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鬼。”
裴青冷眼看亦青,表情酷到很欠扁,但其实心里很羡慕,羡慕有人可以哭得这么肆无忌惮、这么丑,却完全不在乎。
很多时候他也想哭,在爸妈大吵大闹的时想哭,在他们决定离婚却没有人愿意要他的时候想哭,在他被丢到祖父母家的时候想哭……但骄傲的他,半滴眼泪都没掉,他冷眼看着,命运还能对他多刻薄。
大人说他坚强沉稳,成熟得不像七岁孩子,但不管像不像,他都是个孩子。
三个字,亦青被定住、不想哭了,但眼泪尚未接到通知,还是翻下脸颊、落到唇边,她下意识吐舌头去舌忝,咸咸的。
“我不是爱哭鬼。”亦青弱弱地抗议。
他勾起唇,似笑非笑,挑衅的目光能轻易点燃人们的熊熊怒火。
但是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亮,五官长得漂亮,是那种让人一看,心脏就会自动怦怦乱跳的漂亮。
所以亦青揍人的消失,所以她的交感神经亢奋中,所以她只能牢牢看着他,一直看……带着好奇新鲜,带着说不出口的兴奋喜悦,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心里不断出现一个声音——夭寿帅。
五岁的亦青第一次对帅有了实质性的定义。
裴青不喜欢她的目光,别开脸、满眼的不爽,蹲在别人家墙角哭,还哭这么大声是什么意思?
轻哼一声,他不理她,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
亦青站起来,拽住他的衣袖。“我不是爱哭鬼,豆豆死掉了,我很难过。”
关他什么事?裴青翻白眼,继续开门。
他越不理人,亦青越想理他,胖胖的小手扯住他的手臂,指着街头那端,那里有一辆货车,上面堆满家俱,搬家工人正上上下下把家俱往屋里搬。
她噘嘴告状,“搬家叔叔把我的豆豆踩死,我太伤心才会哭。”
豆豆是只天竺鼠,灰灰白白的、又胖又可爱,它虽然胖但是动作敏捷。
她太喜欢新家了,才会把豆豆放出来,让它也看看新家,没想到刚从笼子里放出来它就疯了,不断在叔叔脚底下钻来钻去,然后就被踩死……
她刚张嘴准备号哭,妈妈就把她拉到厨房,小声说:“你不能哭哦,是你自己把豆豆放出来的,叔叔没做错,你一哭,叔叔会觉得很抱歉。”
不能在新家哭,她只好跑出来哭。
“所以呢?”他甩开她,不懂她干么拉住自己,她是不是爱哭鬼,谁在乎?
她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伸开双臂问:“哥哥,你可不可以安慰我?”
安慰?屁啦!他看起来很闲吗?
“不行!”丢下话,他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带着些许挑衅,裴青把门关得很响亮。
那天之后,她常常跑到孟家门口讨拍,虽然她笑得很可爱,但裴青觉得很讨厌、很麻烦。
但她会做人,每次来都带了伴手礼,今天饼干、明天糖果,后天包子、大后天茶叶蛋,都是她妈妈的拿手点心。
听过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吗?
从最低层次往上分别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会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当人的某一级需要得到最低限度的满足后,才会追求高一级的需要,如此逐级上升,成为推动人类继续努力的内在动力。
亦青的伴手礼,充分地满足了裴青的生理需要,因此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之后,他的心被笼络,他的脑子被征服,他的胃选择投敌。
渐渐、渐渐……他不再讨厌黏TT的路亦青,不再讨厌她半路认亲戚,不再讨厌她老爱当跟屁虫,最终、最终……他接纳她的笨,将保护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亦青没打算辩解自己是不是爱哭鬼,她冲上前,奋力一跳,直接跳到他身上,两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用力勾住他的腰,她把头埋进他颈窝间放声大哭。
这算是……热烈欢迎?
