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李新正准备奏请皇帝赐婚于他与江婉霏,无奈出了一件大事。
祈郡,大乘南方的一个小镇,位于大河堤边,因河堤溃堤,大水冲入祈郡镇内,造成无数损伤,虽现今水已退去,可屋毁人亡,百姓如今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只能随处找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那屋宅重建遥遥无期。
李新心系百姓,便向皇帝请命,亲自前往祈郡赈灾。
江婉霏本要同行,但李新知道她会晕车,不舍她长途跋涉,便让她留在京城等候他赈灾归来。
李新一行人前往祈郡,在祈郡联外道路上遇到了逃离的民众,许多人在路上病倒,每个人的症状几乎一样,都是上吐下泻,李新让御医先替其诊治,开了药方,但是服用后情况并无好转。
这些人只能停留在县城外,根本无法进城,因为从有人病死开始,祈郡逃难的村民就被拒绝了,他们完全被孤立,连当地县令都下达命令,不许难民入城,还在祈郡路口设下关卡,阻止难民离开祈郡。
到了祈郡,李新一行人发现情形十分糟糕,身体健康的都逃难去了,剩下的人几乎都已经受到感染。
这是御医未曾见过的病症,群聚者几乎难以幸免于难,李新问御医解决之道,御医叹气摇头,“老臣也未曾遇过这种病症,相当棘手。”
连御医都束手无策,那祈郡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李新想起出门前,江婉霏叮咛他,到了灾区,若出现群聚感染的现象,那必是疫病,一定要集中隔离,以免疫情继续扩散,又因为河堤溃堤,这疫病可能是因为环境脏乱引起的,首先要让居民把环境整理干净。
于是他下达命令,将出现病症的患者先移到宽敞的地方,集中治疗,健康者或还有力气干活的,开始整顿居家环境,该洗的洗、该烧的烧。
但疫情没能有效控制,还是有人陆续倒下,御医开的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换了好几个药方,成效依然不高。
御医和士兵镇日忙着救人整顿,但一有人断了气,就会开始有百姓鬼哭神号,说老天爷要灭了祈郡之类的丧气话语。
李新有心却使不上力,他不是医者,不懂医术,带来的御医都是宫里医术最好的,他们束手无策,他也无能为力,看着自己的百姓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却无法拯救,着实心中有愧。
接着有士兵也感染了,甚至连御医都开始出现症状。
李新只得向宫里请求支持,并且将祈郡的状况一一写在信中,让人交到江婉霏手中,而望她能提供医治的法子。
看着情况越来越糟,龙武开始担心主子,忍不住劝他,“殿下,您先退到郡外吧,这里让龙武来便可。”
“你说什么蠹话,我身为统帅,岂可丢下众人独自逃命。”
那种事情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丢下任何一人独自离开的,哪怕他会因此丧命于此,他也不会离去。
但龙武的话让他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很可能随时倒下,所以他开始写下自己想对父母、对江婉霏以及对众人说的话,说白一些就是遗言,这里不比战区强,众人随时可能丧命。
夜深人静,风吹过,带来了人们的哭声,此情境让人难以成眠。
原本李新的心情也因为那哭声而感到烦躁不安,但闭上眼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以前江婉霏喝醉时唱着的歌曲,他的心因此变得平静。
他开始一次次替自己打气,他不会倒下,有人在等他回京城。
留在京城的江婉霏十分不安,她听说祈郡的灾情十分严重,百姓无处可居,没食物可吃,不只如此,因为河岸溃堤,所有脏水都流至平地,百姓开始生病,她担心李新前去救灾也会遇到危险。
“您就安心在家里等候吧,老奴相信太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看她成天来回踱步,刘坤忍不住劝慰。
“刘坤,你不知道,河流溃堤,人与牲畜死伤,腐烂的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容易滋生病媒蚊,届时疫病肯定会大爆发,我真的不放心。”
“您不是已经提醒太子了,太子会做好防护的,而且有多位御医随行,太子肯定能把一切安顿妥当。”
“希望真如你说的,一切平安。”
话虽如此,她的忧心却没有停止,白天她心神不宁,晚上就睡不安稳,这夜她作了个噩梦,梦见李新病倒了,得了传染病,无人敢靠近,她想靠近却被人扯住,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她不住挣扎,可那些扯住她的人脸孔越来越狰狞。
后来她从梦中惊醒,感觉就像跑了马拉松,满身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不会有事的,这只是梦。”
她努力安抚自己,想让自己定下心来,甚至求神拜佛,希望老天爷能够保佑,她努力说服自己,李新是个好人,上天会保佑的。
但是入夜的时候,刘坤急匆匆的跑来敲她的门,她连忙起身穿妥衣物,开了房门,“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太子捎信给您。”
一听到太子两个字,江婉霏就开始紧张,她接过信函,快速摊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她心情十分激动,可等看清他信内所提的内容,她却开始焦躁。
种种情况看来,祈郡那边爆发的很可能是疟疾,大乘是第一次爆发这种疫情,难怪御医会束手无策。
“刘坤,帮我准备轿子,我要去见皇上。”
“这时刻您见不到皇上的。”
“那我就在门外等,等到皇上起床愿意见我为止。”
这疫情不控制住,李新一行人也会有危险,她一刻都不能耽搁,然而以她一己之力解决不了祈郡的困境,得皇上帮忙才行。
刘坤拗不过她,只得替她张罗轿子。
轿子才准备好,宫里就来了人,是李继尧身边的太监许良,他带来了口谕,“江大夫,皇上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是,我也正要去面见皇上。”
江婉霏随着许良快速进宫,到了御书房,只见李继尧正焦急的在御书房里踱步。
他也收到李新的信函了,得知祈郡状况严重,他哪还睡得着,马上派许良去把江婉霏找来。
“草民叩见圣上。”
“起来说话,不必多礼了,我想你已经知道祈郡的情况了吧?”
