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琛与衣向华在最后的团聚时光中如胶似漆,胡氏对儿子与衣向华纠缠的情况冷眼旁观,没有多说什么,连锦晟都以为她想通了,乐观其成。
只是胡氏耐心等着,横竖就这几天了,待锦琛出行赴任,她要做什么还有谁管得了。
时序入仲夏,连端午节都来不及过,锦琛便要出发。
衣向华亲手包了几个粽子让他带在路上吃,不过倒是没有再给他新的香囊,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身上这个茉莉香囊意义特别,我便不再给你,我知道你骗了红杏与弟弟的香囊,如果你不早点回来,以后我就做新的香囊给别人。”
锦琛自是哭笑不得,却也发下豪愿一定要好好办事,干出功绩来便娶了她,以后她走出门都能以他这夫君为荣,然后她做的香囊都是他的。
想得美滋滋的,锦琛总算踏出了安陆侯府。
待他走了两日,胡氏突然派来婢女至桃源居对衣向华传话道:“世子已然出行,姑娘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夫人问姑娘几时启程回南方?”
这是婉转的赶人了,明明锦晟是衣云深的至交,衣向华继续住在安陆侯府也没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不过即使胡氏最近表现得很温和,衣向华却能隐约感觉得到胡氏对她依旧不喜。
因此她顺水推舟地说道:“这两日我原就想告辞,等傍晚侯爷回府,我与侯爷及夫人拜别后明早立即出发,辛苦你了。”
那名婢女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回去与胡氏禀报了。
当晚衣向华果然提出要走的事,即使锦晟想要留她,但衣向华去意甚坚,只说放不下家中父亲弟弟。锦晟无法,只得受她一拜,而胡氏见她如此识趣,更是笑脸盈盈,衣向华朝她拜别时,胡氏还提了要多送些京城特产让其带回。
隔日马车便由安陆侯府驶出,意外的是胡氏居然派了冯总管亲自送衣向华回南方,有个人在路上照应,衣向华也松了口气。
一个半月后,衣向华终于回到了驰江镇。见到了熟悉的门庭以及挚爱的亲人,她才知道自己独自离家近半年的日子,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有些思乡。
衣云深带着衣向淳在门口迎接她,衣向淳一见到她,立刻大声唤了姊姊,迈开小胖腿冲到她面前抱着她,呜呜地就哭了起来,“姊姊你回来了……你不在我都睡不着,也吃不好……呜呜呜……”
衣云深也慢慢踱了过来,轻轻敲了儿子一记,笑道:“说得好像我亏待你似的。华儿,你此去京城过得可好?”
衣向华也忍不住了,直接扑进父亲怀里,有些鼻酸。“爹,我在侯府过得很好,锦伯伯很热情,锦琛他也……他也很好,万岁爷还赏赐我了呢!我住在开满桃花的林子里,看上去别说多漂亮……”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衣云深轻拍女儿的背,却隐隐听出不对劲。
她把侯府所有人都说了,唯独没提到胡氏。而那开满桃花的林子,锦晟曾在鱼雁往返中与他提过,就他所知那桃林在几年前就不开花了,跟个废弃的鬼屋没两样,侯府却让他的女儿住在那种地方!
衣云深抬起头,见到了随之而来的冯总管。两人老相识了,所以只是有礼地打了声招呼,但冯总管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衣云深的心都沉了下去。
“先进屋吧,如今都是入伏的天气,热得很,何苦在外头晒太阳。”
冯总管笑着应了,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儿自己提起侯爷夫人交代的那件事,只怕外头就算热到生火,应该也会被赶出衣家大门吧?
几人进门之后,衣向华已经整理好心情,与红杏到后面去泡茶了。
这时候冯总管才有些难堪地开口道:“衣先生,其实这回前来,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
衣云深定定地望着他。“你先告诉我,你要说的事,是侯爷夫人的意思,还是安陆侯的意思?”