“下来。”他拍拍她的背说。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大喊不要,喊一次,手臂收紧两分,一路喊一路收,她再喊下去,肯定会出人命。
“你下来,我们好好说话。”裴青安抚。
“就这样说。”
身体贴着、脸也要贴着,然后她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滑得他心涩……就这么想他吗?这么的用力想?
“你要耍赖到底?”他无奈问。
“不对,是要把哥欠我的抱抱补齐。”
欠?对啊,他是欠她……欠了很多、太多……
裴青把她抱到沙发边坐下,她坐在他腿上,头埋着继续号啕大哭中,她哭得尽情尽兴,她要把满月复委屈全部哭干净。
他没有阻止她,也无法阻止,因为知道她憋了多久,憋得多委屈,知道她的伤心被勾起,知道那年……他应该待在她身边……
是他辜负她的信任,她有权利哭,他有义务安抚,所以他轻声哄着,像过去那样,温柔地、和缓地、不停地轻拍她的背。
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确定是哭到没力气耍赖才停下来。
“不哭了?”他笑问。
“不哭了。”她点头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可以说话了?好。”他拿起桌上啃没几口的面包和矿泉水,问:“晚餐就吃这些?”
“没瓦斯,不然我会买泡面。”
“泡面也不健康。”
“我很少吃,邵爸每天做菜,我的马甲线都快变成肥肚腩。”她把T恤往上拉,露出精瘦的腰,脂肪量很少,可见得经常运动。
“还能再多吃一点。”
“听你的。”她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一大口面包,整个人贴到他身上。
多年不见,她以为再见面会很尴尬,会不知道如何相处,而他以为她会有数不清的抱怨。
但是,没有,好像从见面那刻起,十二年的时间空间、十二年的隔阂陌生瞬间消失,好像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在昨天,也好像早上他们还跟对方说过早安、说过晚上见。
心贴合的速度太快,但他们都不需要适应。
她继续赖着靠着、贴在他身上,继续往他手里啃面包,然后……一段空白,一块静默,只有她嚼食物的声音持续着。
她以为眼泪已经流够,没想到眼泪掉在面包上,红豆面包变咸了。
看她这样,他叹气说:“对不起。”
她摇头回答,“我没事。”
但第二轮的眼泪持续往下掉,不带哭声的眼泪更让人心疼。
“别伤心,我回来了,一切都将不同。”他安抚着她的眼泪。
她点头,再点头,知道的,他在,一切都会不同,但心还是很酸……
这种时候,他只能转移话题。“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吗?”
她点点头。“二哥很照顾我,你的要求他全都做到。”
“所以你乖乖的,没吃冰了?”他看着桌上的冰棒包装揶揄。
她怒了,鼓起腮帮子、叉起腰。“我吃!生气的吃、报复性的吃,你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要听话?”
“生气我却欺负自己的身体?这种报复很差劲。”
“很差劲吗?那你就留在我身边,阻止我一天比一天更差劲。”
“你不讲道理。”
“我又不是今天才不讲道理的。”
“我有一点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温柔的路妈,为什么会被你气到拿擀面棍打人。”
提到妈妈,亦青的嚣张瞬间失踪,垂下眉睫,她低声道:“我希望能再被妈妈的擀面棍打几下。”
孟裴青摇头叹道:“就算我们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照顾我是哥的责任,没有人能越俎代庖。”
“非要赖我?”他失笑,没见过耍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对,非要赖,不管你到哪里都躲不开,我要赖定你一辈子,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她像宣示般说得咬牙切齿。
他满是溺爱地望着她,也笑,也点头摇头,环住她的腰,任由她赖着。
“哥还要回大陆吗?”
“不回了。”
闻言,眼睛倏地绽放光芒,她抬起头,问得小心,“所以……哥要留下来?”
见她谨慎,裴青失笑。“对,要留下。”
“太好了,万岁!”亦青高举双手,跳下他的腿,绕着沙发跑一圈,但这样还不够表达自己的快乐,于是她又冲进厨房,再跑一大圈。
看她这么快乐,以至于……他也跟着快乐了。
“有这么高兴?”他把她拉回沙发,环住她的肩膀,继续偿还欠她的拥抱。
“有,太高兴了,Yes!”激动过后她满足地靠进他胸口。“继母对你好吗?”
