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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闺秀 第一章 农村生活好惬意(2)

待她回到屋子里,那主仆两人已经斗上了,衣向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手上的桃酥剩一半还忘了吃。

“还不快拿干衣服给小爷我进去换上?”

“公子,你连包袱都湿了,哪里有干衣服……”

“那你别管衣服了,去找些热的东西给我吃!小爷我冷死了!”

“桌上只有一盘饼,是凉的啊……”

“你不会去问人要杯热茶?”

“公子我们没有银两了。”

“银两你个头!这里不是客栈!我们已经到地头了,直接要热茶就是了……唉,老天啊,小爷究竟造了什么孽,花钱买了这么一个蠢丫头,还让她把盘缠全丢了,小爷到现在没死还顺利抵达真是祖坟冒烟了……”

听到这里,衣向华差不多了解这对悲惨主仆的遭遇了。锦伯伯是让锦琛来历练,自然不会让他带奴仆,这位锦琛公子可能锦衣玉食惯了,便自己花银两买了一个,想不到买的这个有点儿傻,办事不牢,半途丢了锦琛的盘缠,两个人才会看起来如此狼狈。

看不得那小丫头被骂得可怜巴巴的,衣向华适时打了岔。“屋子里已经备有锦公子的干净衣物,尺寸应是差不离的,请公子入内室,洗个热水澡后换上吧。”

锦琛这一路含辛茹苦,这才听到一句人话,终于正眼看向了衣向华。

当他与她四目相交时,像是有什么冲击了下他的心,让他竟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个少女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脸蛋儿白皙姣好,像是春天散发清新香气的茉莉花,浅笑盈盈的看上去很舒服。

那一双墨黑的瞳眸,更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让他平时嚣张的态度一下子拿不出来。

她,该不会就是……

“你是衣向华。”他几乎有九成九确定了,心里对那桩女圭女圭亲的逆反,似乎淡去了一些些。

“是啊。”衣向华不像他那般带着些提防与拘谨,神态自然地道:“待公子梳洗好,我去灶上做些热食给你,吃饱可以先休息一下,家父傍晚便回。”

她的轻松好像更突显了他的狼狈,锦琛不知怎么地有些恼羞成怒,不由昂起他的脑袋,略微倨傲地道:“带路。”

衣向华并不以他不善的态度为忤,转向了自家弟弟。“向淳,带这位哥哥到西厢房去。”

衣向淳点点头,才走到锦琛身边,就听到这位浑身又脏又破的大哥哥不悦地道——

“我不要这个小胖子替我带路,我要你替我带路。”

锦琛骄傲地双手环胸,只差没用鼻孔看人。

“你才小胖子。”衣向淳沉下小脸,他知道自己身形圆了些,但从没有人直接说过他胖,这位大哥哥还是第一个,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他!

锦琛由鼻间哼了一声。“瞧瞧你才几岁,肚子比小爷还大,这不叫胖叫什么?”

衣向淳瞪大眼,正想争辩回去,衣向华却开口了。

“我弟弟不胖,是你太瘦了。”

她岂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她弟弟?衣向淳是她放在手掌心疼爱长大的,就算是锦伯伯的儿子也不行!

“我本想趁弟弟带公子进房梳洗时去做些吃食,看来公子还不太饿,那我便亲自带你走一趟。”

意思就是,这番作态还欺负她家小胖墩,你也休想吃了。

锦琛哪里听不出她的暗示,即使肚子饿得发慌,架子仍端得老高。“你做的那些东西,猪都不吃!”

衣向华居然笑了,“是啊,我家食物只喂人,不喂猪呢!”

居然说他是猪!锦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大有来和老子战个八百回合的态势,但看到她那么一个水灵灵、悄生生的青葱女孩,好像轻轻一捏就会坏掉似的,他却是再想凶也凶不起来。

此时,另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公子,奴婢肚子饿了,姑娘做的东西,你不吃我吃啊!”

