相认那日就跟游姨娘说了,又遇到江南的包子了,就是朱子衿。

游姨娘自然惊讶万分,她是信佛之人,只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又想起京城的流言,想着,莫非女儿跟他真有这缘分?

流言虽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但缠缠绕绕,命运居然在十年前的游家村就缠在一起,这不是命数,什么叫做命数?

也许女儿会有个好归宿。

都二十岁了,姜多金都已经三年抱俩,吉时的婚事却还没着落,想想就气人,吉时虽然额上有疤,却是不大,一道而已,京城人不知道为什么迷信成这样,觉得女子破相对家族风水不好,年貌相当的不愿意娶,愿意娶的又不像话,不是大龄庄稼汉就是带着孩子的缭夫,还要三百两嫁妆才考虑让她过门,欺人太甚。

姜吉时过去把绷子拿起来,“姨娘,今日天气阴阴的,都看不清楚,别绣了,当心坏了眼睛。”

游姨娘见到女儿,露出可亲表情,“我就打发打发时间。”

姜吉时牵着游姨娘的手来到桌边,打开食盒——里面有荷花酥四朵,粉色橘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做得十分精致。

游姨娘自然知道女儿小时候爱吃,但这江南点心在京城不多见,或者说,从没在点心铺子见过。

游姨娘笑说:“哪来的?”

“包子给的。”

“要说朱二少爷。”

“对我来说,那就是包子,真不知道他哪弄来荷花酥,姨娘,您也尝尝。”

姜吉时拿了一朵给游姨娘,然后自己拿了一朵,跟小时候一样,一片片撕下花瓣,让它慢慢化在口中。

包子有心,她确实想念荷花酥。

熟悉的滋味一入口,马上回到小时候,河水,鱼虾,林子中的野鸡野兔,烤肉的香味……心想着朱子衿真好,还记得她以前喜爱的点心。

游姨娘拿着荷花酥,却是没有马上吃,“大妞,你跟朱二少爷……”

“我跟您说了,没有的事情,所以还是要赶紧赚钱,将来万一启文容不下我们,我们至少有银子可以傍身。”

“可是我看他对你也不错,年末了,连我们一般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何况是皇商,他还陪你亲自去报案——对了,今日约你出去,可是有结果?”

姜吉时三言两语把在客栈的事情说了,末了道:“姨娘,我虽然还是愤恨不平,但这结果我也能接受,谁能想到主使者居然是他表妹,他是我朋友,我不想为难他,可是他也没让我吃亏,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要去山上住尼姑庵三个月,房冷床硬,一日两餐,还没下人服侍,够她受了。”

游姨娘一喜,“我看朱二少爷很替你着想啊,不然皇商家里的人,我们又是平头百姓,怎么可能动得了她。”

“所以我也就接受了。”

“大妞,娘总觉得这朱二少爷可能真的喜欢你呢。”

“我?”

“是啊,不然派个下人跟你联络就好,何必亲自走一趟,人越富贵,时间越矜贵,他要当面给你解释,还要给交代,那不是对普通朋友的态度。”

姜吉时二十岁了,不是当年游家村的大妞,想了想,这朱子衿确实对自己挺好,去江南吃到渍果,还会帮她要食谱——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厨娘就靠手艺为生,要人家讲出食谱也没那样容易,她照食谱做的渍果,一两次就成功,糖盐比例完全没问题,可见那厨娘没藏私。

对了,她的食堂烧毁那日,她才刚报官失败,都来不及打扫,他就出现了,还带她直接进衙门找萧大人——之前没想到这个,现在想来,越想越奇怪,他是不是有派人在留意她啊,不然怎会这样刚好?年末了,他应该很忙,怎么可能刚好路过。

郑柳儿主使放火之事,他也是尽力了,赔偿,让郑柳儿道歉,给郑柳儿处罚,彷佛怕她心里不痛快似的。

他对郑柳儿冷冰冰,却对自己语如春风。

荷花酥是江南点心,她入京十年,中间也去过一些点心铺,却不曾再看过,他……会不会特意找了江南厨娘来做?

朱子衿对自己……对自己……

不是她臭美,想想的确不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在闻香楼跟她说“我的妻子不用门当户对,但势必是要我喜欢的”,现在想来,好像有那么一点别的意思。

游姨娘道:“不是姨娘贪财,但我也算看着包子两年了,这孩子性子好,如果你能嫁给一他,姨娘也就放心了。”

“姨娘,您怎么凭着这些荷花酥,就觉得朱子衿对我有那想法?”

游姨娘莞尔,“姨娘今年三十五了,这都不明白,不是白活了吗?你想想我们每日吃食,中餐总是简单,晚餐总是丰盛,太太作的主,没把人放心上,谁管他吃什么呢。”

“可是我看嫡母对爹总是不耐烦的样子。”

“但还是有感情的,你爹爱吃鸡,我们家若吃鸡,一定是晚上,不然你爹吃不到,太太若没那感情,哪会记得丈夫爱吃鸡。”游姨娘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别看表面,多想想里面。”

姜吉时听母亲这话,看着手中的荷花酥,“姨娘,可是我也不是顶尖美人,还破了相,连个平头百姓都介意,他真不会介意吗?”