冯总管正了脸色,说道:“是侯爷夫人的意思,侯爷和世子都不知道。”
“好,那么你可以说了。”听到锦晟并没有被他夫人牵着鼻子走,而是被隐瞒着,那傻小子更是一如往常的傻,衣云深心里好过了些,不过仍忍不住月复诽自己的好友居然管不住妻子,等冯总管把事情说完,只怕回去后侯府要鸡飞狗跳了。
冯总管自是不知衣云深已猜到了大部分,所以说起来有些支支吾吾的,“这次夫人派我前来……除了送衣姑娘回来……呃,还有就是想向衣先生提岀、提出……两家退亲之事。”
“退亲?”衣云深冷笑了下,“你既说这是侯爷夫人单方面的意思,侯爷并不知情,那么你说的话算数吗?”
“算数的……我把庚帖都带来了。”冯总管取出庚帖,然后长身一揖,满是歉意地道:“侯爷夫人的意思是,世子授官巡按御史,一去经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怕误了衣家姑娘,忍痛选择退亲……”
衣云深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只手,直接止住他的话,“冯总管不必替侯爷夫人婉言矫饰,事实就是侯爷夫人瞧不起我衣家的门第,觉得区区举人之女配不上世子,所以想退亲,对吗?”
冯总管尴尬地低下头来,无言以对。屋内阴凉,他却是冷汗直流。
“我原以为华儿此去,让侯爷夫人亲眼见到她的人品会改变主意,想不到侯爷夫人仍坚持己见,想来是我衣家的女儿还不够好了?”衣云深越说,脸色越黑。
冯总管连忙道:“衣姑娘是很好的!我活这把年纪了,就没看过如衣姑娘这般内外俱佳、秀外惠中的姑娘家。其实衣姑娘的品貌,侯爷夫人也觉得无可挑剔,只是夫人她……呃……”狠狠地叹了口气,冯总管无法再昧着良心,只能点到为止地说道:“当初我也劝过夫人,这么好的姑娘还要退亲,那是侯府的损失!可惜我人微言轻,又做不了主……”
衣云深也知此事不能怪冯总管,为人下属也是奉命行事,他微微放缓了脸色,只是由铁青变为自嘲——
“当年我不恢不求,偏安一隅倒是错了,竟让自己的儿女受此侮辱。”衣云深目光有些悠远,“因为朝廷国泰民安,我认为朝中不需要我,只一心追求闲云野鹤,不过现在朝中似乎也要乱了……”
毒粉一案,彰显了某些人的蠢蠢欲动。他想,他也该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否则自己追求的闲云野鹤不叫出世,而是逃避。至少让两个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也才不负亡妻的托付。
冯总管自是不明白衣云深的挣扎,他只是一心惋惜,但却又不得不完成侯爷夫人的要求,只得呐呐地道:“衣先生,那退亲一事……”
“爹,答应他吧。”衣向华突然端着茶进来了,面色无悲无喜,亲口对着冯总管说道:“我们退亲。”
这回反而是衣云深皱起眉。“华儿,不要冲动。”
他没有当场回绝,就是知道此事仍有转圜余地,锦晟尚不知道此事,只消自己去信一封,锦晟必会好好处理。
衣向华却摇了摇头。“爹,我没有冲动,我已经在外头听完了,我虽不甘心侯爷夫人对我的评价,但亦不想让侯府为了我家宅不宁。亲事退就退了吧,我们衣家人,不是轻易可欺的。”她相当坚决地道。
“华儿,你要明白,这事情锦琛也不知道的……”衣云深还想劝她,其实他心里还觉得锦琛有些无辜,尤其女儿与锦琛两小无猜的感情很真实,他并不想破坏。
但衣向华却不这么想。“可那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来欺凌我们,难道他就可以置身事外?此事本就该由他来解决,今日我尚未出嫁,已让家中为此事蒙羞,锦琛若不处理,那么日后就算我真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这的确不是锦琛的错,可是衣向华仍觉得难堪、觉得伤心,更不舍自己的父亲要因为自己受到这种羞辱。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可以忍,事情牵扯到家人,孰不可忍!
“爹,我心里清楚的。如果锦琛真对我有心,那么以后让他用诚意自己将我追回来!”
原是清灵无忧的眼中竟是爆出了一股自信,衣向华知道这股信心是对自己的,或者……也是对锦琛的。爱情原就不容易一帆风顺,胡氏这个考验,锦琛得证明给她看,他越得过去。
“你既如此决定,那爹就依了你。”衣云深心疼地模了模她的头,知道她倔强下的痛苦。只是他也会有他的决定,日后他必会让所有瞧不起衣家的人,狠狠跌个跟头!
