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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力拔山 第七章 镇西王苦劝出山(1)

过了秋分,陈先终于离了平阳府,或许是那把斩马刀起了作用,他离开之前没再用什么过分的手段,否则按照以往的作法,就算要走也得把地皮都刮走一层才满足。

镇上县里的铺子纷纷重新开张,只是大多换了东家,毕竟前段时间撑不过去的百姓太多,大家卖房卖地凑银两应付剥削,甚至有人直接弃了户籍成为流民,往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即使街市恢复了交易,但看上去仍显萧条,要恢复成以往的荣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麦家酒坊因为关得早,酒也是能久放的商品,所以损失并不大,找个日子让元家那些小伙子搭个手,清扫一番后将酒全搬回了铺子,直接就可以开张作生意了。

镇上的铁匠铺也是万事俱备,上回替徐知县打的那把斩马刀意外的成功,没有浪费一点,所以剩余的材料还堆满了整个仓库,于是元修将那些徒弟们赶回镇上,让他们将铺子和住屋整理整理,自己寻个时间开张大吉。

瞧瞧这个师父做的多么不负责任,但元修已经因为这八个小子不知有多少次和麦芽在一起无法尽兴,偶尔想亲密一下都会不得已被打断,心中的怨念可不比吃不到师娘美食的几个小子少。

那八个小子前脚才走,后脚徐知县带着师爷就上门了。

“县太爷怎么有空来?”赵大娘正在窗边缝衣,一眼就看到徐知县,连忙迎了上去。“今日可是要来寒舍用膳?”

徐知县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害得他连咳了一阵,师爷也是面露尴尬,却不知怎么替上司解释。

这赵大娘说话有必要这么实在吗?虽说元夫人的手艺当真不错,可是他每回来都是有正事要找元修谈,不是特地来吃饭的啊!

这时候元修和麦芽也从后面出来了,元修手上还端着一个陶锅,里面散发出惊人的香气。

麦芽一见到徐知县就笑了。“县太爷来吃饭啊?今日恰好刚做了红烧肉,后头还有小鸡炖蘑菇,我再用蒜苗炒一下上回元修抓回来的山猪……再添个韭菜炒鸡蛋和芥菜鱼汤好了。”

怎么大家都觉得他是来吃饭的?徐知县有些懊恼自己在百姓面前形象崩坏,但一听完麦芽说的菜色,与师爷对视一眼,当下决定改变初衷,厚着脸皮应了。

“好,那就麻烦元夫人了。”

元修扬了扬眉,并没有多说什么,整个元家或许只有他知道县衙真的不穷,不过看在徐知县捐给铁匠铺不少材料,让他白吃几顿也无妨。

既然决定了要吃,徐知县也不急着说明来意,便在院中打量起元家小院,上回他没来得及仔细看,今日却是看清楚了,青砖瓦房菜园鸡窝,相当道地的农家小院,却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徐知县知道元修是外来户,一直不明白他铺子在镇上,为什么不干脆也住镇上算了,现在见了元家的气氛,方有些理解元修的想法。

麦芽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几道菜就做好上桌了,她还多准备了两道素菜,既然要请客,就要宾至如归。

徐知县及师爷果然吃得欲罢不能,尤其是麦芽从一早就开始炖的红烧肉,那肉染上酱色,看上去丰醇具有弹性,用筷子轻轻一压还会弹回来,偏偏入口即化,留在口腔中那种浓厚香醇的肉味酱香,让他们一口接一口停不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桌面已然一扫而空。

清理了桌面之后,这次奉上的是菊花茶,徐知县啜了一口,唇齿留香,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后,才正色说起此行的来意。

“元师父,本官最近收到消息,那个陈先离开临汾后,原想绕过太原经沁州、辽州至真定,可是他人都还没出辽州,居然不知被哪路人马杀死了,整个税监的车队无一生还,连你那把斩马刀也不翼而飞,这件事让山西布政使头疼万分,求助了驻守大同的镇西王帮忙剿匪。”

元修目光有些沉凝,心中冷笑着。果然不出所料,喜欢神兵利器,也要有那个命拿着才行啊。

徐知县没看到元修的异样神情,迳自说着,“镇西王派兵协助后,过一阵子有了消息,说陈先被杀是太原起义军首领王泠所为,只是王泠太过狡猾,让其逃月兑,不过你那把斩马刀似乎找回来了。”

