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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我横行天下 第八章 梅园的意义(1)

“你说赵阳那样看我,为啥?”漫漫问。

因为他有病!从头到脚的毛病,药石罔效,病入膏肓的绝症。蓝殷心底咬牙切齿,脸上却是一派无害斯文。“我猜,赵阳想让你帮他治病。”

“他病了?”

“他成亲多年,皇子妃、侍妾堆满屋,却没有半个子嗣,他应该是想让你帮他的女人们瞧病。”赵阳心急得很,想抢那个位置,子嗣也是关键之一。

“如果妻妾当中只有一个无孕,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女人身上,但一屋子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却都没有消息,更大的问题在男人身上。”

“你确定?”蓝殷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突然间兴奋起来。

“没号过脉不能确定,但我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性。”

蓝殷掩不住笑意,满心欢喜啊。

“这么开心?”漫漫被他笑得满头雾水。

“父亲一心效忠皇帝,大哥腿伤多年,无法参与夺嫡,江氏和整个江家都站在赵阳这边。”

“那你呢,选边站了吗?”

“选了,我挑赵晖。”

看他那副得意劲儿,把皇子当成白菜萝卜啦,还随他挑呢。“为什么是他?”

“第一,他救过我,我帮过他,第二,比起其他几个,他更有脑袋。第三,他知道我所有事,我能顺利在商场立足,他的推波助澜有很大的关系。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晖是我最好的朋友。”

身为纨裤,只有酒肉朋友,真心知交很少的。

“你和江建和是怎么结仇的?”漫漫发现江建和看蓝殷的眼光充满敌意,就和董姝看自己一样。

“江建和是江氏的亲侄儿,江氏擅长借刀杀人,小时候江建和就是那把刀,几句话就能挑得江建和找我的确。再加上我是个庶子,从小他就瞧不上我,若不是有大哥护着,我会被欺负得很惨。

“后来江家在京城势力越来越大,江贵妃在后宫越发得宠,纨裤圈里,不管是声名还是气势他都比我强得多,可惜本少爷有一副人人羡慕的好样貌,比起他,青楼名妓更乐意青睐在下,这不,仇结下啦。”

蓝殷没说的部分是——更让江建和愤怒的是安晴真,他追着安晴真跑,而安晴真却追着自己跑,这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怨恨。

“被妓子瞧上,有那么得意?”

“代表本公子的皮囊就是比他优秀。”

“真好意思呢。”

“江尚书对江建和非常严格,一心要他在仕途上努力,可惜他考那么多年,却连个秀才都傍不上,而皇上却为了我捐的六十万两军资给我一个七品小官,并亲口说栽培,这话不单刺激到江氏,也往江建和心口上插了把刀。你那句话说的非常对,有一种痛苦叫做——你比我优秀。”

“江家财大势大,后宫又有贵妃在,替他谋个官位并不难。”

“是不难,但人家心高气傲,官小了还不干,一口气要谋四品官,可官大责任大,就他那个脑袋,才几天就捅了大楼子,还得皇上给他擦。皇上虽没说重话,但江家人能混到今天这番景况肯定是有几分眼色的,最后决定还是把这个傻儿子留在家里,能够保平安就好。”

“三皇子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表面上礼贤下士,善待臣官,把自已弄出一副贤明样儿,口口声声为朝廷、为百姓,可光看金元赌坊就晓得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把人民放在眼里了?他很势利,人有用就哄着套着拢着,一旦失去用处,甩锅甩得特别快。”

那年谎报灾情,把赈灾款项送到赵阳手上的县太爷被言官揪出来,旁人还没开始打落水狗呢,他就率先动手,以免大火烧到自己,这人心够狠够硬。

“后天我和赵晖有约,一起去见见?”

“他有疾?”

“没,他好得很。人家大小儿子有三个,全是四皇子妃生的。女儿两个,庶出,皇子妃亲门养在膝下,后院一派和乐融融。”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他对我很重要,你对我更重要。”

意思是,蓝殷要她见见对他很重要的人?又或者是,他想要四皇子见见对他更重要的人?