三年后。
三伏天的日子,烈日无情,热得地面上蒸气氤氤,肉眼瞧上去,前方的景象都扭曲了起来。
武昌往京师的官道上,一行数骑在路边的茶棚停了下来。
茶棚主人笑吟吟地拎着凉茶的茶壶过来,先一人倒了一杯。
“几位客官要不要吃点东西?小店除了茶水,也供应包子馒头。见诸位客官往北行,没有几个时辰到不了城镇的,还是先垫垫肚子好。”
骑士中有一名身材精壮、气质昂然的俊朗青年,隐然是这群人的头头,他看了看同伴希冀的神情,便抿唇说道:“先来三十个包子,续一壶凉茶,等我们要走,再打包三十个馒头。”
“好咧!”这可是笔大生意,茶棚主人原本兴冲冲的要去了,但多瞧了一眼这做主的青年,越看越觉得面善,不由问道:“这位小哥,小老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青年朗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数年前我带着未婚妻及婢女车夫来过,彼时我的马车遭窃,抓到了贼人,我未婚妻还替你做证此事与你无关……”
茶棚主人眼睛一亮。“是了,后来那贼人被九江卫千总秦大人领去了对不?原来是公子你啊!如此久不见,难得公子还来光顾,今儿个茶水费小老儿给你免了。”
“你这小本生意,我不差这点钱,东西快送上来就是。”俊朗青年挥了挥手,这个小小的茶棚,装载了他一点点思念,对他有特殊意义,他不想占任何便宜。
这个青年,便是由南方任职归来的锦琛。三年过去,他高了也壮了,皮肤晒得黝黑,却替他增添了一股沉凝稳重的气息。
在南方这三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衣向华,她有如黑夜中那抹盈盈皓月,无论是何种逆境都引领着他前进,才会让他漂亮的办成了万岁交代的事。
身为巡按,不仅要考察州府县官、藩属大臣,还要巡视各地仓库、存恤孤老、查算钱粮、勉励学子、表扬善人、翦除豪蠹等等,凡遇违法乱纪之事,可直言纠举上达天听,所以管的范围广泛且杂。不过锦琛借这名头着实做了不少事。
除了破了许多奇案之外,他破获了好几个毒粉的种植场及制作工坊。还顺藤模瓜地抓出许多为了利益配合其事的地方官员。这些人尾大不掉,不时反过来威胁锦琛,刺杀下毒贿赂构陷什么都来,对这等贪官污吏,他往往直接绑了人送回京师,办得干净俐落。
此次与他同行而回的数人,都是他在南方结识的不凡之士,有的允文有的允武,因认同他的行事风格及理念,被他收作了幕僚。他知道自己以后必入官场,有几个人能够谘询建言及托付重任十分重要,而那几个人也早被锦琛的豪气及见识所折服,认他为主真心诚意。
因为锦琛并不是冷酷的性格,众人认识久了说话也有些随意。这会儿巴巴的等着食物,几个男人喝着凉茶便闲扯起来。
“幸好还有包子馒头可吃,否则接下来一整天就要饿肚子了!”说话的人名叫高天进,长得一副虎背熊腰的样子,天生怪力武功不俗,食量也不小,所有人就数他等得最心焦。
另一个穿着短打绑腿的消瘦男子名叫余不凡,没事最喜欢与人抬杠,闻言直接回道:
“你怕什么?别忘了去年在皖南的天目山,就算探路时咱们无粮可吃,大人都能在一整个山头里找出可以吃的植物,饿不死你的!大人难道还会短了你吃的?”