“找回来就好。”元修面无表情地道。

徐知县见他淡定,心忖自己接下来的话元修大概再淡定不了了。“元师父,那斩马刀并没有回到本官手上,本官猜或许是落入镇西王手中了,因为镇西王曾派人来平阳府打听那把斩马刀是谁打造的。

“本官可以保证自己没有说出是你,可是当初请你打造兵器并不是什么秘密,连运送铁块木炭的人都知道那些材料是要做什么,所以我担心元师父能制作神兵利器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元修沉吟了一会,问道:“那镇西王是什么样的人?”

“镇西王封不凡是本朝的异姓王,年纪不大,却是礼贤下士,素有清名,就算他知道打造斩马刀的是你,也不会对你使什么阴谋卑鄙手段的,你放心好了。”所以徐知县才能安然的在元家吃饭。

这句话刚说完,屋后突然传来器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赵大娘的惊叫。

“麦芽?麦芽你怎么了?修哥儿快来啊!麦芽昏过去了——”

元修脸色大变地往后进直冲,徐知县不好闯进去,连忙支使师爷说道:“快!驾本官的马车去寻大夫!”

师爷得令去了,徐知县也担忧地在屋里坐立不安,怕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刺激到了元夫人,元夫人才会昏倒。

不一会儿,元修转出,徐知县告知已经飞车去请大夫,元修很快地道了声谢,又转回后进。不到半个时辰,师爷终于将镇上的大夫请来,那大夫匆匆忙忙和元修进到后面的房间里,此时麦芽已经转醒。

大夫替麦芽把脉,过了一会儿骤然直身而起,笑道:“恭喜恭喜,夫人这是有孕了!刚刚应该是受到刺激才会晕过去,不过夫人身体相当康健,就不需喝药了。”

屋里众人先是一呆,之后赵大娘一个拍手,笑意溢满整张脸。

“麦芽怀孕了?太好了!”她又想谢大夫,又想模麦芽,整个人忙得很。

元修眼中更是爆出喜意,他握了握麦芽的手,见她喜上眉梢笑吟吟的俏脸,鼻子突然觉得微微发酸。

他也有孩子了,亲生的孩子,体内流着他与她的血脉,他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没有人能了解身为一个孤儿,即使师父与师娘再疼爱他,他心中仍有一块地方是孤独的,尤其他被师父捡到时已经晓事了,但在这当下,他觉得他的世界圆满了,那种充斥心间的幸福感逼得他一个大男人都要热泪盈眶。

赵大娘谢了大夫,奉上双倍的诊金,又出去送走了徐知县与师爷,屋子里剩下小俩口。

元修紧紧的抱住麦芽,麦芽也回抱他,两人沉默地交换着情意与欣喜,彷佛不管再怎么亲近,都无法表达对对方的眷恋与爱情。

“你吓坏我了。”元修难得在她面前坦诚自己的脆弱,这才知道原来麦芽之于他,比他想像得还重要太多太多。

“我听到徐知县说税监被人杀死,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头一昏就晕倒了。”不过检查出怀孕,麦芽是很高兴的。“我们有孩子了呢!”

元修放开手,深深地望着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这世道乱,孩子来得早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麦芽点了点头,亦是坚定地道:“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元修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都能拿菜刀杀野猪了,并非那种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发抖的闺阁妇人,她应该是认真的。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又欲将她抱住怀中,赵大娘却又闯了进来,这一次她可没那么识相了,直接将两人分开。

“修哥儿,娘知道你们新婚总是会亲热些,但麦芽现在有孩子了,你可要悠着点,别再对她动手动脚的。”赵大娘拍开他抱着麦芽的手,警告着他。

“娘,我知道,我不会过分的。”元修模了模鼻子,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被娘这样修理了。

“还说不会!我才离开一会儿,你整个人都快压上去了。”赵大娘又想笑又嗔怪地瞪着他。“不行,你今天开始就和麦芽分房,晚上我和她睡,你自个去找地方睡。”

“不行!”元修差点没从跳起来。“这是我媳妇儿,为什么不能和我睡?”