摇头,他回答,“她精明能干,她认定我的存在是她和儿子的最大危机,因此想尽办法箝制我。”
这样的箝制是他们失去联系的主因?“什么危机?她怕哥抢走孟叔,还是怕哥分走家产?”
“应该都怕吧。”他苦笑。
“所以哥过得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但你们不在,寂寞更让人害怕。”他深吸气,说:“聊聊你吧,这些年在邵家过得怎样?”
“邵爸、二哥对我很好,高中毕业后我考上警大,念完大学,邵爸动用关系,把我拉到他们警局上班,目前我正在努力,准备考刑警。”
裴青看出她在避重就轻。“邵妈对你好吗?”
问题出炉,出现一阵突兀的沉默。
邵妈啊……她忘不掉那双带着憎恶与仇恨的眼睛,那些冷言冷语、恶毒批判,以及刨人心的诅咒言语。
轻笑,她云淡风轻带过。“我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学会对现实低头,我想,这应该是每个人成长的第一步。”
当她剥除小公主的外衣,成为寄人篱下的孤女,本就不该对寄养家庭有太多的期待与要求。
在她还不懂得逆来顺受道理时,她已经开始逆来顺受。
长大之后她才明白,人们可以骄傲,是因为环境给了他们骄傲的资本。
抬眉,她看见他眼底的心疼,亦青呵呵笑。“没事,邵妈本来就不喜欢我,她从来没掩饰过呀,放心放心,我早就免疫。”
“邵妈谁都不喜欢,谁靠近她都有压力。”
“对,邵爸说,邵妈长期生病,压力大、精神抑郁,叫我别理她,所以我把她当成火山带,方圆五百公里处不能靠近,不过……哥,我跟你说哦,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邵妈竟然坐在我床边,惨白月光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吓死了,超像恐怖片的。”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让自己害怕的陈年往事。
“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皱起眉心。
“没啦,我猜邵妈是在梦游,我有点后悔,第一次碰到梦游症病人,怎没试着跟她对话?太可惜了,竟然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要不我肯定能套出她为什么讨厌我?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
他明白,她的玩笑口吻只是为了不教他担心。“邵妈经常那样?”
“哪可能?我又不是傻瓜,万一她梦游,把我的头当成西瓜,拿刀子剖了怎么办?从那晚之后,我就锁门睡觉。”
只不过三天后,当她放学回家,发现门锁被破坏。
她不敢跟邵爸说,怕引发夫妻战争,只好每天睡觉前把书桌搬到门前顶住,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眠的,直到考取警大,搬出家里,失眠症不药而癒。
他揉揉她的头,问:“为什么不告诉二青?”
“那是他妈啊,我不想让二哥为难。”寄人篱下已是打扰,怎能弄得人家宅不宁?
裴青问:“邵妈现在还好吗?”
“我大一暑假那年,邵妈过世了。”
她以为邵爸和二哥会很难过,没想到他们松了一口气。
亦青不太能够理解这种亲人关系,但自己活得痛苦,也不让亲人快乐的邵妈,确实是邵爸跟二哥的沉重负担。
小时候每次去二哥家,他们都很紧张,深怕惹得邵妈发飙,因此他们多数时间泡在路家,路妈喜欢孩子的喧闹声,路爸高兴女儿有人作伴,青梅竹马三只青,在路家挥霍了他们的童年。
“想起来,我们超大胆的,那么怕邵妈发飙,我们还是老把二哥房间外的那面墙画得乱七八糟。”亦青笑道。
初生之犊吧,还不懂得恐惧是什么。“没有乱七八糟哦,我觉得画得很不错。”
“那时,我以为自己会变成几米第二。”亦青笑弯眉毛,合起双掌。“真是怀念啊,哥,我好想回到过去,再当一次小孩,再当爸妈宠爱的小公主。”
“这么想回去吗?”