“草民知道。”
“朕问你,你可知道解决之道?朕派去的御医一个个束手无策,说没见过那种疫病,开的方子全数无效,太子又不愿意回来,朕担心这样下去,连太子都会被传染。”
江婉霏感受到了他的心急如焚,她又何尝不忧心,但她知道心急处理不了事情,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草民可以试试,但需要皇上帮忙。”
“你说,朕会让人全力配合你。”
“好,草民这就写张药方,皇上尽快张罗,让草民带去祈郡。”
“你要去祈郡?那里可是疫区。”
“是,草民要去,非去不可。”
“你可知道严重性?也许连你都会受到感染,如此你还坚持要去?”李继尧不得不提醒她严重性。
他知道儿子重视江婉霏,绝对不会希望她前去冒险。
“请皇上成全。”江婉霏匍匍在地,慎重的请求着。
见她那般坚决,李继尧忍不住问:“是为了太子吗?你是要去救新儿是吧?”
“是,太子在哪,我便去哪。”
“哪怕那里是地狱?”
“即便那里是地狱。”
她都那么说了,能不允她吗?“朕准了,你要的药材朕会让人立即张罗,你去了顺便转告太子,朕会当他最有力的后盾,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朕会全数允诺。”
这对话让前来准备请求皇上派人支持太子的皇后听见,她被江婉霏的那番话给感动到了。
“香凝,还是太子的眼光好,这孩子对太子用情如此之深,我竟差点害死她。当日我若真害死她,今日恐怕就没有人来救我的新儿了。”
“娘娘,太子福大命大,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会有贵人相助的。”
“嗯,贵人真的出现了。”皇后自知过去罪孽深重,对香凝说:“陪本宫去佛堂,本宫要去祈福和忏悔。”
江婉霏带着一群民间招揽来的大夫和大批药品抵达祈郡,却被阻挡于外。
士兵口气很冲的说着:“这里只许进不许出,你们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进入。”
她懒得理会,推开那屏障,直接踏入灾区。
那些士兵摇头叹气,“这年头还有人急着去送死的,别说我们没提醒你们,现在你们不许再出来了。”
江婉霏笔直朝里头走,来的时候她做了些防护措施,让大家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只剩下两只眼睛看路。疟疾是由病媒蚊以及口沫传染,她还让大家抹上她研究的防蚊膏,以尽量防止被病媒蚊叮咬。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有人活动的地方,这些人看起来还没被传染,正在努力清扫家宅,她分了些防蚊膏给他们,并叮嘱他们把自己包得密实些,尽量不要被蚊子叮咬,还要他们尽快把那些尸体火化,免得滋生更多的病菌。
然后她看到了龙武以及平时跟随李新的其他护卫。
“龙将军,太子呢?”她上前询问。
龙武没想到她会前来,愣了片刻才道:“太子在屋内和御医商讨怎么救治病患。”不等龙武通报,江婉霏一脚踏进那简陋的屋宅,听到其中一个御医说,要开新药方尝试看看。
她开口了,“我把药方和药材都带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新转头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她还是像他记忆中那样精神焕发,只是多了点风尘仆仆。
他很想冲上去把她抱入怀中,以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但他没那么做,而是气呼呼地问她,“谁让你来这里的?快点回去!”
见到她,他很高兴,但他不愿意让她到这里冒险,他带来的御医和士兵已倒下了几个,接下来会是谁,谁也不知道。
“我请了皇命,没改善祈郡的状况,我擅自离开的话可能会被砍头,再说了,你们谁知道这疫病是怎么回事?知道怎么治疗吗?”看御医一个个皱眉摇头,她说:“我或许能治疗,所以现在开始,由我指挥。”
好个狂妄的丫头!
但李新却更爱她了,他一直都知道,这丫头是与众不同的。
“太子殿下,事关重大,岂能让一个小姑娘掌控全局……”
“你有其他良方?”
一句话问倒了御医,李新正色说:“既然是父皇的旨意,现在开始,大家都听从江大夫的指挥,谁都不得有异议。”
几个资深御医心底有些不快,但眼前他们也没其他法子可想,只能听从指挥了。
菊科黄花蒿中的青蒿素以抗疟疾功效而着名,故她让大家以最方便的水煮淬取、酒精萃取以及炼油萃取方式将黄花蒿中的青蒿素提炼出来,并制成口服药丸以及外用药膏进行治疗。
她让大家将自己包一袠得密不透风,挨家挨户开始焚药草熏死蚊虫,借此净化屋宅的空气。
第一批吃下药的开始起了反应,病症轻的不拉不吐了,病症重的腹泻及呕吐的次数也减少了,重点是没有人再陆续倒下。
那些本来对江婉霏不满的御医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他们终于明白,她的确有两把刷子,也乐于向她学习讨教。
“没想到长在杂草堆里的草竟然也是救命良方,真是长知识了。”
“可不是,连那些萃取的法子都是第一次见识到。”
江婉霏的所作所为引起许多人惊叹,大家都在讨论着她究竟是从那里学来那些知识,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引人猜忌她的身分,但救人为先,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随口瞎编,“我以前住在深山,跟一个世外高人学的。”
“世外高人?那肯定是一些隐世神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