“你能忍得住?”赵大娘叉着腰,直接挡在麦芽身前。

“我……”元修皱起眉,有点心虚地道:“可以……”

“你给我滚出去,麦家还等着你去报喜呢!”赵大娘没好气地直接将他轰出去。

离开之前,元修可怜巴巴的直看赵大娘身后的麦芽,可惜他心爱的媳妇儿也无能为力。

待他走了,赵大娘才转身对着麦芽语重心长地笑道:“修哥儿当真是喜坏了,自从他师父过世,这孩子好久没这样飞扬跳月兑了。”

“我希望他一直这个样子。”麦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也很是依恋。

赵大娘模了模她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也希望修哥儿永远能如眼下这般开心,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方才徐知县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只盼这不会为自家带来麻烦……

因为麦芽怀孕,元修便在家陪伴她,晚上不能和她一起睡,白日就跟前跟后黏着她,一直到她受不了,好笑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到铺子里?你徒弟们都快忘记师父长什么样了。”

“一般的情况他们都能应付,不需要我。”元修依旧那般不负责任。

麦芽笑着说了他几句,然后便让他打下手,亲自做了几道好菜,在接近午时的时候一脚踢他出门,让他送菜到镇上铺子里。

再不出现,只怕那些孩子都以为师父师娘不要他们了!

元修绷着脸到了镇上,一群半大少年正饿着,看到师娘做的好菜全欢呼起来,抢过师父手上的食盒就自顾自摆起桌来。他们现在知道师父在师娘面前就是个纸老虎,板着脸是习惯,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怕他了。

午膳用毕,既然这么久没来了,元修便检视起几个徒弟最近的作品,也让年纪小的元庚与元辛试着近前看看师兄如何操作打铁。

这时候,一阵马儿嘶鸣声传来,所有人从铺子里看出去,就看到几名骑士骑着神骏的黑马停在了铺子门口。当前那名气质雍容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墨绿色织锦披风,领口滚了一圈浅黄貂毛,看上去华贵不凡,翻身下马的姿态也英姿飒爽,向身后的人交代两句后,他独自进到铁匠铺里。

元修冷眼看着那马上的鞍辔及马蹬,对于来人的身分心中有数。

那男子走进铺子后无视了其他半大小子,直接走向气势最盛的元修,有礼地问道:“阁下可是元师父?”

“是。”元修简洁地答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多说。

那男子也不以元修的无礼为忤,似乎早听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命外头的侍卫们取来一长形包裹,之后便在元修面前展开。

“这斩马刀可是元师父所做?”男子又问。

元修冷眼看着那该在陈先手上的斩马刀,略微一点头,这次连话都不说了。

男子脸上露出喜意,“本王镇西王封不凡,此次亲自前来,便是想请元师父出山,助本王一臂之力。”

镇西王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年轻有为,在混乱的朝政中可谓一道清流,若入他麾下,成就指日可待,可惜元修对朝政权位并无兴趣。

“王爷麾下能人辈出,鄙人只是一普通铁匠,如何能入得了王爷的眼。”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了。

不过封不凡并不生气,只是认真地说道:“就凭这把斩马刀斩断了我自豪的神兵利器,元师父定然不是普通的铁匠,在这乡野之地只是埋没本领。”

“王爷说笑了,鄙人觉得在这里很好,没打算挪地方。”元修毫不客气地说道:“王爷请回吧。”

说完,元修便将几个听得呆若木鸡的少年们赶到铺子后去,不再理会封不凡。

就在这时,封不凡突然说道:“我知道你师父是赵义。”

元修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瞪视他,目光极其不善。

“你毋须如此防备,本王的父王与赵师父是旧识,他的手艺父王一向十分推崇,也一直想延揽赵师父。不过赵师父当时在军器局,专注于为北方抗戎大将制作武器,父王也就休了那个心思。”封不凡面色严肃地解释起来。“后来父王过世,本王因局势滞留大同府,待本王收到消息,赵师父受宦官逼迫,欲逼其入兵仗局,便急急赶回京师,想不到赵师父已经被害,而他的家眷也消失无踪。