“对啊。”
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亦青微眯眼,回想起那年的风,热热的、暖暖的,吹在身上能把人吹出满身大汗,但是他们的笑容,和太阳一样灿烂。
2000年9月5日
亦青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怎会睡回自己的床上,二楼还没有打扫干净啊?是哥抱她上来的吗?
哈哈,那哥的腰……还好吧?这些年,她长大不少,待会儿要记得出门,给他买“金门正宗一条根”。
天亮了,她抱着棉被,看着摆在窗户上的小小仙人掌,轻轻笑开,别人有绿手指,她有黄手指,什么植物给她,她都会在最短的时间把植物养死。
屋外,小鸟的叫声叽叽喳喳很热闹,亦青弯了嘴角,满足地伸了个大懒腰……等等!为什么会有仙人掌,它早就死透啦?
心下一悚,亦青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不会吧……她的大长腿缩短了?她的手……怎么回事?
猛地到处张望,她的床变得好大,大到在上面滚三圈也摔不了?
深吸气、深吐气,她试着用拉梅滋呼吸法来稳定自己的情绪,直到感觉胸口的冲击没有那么大之后,视线缓缓扫过,墙面上挂着她的果照——六个月时拍的——书桌上散着童书和彩色笔,衣架上的衣服是她痛恨的粉红色,而那串……玻璃小鱼风铃还没摔坏?
怎、怎、怎会这、这样?
她一蹦跳下床,没想短短的距离,她竟然摔倒?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矮?死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一夜变侏儒?某种超级病毒席卷全世界?
顾不得膝盖疼痛,她飞快站起来,跑到穿衣镜前,当她看见镜中的自己……心跳突破一百八十大关。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及腰的长发乱七八糟的散在身旁,这是……六岁的她?所以她回来了?回来重新经历一次童年,重新当回爸妈的小公主?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乱纷纷的思绪在脑袋里面冲撞,身体麻麻的,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门被推开,还没刷牙洗脸刮胡子、头发乱蓬蓬的爸爸赤着脚走进来,看见在镜子前发傻的女儿,一把将她抱起来,用满是胡碴的脸蹭着她,有一点刺、一点痒和很多点……久违的甜蜜感。
她真的回到过去?回到爸爸没死、妈妈没死的童年?
亦青激动地抱紧爸爸,兴奋让她颤抖不止。
路崇光一愣,小青怎么了?生病吗?微微推开女儿,他发现女儿双眼泛红,怎么了?
女儿讨厌他用胡子蹭她,每次都要推着躲着、不让自己靠近,可他非要闹,非要弄得她哇哇大叫,直到两人笑闹成一团才甘心,她这是……生气啦?
“爸爸不玩了,小青别哭哦。”路崇光连忙安慰女儿。
亦青太激动,激动到无法解释自己的眼泪,只能捧住爸爸的大脸,一下接着一下不断亲吻。
她再也不介意胡子扎人,不介意没刷牙的臭嘴醺人,只要爸爸好好的,她愿意让爸爸的胡碴从早蹭到晚。
路崇光皱起浓眉,女儿太失常。“小青怎么了?快告诉爸爸。”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哽咽说:“我作恶梦。”
“作什么恶梦?”