高天进抓了抓头,憨笑道:“我不就是钦佩大人才这么说吗?我也知道大人在山里那可厉害着,就连迷了路也能从四周的植物找到出路,我都不明白那些草啊树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众人笑了起来,只有锦琛持着杯子发呆,目光却越过杯子飘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包子茶水送了过来,众人面露喜色,饿了一个早上,不客气地一人拿了一个大嚼起来。
他们的动静太大,锦琛这才回过神,不过他并没有如他们那般粗鲁的大吃,而是起身走到自己的马匹旁,先照顾了自己挂在马上的几个盆栽,确定里面的植物活得好好的,也没有倾倒,他浇了些水才回位置吃起包子。
“说来大人的怪僻还挺多的,成天抱着几个盆栽不放是何故?”另一名作文士打扮还留撇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被众人称为德叔,此人中过状元,只是遇到上官打压,愤而弃官。
不得志数年后遇到锦琛欣赏他的才华,便投入锦琛麾下做他的谋士。
“你这文人成天在屋子里,这你就不明白了。”终于有高天进知道的事,他得意洋洋地道:“大人的盆栽里有盆叫一叶草,功效可多了!有次大人被毒蛇咬,整条腿都肿了,
就是靠那盆里的草才救回来。我也被蛇咬过,大人也用这草救我,当真有奇效!”
余不凡也连忙附和,“可不只!咱们南方天热,有时候顶着太大阳办事,时常中暑,大人便用一叶草煮水给我们喝,一下就解了暑热。更厉害的是,不管大人怎么采,那草像是采不完似的,总能一茬又一茬的长出来……”
“还有还有,大人还给了我们香囊挂身上,里面的花瓣也是由大人的盆栽里来的,可以防毒去瘴,在山上可好用了!”高天进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会儿都要回京述职了,大人还那么珍惜那几盆花草做什么?”德叔一直不明白这一点。
这下换余不凡怪笑起来,他轻功了得,往往替锦琛暗中打探消息,所以这点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听说那几盆花草是大人未婚妻送的。”
“大人的未婚妻?”其余两人都睁大了眼,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大人的未婚妻,我猜测是赣南人士。”余不凡说得头头是道,他可是有理有据的。“因为大人每次到驿站托人带信,都是送到赣南一带。平均至少每月必定有一封,你们就可以知道大人有多重视对方了。”
“如此重视,那肯定很漂亮啊!”高天进好羡慕,他的外貌注定吸引不了漂亮妹子,
但锦琛可不一样,在南方风靡无数少女,不过环肥燕瘦他一个都看不上眼,所以能让他看上眼的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
德叔却是听得叹息,“只可惜大人的行踪飘乎,不能透露出去,必定是没办法收到回信了。这么多年了,不知大人的未婚妻心意是否不变……”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一时皆是为锦琛嗟叹不已,包子都忘了吃。
在旁听了一阵子闲话的锦琛已吃了第五个包子,他一记眼神淡淡地飘过来,“你们说够了没?再说下去我都要吃完了!”
几个聊得兴起的人这才惊觉桌上包子少了大半,急忙把手里的东西吃掉,然后飞快的抢食起剩余的包子。
锦琛吃掉第六个包子,才默默地擦了擦嘴,很有自信地说道:“你们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告诉你们,我未婚妻很漂亮,漂亮到会闪瞎你们的眼!而且我回去就要迎娶她了,她对我的心意,绝对不会变的!”
待锦琛回到京师,伏日都要过了,阳光发挥着余力,不过风一吹来,仍能让人忍不住打个冷噤。
他先入了宫向皇帝禀报此行的经过,还有那些押解回来的人犯也需要他协助指证,皇帝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办事竟然如此利索,成果比想像中的要丰硕许多,不由大为赞赏,
直接明示接下来会让他入大理寺,破格任大理寺少卿。
锦琛谢恩之余,也不由想到三年前衣向华所说,他若差事办得好,官位三级跳都有可能,这会儿不就跳了三级吗?
带着这样的好消息回府,安陆侯府早知道他回京了,几个时辰前就开了大门,让奴仆列队等着。
锦琛见到这般阵仗不由失笑,问道:“侯爷与夫人呢?”
“夫人在正厅等着世子,方才还在叨念,侯爷则是回去西南了。”冯总管谨慎地答道。
回去西南?锦琛又再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冯总管道:“三年多前世子南下,没多久侯爷就上书请调回原职。恰好四川都指挥使是指挥同知暂代,侯爷便去了。”
是父亲自己上书请调的?锦琛不由一头雾水,先前他父亲就是因为不想与母亲长久分离,令她独守空闺,所以才由四川请调来京师,怎么没多久的时间又请调回四川?