他半路买来的那个小女婢,看着桌上的桃酥,口水都快流下来,真怕人家不给她东西吃了。

“吃吃吃,一整路你除了会吃还会干什么?小爷我是短了你吃的吗?”锦琛大骂,索性把气发在她身上。

“是啊,奴婢两天没吃饱了。”小丫鬟边吞口水边老实说道,肚子还应景地叫了两声,她食量不小,自从盘缠掉了就再也没吃饱过。

这回应自然让锦琛险些没气歪了鼻子。

衣向淳心善,将桌上整盘的桃酥拿起来,放到小丫鬟手上,想一想连自己手上这半块也放上去。“给你吃。”

小丫鬟眼睛都亮了,但毕竟还是不敢违逆自己的主子,只是可怜兮兮地盯着锦琛。

“你……”

锦琛本待再骂,但屋子里每个人都定定地望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能说出多么没良心的话来虐待那丫头,让他莫名有些心虚,最后索性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爱吃去吃!”说完,他再不说话了,只是黑着一张脸盯着衣向华。

总算良心不是全被狗吃了。衣向华在心里笑了笑,却也没试图再激怒他,好整以暇地在前头带路,让他到了西厢房,还让衣向淳替他送了几回热水。

不过今天晚上,这个纨裤贵公子若坚持面子重要,铁定得再饿一顿了。

一夜无话,隔日天还蒙蒙亮,锦琛便醒来了。在京中的侯府里,平素他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到了乡下倒好,直接一大清早被饿醒。

昨夜当真没有送任何东西过来给他吃,他买的那蠢丫头也像是彻底忘了他,而自己又面子上过不去,不愿出去,竟就这么蜷缩着饿到睡着。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这才有点精神开始打量这间房间,虽然是他瞧不起的乡下土房子,却不显逼仄,衣柜桌椅俱全,整齐清洁,且博古架上摆着盆带着藤的草,这么垂下来挺好看的。

窗上吊着的应该是蝴蝶兰,桌面有着小小一盆盛开的虞美人,茶几上的是冬青,角落还有一盆瑞香花,散发着清淡的香气,将整个房间妆点得生气勃勃。

且桌上笔墨纸砚、衣箱里内外衣服、书架上四书五经、床边的便鞋,甚至连半夜用的夜壶都有,墙上挂着剑,窗边摆着琴,看来是模不准他的喜好,反正或文或武总有他用得上的。

虽然这些用品不比他京城房间里的东西华美精致,但也凸显出布置房间的人多么面面俱到,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出自他那小未婚妻衣向华的手。

当初父亲告知他幼时便与一个乡下小土娃订亲时,他气得离家出走三日,虽然后来又被逮回家,不过毕竟抗拒的心结已深。

昨日对那衣向华惊鸿一瞥,觉得长得还挺漂亮的,重点是身上那股空灵清透的气质,他还没在别人身上看过,至少自己并不讨厌,凭这外貌以后就算在京里带她出门,应该也不会丢脸。

原本一来就想退亲的,现在他却不想了,决定再观察看看。

思绪至此,他终是懒洋洋的起了身,用昨日剩下的冷水洗了头脸,随便在衣箱里找到一件外衣套上。

可别说,他小未婚妻的女红还真不错,这些衣服的样式看起来不起眼又土气,但穿上既合身又舒服,都不知道她没看过人,是怎么做出来如此适当的大小。

随手把头发绑起,他便想到外头寻些东西吃,再饿下去他能吃掉一头熊。

然而才推开门,便看到自己买的蠢丫鬟傻兮兮的蹲在门口,看到他开门,才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锦琛连骂她都没力气了,只是没好气地道:“你要进来服侍,不会敲门吗?竟在外头傻等?”

小丫鬟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不知公子什么时候醒,怕公子的起床气呢!”

他的确刚醒时脾气不太好,不过当人奴婢的还怕这个,躲着不敢进来,也真是没有别人了。锦琛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也不用你了,我自个儿都把衣服穿好了,你先摆饭吧!”

小丫鬟睁大了眼。“没有饭。”

“什么叫没有饭?”锦琛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有些愠怒了。

“衣姑娘说在这里要自食其力才有饭吃,她不收留灾民,不做事就得滚出去。”小丫鬟还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肚子。“我早上替姑娘烧火,她让我吃了三个大馒头配酸菜红烧肉,还有一大碗肉骨汤呢!”