漫漫的不安被他踹飞了,握上他的手,笑道:“好,如果他有哪个女人不孕,我可以帮着治治。”

蓝殷大笑。“千万不要,他和皇子妃感情深厚,如果不是江贵妃多事,非要往他屋里塞人,又担心妻子进宫被责备,硬着头皮去睡几天,结果也不知道是田好还是种子好,两个妾双双怀上,幸好生下的是女儿,要不,他可就要头皮发麻了。”

“这样啊……我不光会治不孕,也能让人不孕。”她可是把师父的本事都给学齐全了。

“千万别,赵晖正等着呢,如果不睡还能怀上孩子,就能光明正大把人给处理掉。”免得说几句话、做几件事,都得防着眼线往外头滙报。

“不过如果能把『不容易有孕』变成『彻底不孕』,倒是可以努力一把。”

蓝殷没把话挑明说,但她听懂了,他想让赵阳无后?

这并不困难,但或许她啥都不必做,就能得到这个结果。换言之蓝殷已然坚定信念,决定站队四皇子身边?

“行,下次我找机会给他号号脉。”

“还要号脉?那就别了,放他自生自灭。”蓝殷挥挥手,一脸嫌弃,他的占有欲很强。

漫漫看他那副模样,放声大笑。

见她开心,他趁机道。“漫漫,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

两人弯弯绕绕,没乘马车,一路走着。

他喜欢走路,因为走路能让人思绪清晰;她习惯走路,因为一株药,一支参,都是在走路时发现。

他们喜欢边走路边说话。

如果有经验的话,就会发现这种事能做一两次,不能做很多次,因为聊到后面,肠枯思竭再也找不到新话题,情况容易变得尴尬。毕竟哪有那么多话题可讲?

不过这件事他们已经做过两个多月,并且乐此不疲。

倒也不是因为话题源源不绝,而是即使重复相同的内容也无妨,因为光是听见对方的声音,他们就会心情愉悦,话的内容反倒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这回,越走漫漫心越慌,因为这条路她曾经走过——在前世。

熟悉的巷弄、熟悉的青砖、熟悉的白墙……心跳渐渐加速中,沉重上心,她喘不过气,本以为不会再害怕的,但是她怕了。

紧盯着门上牌匾,上头刻着“吴园”?前世……牌匾上写的是“梅园”。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蓝殷解释。“这是我母亲的嫁妆宅子,我母亲姓吴。”

不是他买来的?不是为了和她一刀两断特地费心布置的?

漫漫道:“前世你送我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

“不然叫什么?”

“叫做梅园,你在里头种了一大片梅树。”

梅树?了解,她喜欢嘛,看来前世的自己挺懂得投其所好。“你更喜欢『梅园』吗?可以改的。”

“才怪。吴园,无缘,梅园,没缘,两个名字都不喜欢。”漫漫皱皱鼻子。

“同意,这两个名字都挺扎心的,改了吧,改成『有个园子』、『有缘』?还是直白点,直接改成有情、有意、有心、有爱。”

她笑开怀,两手援腰歪着头看他,“相信了,你看起来是挺喜欢我的。”

“还需要『看起来”?是『不容置疑』好吗?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不会吧,才一碰面你就染疫了?被赵阳传染蠢病?不行,得给你配点聪明药。”他掐起她的脸颊夸张说。

漫漫莞尔。“不容置疑的意思是——你会对我很好,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就够?薛夕漫,你可以贪心一点,要求多一点。”

“多一点?”

“对,别一直一直,要一世一世,一生一生,亘古恒今,光是对你好还不够,还要心如蒲草,意似磐石,永世不移。”蓝殷捧起她的脸,不介意过路人的张望,把额头贴上她的。因为明白,她需要很多的信心来支持她推翻前世的不确定,这样的信心,他可以无限制供应。

他的给予,漫漫收到了,弯弯眉,弯弯眼,弯弯了心。弯弯的心底让他种下一株自信,正在努力茁壮长大。

揽住她肩膀,他说:“走吧,我们进去。”

推开门那刻,她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犹豫问:“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可以先不进去吗?”

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注意到她在害怕。“你怎么了?”

深吸气,深叹气,她指着大门说:“这里就是你的『银货两讫』,并且……我死在这里。”

对于她,所有与这里有关的记忆都是恶劣的。

蓝殷搀紧双眉问:“我把这座宅院给了你,你却死在这里?”