“元修,我不是刻意打探你的消息,而是无意间得到了这把斩马刀,从平阳府知府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我才联想起来。”封不凡定定地望着元修。“我知道你们为了避祸,没有再回京师,你师父的遗体我已替你们收敛,还立了碑,你放心,本王没有让赵师父受到污辱。”

元修终于给了封不凡好脸色,双手长揖行礼。“谢谢王爷,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不敢。”封不凡珍惜地模了模那把斩马刀,“元师父可想过,赵师父会死于贼宦之手,便是因为乱臣贼子导致政分土裂,君王昏庸不思朝政,极需拨乱反正,本王真的很需要元师父这样的能人相助……”

元修听懂他的意思了,封不凡也算心诚,话说得很明白,他来招揽元修,便是要元修替他造反,可是把话说开的结果,便是令元修也没了退路。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你可会杀我?”元修的声音冷了下来。

封不凡苦笑起来。“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本王说过与赵师父有旧,自然不会用这种方式逼迫你,否则本王为何要亲自进来相请你出山,而不是直接让侍卫来把你带走?何况就算你知道了本王的秘密,你又能向谁说去?本王相信赵师父的人格,他因不畏奸佞而死,教出来的徒弟绝非是首鼠两端之辈。”

元修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下来,他承认封不凡此人极具领袖魅力,也很会游说,若只有他独身一人,很可能就答应了。

可是他现在有了妻子,而且妻子还怀孕了,他的生命,他的安危,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说了算。

“王爷,我会带着师娘在这小乡下扎根,便是不想被京城的风风雨雨牵连,如今我也有了家庭妻小在此,王爷有做主君做臣子的责任,我亦有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只怕这回还是要拒绝王爷的美意了。”

元修回家之后,并没有和赵大娘及麦芽提起封不凡之事,为了避免封不凡三顾茅庐,他连着几日没有去镇上,只在家中陪伴妻子母亲。

麦芽约莫怀孕两个多月,却没有任何害喜的症状,一迳好吃好睡的。

乡下人虽不若城里人讲究,不过赵大娘是京里来的,还是阻止麦芽做东做西,让她至少在前三个月乖乖养胎,麦芽也只好消停下来,幸好元修镇日在家,能带着她走走,否则她真要闷死了。

这日一早,麦芽便央着元修带她去娘家的酒坊晃晃,她好久没见到麦穗了,心里着实想念得紧,尤其她怕再过不久就要下雪,娘肯定管得更严,那当真就只能望门兴叹了。

元修想了想,平时那般活泼的她这阵子闷在家也真是够哀怨,便答应了陪她走一遭。

夫妻俩向赵大娘说一声后,慢慢地往酒坊散步过去,现在天气已经冷了,麦芽身上穿着葱绿色的大棉袄已经很暖和,元修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居然替她加上了一件墨色的披风,长度都快盖到她脚踝,远远看过去黑压压的,彷佛一只大乌鸦。

麦芽心中虽然排斥,不过也知道身体重要,所以便默许了他丑化她的作法,只不过见他大冷天里仍然只是薄薄的短衫,身体还热呼呼的,心里不由一阵嫉妒,故意把手放到披风外冻得冰冰的,然后猝不及防的贴在他脸上。

元修无奈地看着她顽皮,将她的手由脸上拿下来,双手替她搓热了,又塞回披风里。

她眼角带笑觑着他,趁他不注意又偷偷的将手伸出来,元修虽然目不斜视,却知道这小妮子又在作怪,索性牵住她的手,让她安分些。

一阵嬉闹换得夫君牵手,麦芽小脸微热,手却不再缩回去了,就这么被他牵着来到了麦家酒坊。

大冷天村里镇上的熟人生意做得少,商旅的生意倒是做得多,他们来时麦父麦母正好忙碌着,元修上前帮忙搬酒,麦芽则和小麦穗好好亲热了一番,告诉他再几个月就会有小外甥或外甥女可玩,乐坏了小麦穗。

在酒坊待了约半个时辰,小夫妻便告辞准备回家做午膳,同时他们还带回了一小坛前两年酿的黄酒,虽是严禁麦芽饮酒,但元修和赵大娘喝几口暖暖身子却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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