锦琛听得咬牙切齿,也就是这个蠢丫头自己吃饱了才想起他这个主人?

要换成别的主子,大概一脚已经踹上去了,不过锦琛倒真的没有打下人的习惯,也知道这里是衣向华的场子,逼这蠢丫头没用。

他索性摔门而出,越过那丫头也不理会,迳自到后院去寻能做主的人。

衣家不大,不过是间两进小院,锦琛很快便在灶房里找到衣向华。

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衫裙,套着围裙,头上顶着双丫髻,明明是农家女孩的俗气打扮,在她身上看来就是清新,让人联想到沾着晨露的小白花儿,不抢眼却别有风采。

衣向华见他已经起身了,无视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泰然自若地笑道:“锦公子早啊!这么早起啊?”

明明她笑得如此和善,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被讽刺了的感觉?锦琛不语,看她什么时候良心发现,给他饭吃。

衣向华像是读了他心里的话,由蒸笼里挑了两个大馒头出来,还在里头夹上红烧肉与酸菜,另外还舀了一碗肉骨汤在旁边,那女乃白色的汤汁油汪汪的,一舀动就是扑鼻的香气,锦琛觉得自己口水快流出来了。

“想吃吗?”她笑问。

“想。”他难得老实地答了。

衣向华指了指灶房外的柴火。“你将那些劈完就可以吃了,在这院子里,每个人各司其职,不养米虫,不干活就没饭吃。”

“你……”他火大地眯起了眼睛。“若我不劈呢?”

“那只能给红杏吃了,你不干活一定是推给她干,谁做事谁吃饭。”衣向华耸了耸肩,又像想到什么,提醒了他。“红杏就是你的婢女,我见你不常叫她名字,怕你忘了。”

蠢丫头叫习惯了,他还真忘了她叫红杏,不过他可是对那名字不屑至极,那丫头既不漂亮也没身材,叫什么红杏,她敢听他还不好意思叫。

“那蠢丫头早上都吃了三个馒头了,还吃?”锦琛咬牙切齿道。

“我觉得她可以。”想到红杏早上那凶猛的吃相,衣向华还余悸犹存。

锦琛哑然,难得同意了衣向华的看法。自从买了那丫头,盘缠就算没掉也迟早被她吃光,哪有小姑娘家一餐可以吃掉半桶饭的,论起吃饭的气势她比他这个主子还足!

灶房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锦琛最后还是败给了肚内的馋虫及食物的香气,臭着一张脸转身劈柴去了。

衣向华那清纯无害的外表就是装的,他相信自己若真的不做事,她绝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昏。

衣向华笑吟吟的看着纨裤少爷才来的第一天就败下阵来,昨日她爹回家问起他时,她据实以告,爹竟笑着要她往死里整,千万别可怜他,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让衣向华都怀疑锦琛什么时候得罪过她爹了。

外头的锦琛还是人生第一次劈柴,刚开始劈得有粗有细简直不能看,不过他是习过武的,试了几回上手后动作就快了起来,到最后看到柴火被劈得粗细一致,整整齐齐的排在柴房里时还挺有成就感的。

总可以吃饭了吧!

抱着这种大无畏的气势,他转头要回到灶间,想到那馒头里酱香味浓的红烧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然而经过灶房大门时,他恰好见到衣向华在打水,她欲将井里挑来的水倒进缸里,可能因为力气不够抬不起水桶,她只能用瓢慢慢的从水桶舀水入缸。

锦琛原想视而不见,但他走进灶房时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最后他一咬牙,转头又出了灶房,到了水缸边抢过她的瓢,直接将水桶抬起来,把桶里的水哗啦啦的倒进缸里。

见水缸才半满,他粗声粗气地道:“井在哪里?”

衣向华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他的帮忙,最后才默默的指了一个方向。

锦琛拎着两个空桶去打水了,衣向华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慢慢的上扬,突然间心情大好。

她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灶间,又由蒸笼里取出了一个大肉包子,搁到他早膳的盘子里,与那两颗馒头摆在一起,然后再从汤锅里舀了一大块带肉的骨头,放到了他的汤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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