是的,死在他成亲的那个夜晚。

没有坐席观礼,那天她独留在梅园里,酒喝过一壶又一壶,嘴上说是为他庆贺,实际上是为自己哀悼,哀悼无可奈何花落去,哀悼狼藉残红杜鵰啼,不如归去……

她头痛欲裂,下人端来醒酒药,汤汁下肚月复痛如绞,天地在她眼前灰白了容颜。她死了,但那个芬芳略带微酸的甜蜜滋味留在嘴里,久久不散,深刻了她的知觉记忆。后来学毒,才明白原来那是鸽毒,用那么珍贵的毒来对付自己,她死得太值钱。

“你确定是鸠毒?”

“转是一种猛禽,比鹰大,鸣声大而凄厉,羽毛有毒,用羽毛在酒中浸泡,酒就成了鸠酒。这种禽鸟非常稀有,它的羽毛自然也稀有,毒性猛烈,几乎是一入月复,顷刻之间就能夺人性命。

“然而在诺族人眼里,鸭酒并非无解之毒,为了确定,我又喝过一次,是师父亲自为我解的毒。”

“鸽毒是宫中之物,能拿到的人不多,但江氏能够。”

如果前世的蓝殷当了一辈子傻蛋,如果他一路示弱以求江氏安心,那么江氏是很有机会在这里安排下毒之人。

“你的意思是,我救下她的儿子,她却要杀我?她的报恩方式有点奇特?”漫漫无法置信,这个说法找不出半点道理。

“那天我带你回府,江氏见到你时双瞳紧缩,双拳紧握,她还折断了一根指甲。”她强忍的不是恐惧就是愤怒。

“我这么招她怨恨?”

“事出必有因,我们慢慢抽丝剥茧,早晚会找到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应该杀我。不求她感恩图报,只求她别恩将仇报,但凡有一点点人性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蓝殷失笑,人性对某些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漫漫,这宅子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别害怕,和我一起进去好吗?”

进去啊?深吸气,漫漫努力克服厌恶与恐惧,她扯开嘴角,点头。“好。”

宅子打理得相当干净,但是与记忆中截然不同,没有小园花乱飞,没有参差连曲陌,屋宅略有几分陈旧,但是她更喜欢旧旧的、截然不同的屋宅。

他们在园子里缓步慢行,穿叶分柳,走的不是小径,而是心情。

“父亲长年在外地打仗,国公府后院大小事全掌控在江氏手里,她想针对谁、想让谁活得艰难,不过是翻掌覆掌间的事。外头都说江氏贤慧大度、宽厚仁德,对庶子堪比亲生儿子。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在贤慧大度、宽厚仁德之下的真相是什么。”

“谁说她不踩庶子?她当然踩啊,只不过踩得高明,踩得不留痕迹,还踩得满府下人心知肚明,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二少爷。人都欺弱畏强,有个明里一套、暗地一套的主母……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风如此,仆婢人前人后变脸的本事自然高明。”

“小时候我常常被对付得欲哭无泪,想向父亲、大哥告状却找不到证据,满月复委屈只能透过发脾气、做坏事来弭平,这样一来二去,我把自己的名声给搞坏了,再遇事,还没开始査证就成了千夫所指。”

“我永远憋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难受极了就跑到这里,这宅子是我的避风港,是能够带给我宁静平安的地方。”

漫漫想像着小蓝殷躲在墙角放声大哭的模样,心中不舍,她从后面抱住他,圈起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宽宽的后背上。

“辛苦了。”为他,她愿意放下过往,努力喜欢上这幢宅子。

他扣住腰间那双手,牢牢攥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鼻酸,幸好有这个园子收纳我的委屈,漫漫……”

“嗯?”

“我不会轻易把宅子往外送,它代表的绝对不是『银货两讫』,而是……『我爱重你』。”蓝殷转过身,扶着她的肩膀,不只前世,此生他依旧要把这座宅院送给她,送给他爱重的她。

意思是……她对他很重要,和这幢宅子一样重要,因为他可以在宅子里、在她面前展现心情,欢谑恣意?