“要说来,你额上会留疤,还不是为了救他。”

“我也不是要他感激……”

“皇商朱子衿年少成名,京城谁不喜欢,可是喜欢的是他吗?喜欢的是他的财富,他的权势,他能带来的荣耀,所以他不希罕……你俩自小相识,一起玩了两年,他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他要的就是这种踏实,当初他瘦弱生病,你能陪着他玩,现在他风光无二,你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姜吉时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人的感情很微妙,她以前对朱子衿就是看一个有钱大爷,没太多想法,自从知道他是包子,也不拘谨了,也不恭敬了,可以直呼其名,并且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自在。

至于朱子衿喜不喜欢自己,这无法断定,她只知道,朱子衿对她这样和颜悦色,对郑柳儿没一点好脸色。

朱子衿就算不到喜欢她,但自己对他而言绝对是特别的了。

十年前的离别礼物,那么不值钱的菩提子,他还戴在手上呢……

那天晚上因为姜大富饿了,所以没等姜启文跟姜识文从学堂回来就先开饭,桌子上一只白斩鸡。

就见小汪氏很自然的把两只鸡翅都夹在小盘子里,说丈夫喜欢,留着等他回来吃。

姜吉时又想起房中的荷花酥,以及游姨娘那句“没把人放心上,谁管他吃什么呢”。

虽然年前工人难找,但朱子衿银子多,居然也让他找到八个匠人,把烧得破烂的旧食堂拆了,趁着一日历法上适合动土木,这就盖了起来。

老天爷很赏脸,除了冷,没下雨也没下雪,连工人都说,冬天难得有这样适合施工的好天气。

姜吉时自然是待不住的,天天过来看,总是坐在对街的台阶上,一看一个时辰,也不累,至于买下来的丫头春桃,则因为没开店的关系,游姨娘就让她在家里帮忙绣花赚钱,毕竟也是一个人力,不用白不用。

匠人习惯了——哪户人家不监工呢,所以也任她待着。

到第三四天,姜吉时又来看施工,却见得朱子衿从转角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觉得有人在看她,一转头居然是朱子衿。

就见他在融融的冬日阳光下,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包子病弱,朱子衿倒是人高马大的很。

姜吉时站了起来,太阳下眯眼对他笑,“怎么了?”

“听说你天天监工,过来看看你。”

“也算不上什么监工,只是我在家里待不住。”

朱子衿很敏感,“家里怎么了吗?”

想到家里的事情,姜吉时一阵窝火,正愁没地方发泄,朱子衿这一脸诚恳的问候,她哪还忍得住,“我爹这几日不去学堂读书,我祖父祖母说不读书了,那去找个活计,他也不肯,就天天赖在家里,才三十几岁就这样,也不知道他想干么。我嫡母昨天来找我哭诉,说我爹跟宋寡妇好上了,还想把宋寡妇娶进来当姨娘,让我作主,我爹是生我的人,又不是我生的人,我怎么管他。”

“我是庶女,她是嫡母,一个嫡母跟庶女抱怨这个实在很不像话,就算我在当家,但那也是我爹,这天下只有爹管女儿,没有女儿管爹的,退后一步说,我嫡母整天在家吵闹骂人,对我爹都没好脸色,只会讽刺他考不上秀才,虽然说是爱之深责之切,但那也太难听了,我有时候都觉得很伤自尊,何况是我爹,心里喜欢我爹有什么用,心里喜欢,嘴上羞辱,那还不如不要喜欢。”

“当然,我也不赞成把宋寡妇抬进门,家里就那么一点地方,讲现实点,宋寡妇进了门,连房间都没有,难不成要识文来我们房间打地铺吗?我爹就是耳根子软,宋寡妇温言软语几句,就忘了自己是谁,不读书,不工作,三十几岁还想着娶邻居寡妇,昨天晚上还问我有没有银子,他想给宋寡妇十两当作压岁钱,我每天寅正起床做生意,祖父一个月也只多补贴我一两,他一出手就要拿十两给宋寡妇。”

姜吉时心情不好,劈里啪啦说了一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真是说太多了——但朱子衿没有不耐烦,一脸认真的听着。

姜吉时心里一动。

包子真喜欢她啊?

她刚刚凭着一股怒气说了一堆,又无聊,又不像话,他一点不想听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带着很温和的眼神,好像在讲:你说,我听。

自己哗啦啦的倒着垃圾,他也没叫她住嘴。

她是没成亲过,也没跟谁特别来往密切,可是戏曲里都这样演,《金钗记》中谢生喜欢上张娘子,对张娘子的一切都感兴趣,那怕再微小的事情,对谢生来说都是大事。

也不是她自作多情,她越想越像那回事。

朱子衿温言道:“你嫡母应该去找你祖父母作主才对。”

“我祖父母肯定觉得没什么,我家才两个孙子,他们都嫌太少,尤其我祖母,也没少暗示过要给我爹再娶姨娘,要不是我家以前家境普通,怕是早就娶了。”

“现在不普通了?”

“现在?”姜吉时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窝,“现在人人以为你对我有好感,一堆人抢着要把女儿给我爹跟我嫡弟当姨娘,就连我小弟识文才九岁,都有人上门说女圭女圭亲。”

“你不喜欢跟我扯在一起?”

“我……”唉,包子这小狗被抛弃的表情是咋回事,有点可怜,是包子的脸,不是朱子衿的脸,“我这不是怕以后嘛,万一……那不是……”

“什么万一,那不是?”朱子衿似乎很执着的要答案。

姜吉时一脸尴尬,“他们都是冲着朱家的好处来的,可是你跟我那是流言,又不是真的……先说,我从这个流言有得到好处,所以没带给我困扰,我是怕带给你困扰啊,你跟我不同,你家里的人肯定……”

想也知道不能接受啊。

朱子衿现在的名声,可以娶六品门第的嫡女了,何必跟个食堂娘子沾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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