“梦见爸爸妈妈都不要我,把我丢掉。”
路崇光松口气,笑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这个梦是在告诉小青,爸爸妈妈有多疼你,多需要你。”
爸爸的解释让她破涕为笑,对啊,她怎会不知道爸妈有多疼爱她。
路崇光用力搂了搂女儿,说:“快刷牙洗脸换衣服,今天第一天上小学,爸爸妈妈送你去学校。”
“好。”她笑着用力点头,拉起爸爸的手,父女一起进浴室。
“上小学要懂事了,不可以和人打架。”爸爸满嘴泡泡,还不忘记叮咛。
亦青很想笑,这句话每年都要听一遍。
上二年级要懂事了,不可以和人打架。上国中要懂事了,不可以和人打架……
她总是点头应好,却也老是一个转身就忘光光,有一次她被打得太狠,全身上下好几块瘀青,爸火气蹭地上来,直接送她去学跆拳道。
爸爸对要求她不打架这件事彻底放弃,只能改弦易辙,让她的战斗力增强,当她强大到别人不敢轻易靠近时,打架事件自然会减少。
刷牙洗脸完,爸爸拿起梳子,帮她把头发编成两根长辫子。
手指滑着窗前的小鱼风铃,听着它清脆声响,亦青微眯双眼,享受爸爸手中的梳子滑过头皮的感觉。
爸爸长相粗鲁,但性格行为温柔得像个小媳妇。
“小青,你要学裴青,好好念书、争取考第一名。”他探头看看外面,确定没有人后,弯下腰在女儿耳边低声说:“如果你考第一名,爸给你买捷安特。”
亦青想笑了,这比叫她不打架更难。
但她也清楚,爸开这个条件有多为难,妈妈坚持不可以贿赂孩子、不可以跟孩子交换条件,让爸爸对妈妈的指令阳奉阴违,那是在拧老爸的心啊。
“好。”她乖乖回答。
“如果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就去找裴青,要是他没办法解决,爸爸在你书包里面放了电话卡和铜板,你直接打电话到警察局给爸爸,不要打给妈妈,妈妈会担心,知不知道?”
“知道。”她笑问:“那爸爸可不可以开警车来学校?知道我爸是警察,就没有人敢惹我。”
至少班上的“周处三害”就不会成天到晚没事拉她辫子,惹得她拳头发痒,唉……难道是她喜欢打人吗?不是的嘛,是有人天生欠打!
“这么小就狐假虎威?”
“才不是咧,我是觉得有个警察老爸,很帅、很骄傲。”
“帅吗?骄傲吗?真的厚。”爸爸对着镜子摆出一个帅帅Pose。
“真的真的,长大以后我也要当警察。”
爸爸连忙摀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说:“以后不要说这种话,妈妈会不高兴,你是小淑女,以后要当老师、当明星、当画家……当什么都好,就是别当警察。”
是啊,妈妈会不高兴,但最后她还是当了警察。
她甜甜一笑,没回答。
爸爸掐住她肉肉的脸颊往外拉。“笑成这样,肯定憋着坏,警告你哦,不许对你妈阳奉阴违,知道不?”
亦青又笑了,笑得更甜、眉头更弯,憋住更多的坏。
亦青不好意思让爸爸帮她换衣服,实在是……她二十六岁了呀。
锁上房门,三两下换好衣服,再开门时,迎上爸爸惊讶目光。
“我们家小青会自己穿衣服了?”路崇光不敢置信地把女儿翻两圈,好厉害欸,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是小学生了,已经长大。”
“对对对,我们小青长大了。”路崇光接连点头后,问:“是裴青教你的?”
“对啊,哥哥自己换衣服、自己洗衣服,我也可以……”
“不必不必,洗衣服的事留给妈妈做,不然妈妈会很无聊。”路崇光一把抱起女儿下楼。
裴青一大早就过来,他正在帮路妈摆碗筷。
看见八岁的裴青,亦青又傻一次。原来他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小正太啊,难怪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
裴青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脸皮发热,转开视线说:“我有给你带礼物。”
礼物?是荳荳!她记起来了。
荳荳是只小狗,哥在路上捡的,毛色灰灰白白,很像被踩死的豆豆,所以她给它取名荳荳。
“裴青对小青真好,还给她带礼物。”爸爸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非常满意。
“小青说上小学很厉害,需要送礼物。”裴青朝她眨眨眼。
“我就知道。”妈妈从厨房里端荷包蛋出来,顺势弹一下她的额头。“居然好意思跟裴青要礼物,你的脸皮有多厚?”
哥出卖她?亦青不记得哥做过这种事呀,他明明只会在爸妈面前替她遮掩,只会跟在她后面收拾,她之所以变成校园小霸王,哥要占一大半的功劳。
他吃错药了?亦青怀疑地看他。
裴青一笑,不接她的目光,走进厨房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