“漫漫,我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我敢保证,当时我想的绝对不会是恩偿义尽,而是长久相系,我想和你建立一辈子的关系。”

捧起她的脸,不是她喜欢算帐他更喜欢算,他要把前辈子的帐一条一条理清楚,不要被她冤枉。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漫漫说。

“我原谅你,但我真的很计较那四个字——银货两讫。漫漫,你给我听明白,我们之间永远都算不清,你欠我也好,我欠你也罢,我们不会两清,我们会永远永世纠缠在一起。”

永世纠缠吗?很好,她乐意。郑重点头,她笑道:“我记住了。”

“记牢些,别让我逼你吃补脑丸,聪明药。”

“我会的,如果记不住,不等你逼,我会自己把药吞满一肚子。”

她的说法让他放心了,悄悄松口气,蓝殷拉起她的往前走。“你说我在这里种下很多梅树?”

“对,一整片。”

“喜欢吗?”

看向院子,此生……树相同,心思已然不同了,对吧?“喜欢。”

“行,我吩咐下去,立刻种一大片。我还做了什么?”

“你在后院挖池塘,种荷花,说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在凉亭里乘凉。”

到时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知音在旁,无人话凄凉对吧?

“行,再买一艘小舟,养几对鸳鸳,到时咱们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鸳,我与你争窈窕,我与你偎伴笑,长长的夏天,我们的身上都带着莲香。”

他勾勒的夏季很动人心,漫漫问:“那冬天呢?”

“冬天啊,冬天待玉人浴出新妆洗,卧醉梅林,共饮尘香。”

这只呆兔子什么话都能说了?漫漫红了双颊。

蓝殷呵呵大笑,他的纨裤历史丰富着呢,挑逗?信手捻来。

他们一路说一路笑,这里曾经带给漫漫的阴霾渐渐消散,最后他们来到大厅,他拉开椅子,待两人坐定,蓝殷的态度转为郑重。

“漫漫,这很重要,或许它牵扯到你师父的死亡。倘若假设无误,倘若前世真的是江氏对你动的手,你认为理由会是什么?”

目前手上的资料不容许他乐观。

“我的存在可能造就她的危机?”

“不仅仅是『可能』,而是『一定』。”

这么斩钉截铁?漫漫犹豫问:“你知道些什么?”

下午镇国公回来了,前些年他戍守凉州,替皇帝坐镇边关,很少返家,这两三年被调到京畿大营,为皇上守护京城,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少待在国公府里。

前世漫漫也只匆匆见过蓝继怀一面。

他严肃内敛,不苟言笑,对待妻儿像在带兵,很少讲人情,但蓝殷口中的往事里……漫漫心想,他只是个不懂得表现疼爱与在乎的男人吧。这样的男人挺吃亏,只能收到崇敬却得不到真情,当保有价值时,自然能受到旁人的尊敬,一旦年老病弱、失去光耀,迎接他的大概只剩下孤独寂寞了吧。

今晚的餐桌上只有漫漫。

不只小雨,连江氏身边的嬷嬷也派人过去探听,听说国公爷和二少爷在书房里说话,这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

这个消息会让江氏忧心忡忡吧,担心蓝殷告状,担心蓝殷在国公爷面前分量过重,担心即使儿子的双腿痊癒,爵位仍然被旁人抢去。

当一个人把权势看得过重,就会变成固执的老狗,龇牙咧嘴,忧心忡忡,成天担心骨头被旁人抢走。

子时将至,蓝殷还没回来。

漫漫让小雨下去休息,自己趴在床上把弄着腕上的钢子,喀地,打开,展开细绢,手指在上头细细描绘。

宝藏还在吗?透过宝藏,她真能找到凶手?

对未来她没有太大把握,甚至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确定感,幸好蓝殷在,好像他在,方向就自动确定,危机感就会消失。

她知道没道理,但感觉这种东西很难寻模出道理。

拿起玉观音,对着烛光照去,“烨”字分外清晰,这个字代表什么?她不知道,但不管是观音或玉簪,都清楚地传达出一个讯息,她的生父非富即贵。

漫漫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剩下的只有感觉——温暖,舒适,安全,是天底下母亲会带给孩子的感觉。

蓝殷也能带给她类似的感觉。

叹气,侧身看向门口,怎还没回来?很忙吗?

他不回来,她睡不着啊,抱紧棉被,把头埋在里面,是因为习惯吧,她已经习惯与他同寝同食,习惯生活被他占据一大部分。

等着等着,等得睡眼蒙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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