抱着这样的纳闷心思,锦琛来到了正厅。
胡氏一见到他,眼泪便忍不住落下来,但脸上却带着笑。“琛儿,你终于回来了!这回该不用再出去了吧……”
看到儿子已然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以往轻浮之气再也不存,如今看上去沉着稳重,
刚毅坚靭,她着实喜不自胜。
锦琛向母亲请安后,笑道:“不用再离京了。这回我立了大功,万岁明言会授我为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琛儿,你当真出头了。”胡氏欣慰地猛地站起,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
“只不过那位置不是好坐的,容易得罪人,你得要谨慎行事。”
“儿子知道。”见母亲情绪上来了,锦琛不由打趣了一句为她缓解。“儿子如今升官的速度可是比爹还快了!”
他这句打趣果然转变了胡氏的情绪,但却是由喜悦转为哀怨,“别提你那没心肝的爹!”
所以是吵架了,爹才会请调回四川?锦琛不好直问父母的隐私,只能由母亲话里去猜测打探。既然这已是事实,他也不急着弄清楚,反倒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件事,终究要提出来,于是他索性转移了话题。
“娘,有件事,儿子需要娘首肯,最好在这阵子就办好。”
胡氏不解。“什么事?”
“儿子年纪不小了,也该负起该负的责任,所以想在近日成亲,想请母亲替我办了。”
锦琛知道胡氏不喜衣向华,所以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胡氏却是眉头一扬,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她没有立时回应,彷佛在心中挣扎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平静地道;“你想成亲了?那好,横竖你订亲这么久了,聘礼也早就准备好,我明儿个就去帮你提,然后准备一应婚礼之事。”
这么容易就说成了?锦琛大喜道:“劳累娘辛苦一趟亲去赣南……”
胡氏抿了抿唇,脸上竟是毫无喜意。“谁说我要去赣南了?我明儿个是要去汝阳王府。”
原本喜上眉梢的锦琛,俊脸随即沉了下来。“什么意思?我的婚事与汝阳王府何干?”
说起这件事,胡氏也是万般无奈。当年她虽退了衣家婚约,却也不想再与汝阳王府结亲。想不到汝阳王竟利用他的权力,拿捏住她娘家的把柄,逼得她不得不让锦琛与褚婠订亲,而她还得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就是因此把锦晟都气回了四川。
所以明知儿子会暴怒,胡氏仍是摆出了母亲的架子,说道:“你与衣向华的婚约,早在三年前我就帮你退了!那丫头说不定早已另嫁,之后我替你求了汝阳王府的惠安郡主,你既想成亲,那我便去与汝阳王府商谈……”
“不用了!”闻言锦琛只觉内心一阵怒火狂烧,自从他南下办差,不论多难办的事他都能冷静以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失控的愤怒。
这三年来,他因为行踪不定,无法收到衣向华来信,他一直以为两人心意相通,至少他还能写信给她。想不到就是这样的阴错阳差,让退亲之事被隐藏了过去,如今他要再挽回,可能吗?
一想到衣向华现下可能已经另嫁他人,他的心就如刀割般的痛。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他母亲,他很可能已经拔刀相向了。
“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明知道我只要华儿!”锦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话挤出来,还得紧握拳头才能忍住爆发的情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要娶谁必须经过我同意!我早就说过衣向华那丫头配不上你,如今你升了官,那她就更配不上了!褚婠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她地位高,而且她与娘说过,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入了府后必也能与你琴瑟和鸣……”因婚约已成定局,胡氏一直以来都是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却被锦琛粗鲁地打断。
“这辈子除了衣向华,我不会娶别人!褚婠好不好都不干我的事!我死都不会娶她!”
“那怎么行?你们已经定了婚约,而且人家褚婠也等了你三年!”胡氏恼怒地道。
“那是你们咎由自取!她要等就让她等到死!总之与汝阳王府的婚约我不认,你自己定的你自己摆平!”
说完,锦琛已经不想再与胡氏多言,即使是亲娘,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他气得拂袖而去,连胡氏在后头叫唤都没回头。
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三年前便请调回四川,必也是被母亲这自以为是的行为气着了。
横竖以汝阳王府的门第,他父亲不在就要成亲,他们也不会接受,离得远远的显然是父亲的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