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幽,来这里。”邬娴沁朝她招着手。
寒幽听话的来到她身旁,低声便要唤。“绵—— ”
“嗯?”盛锦帝一挑眉。
被他目光一扫,寒幽到嘴的话硬生生改了口。“母后……父皇……”
这声叫唤让盛锦帝与邬娴沁笑弯了眼,却让华晴南与离皓双眼一瞠。
“她、她怎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青夜的未婚妻为什么会成了父皇和母后的女儿?”
寒幽也很想问问为什么,她与莫青夜分开后便回到京城,之后照着莫青夜给她的地址,将余仲带了过去,这一去她才知道之前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那地方是黎图与阿绵的宅子!
聪明如她,如何还能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神情复杂的将余仲交给了黎图后转身便想走,谁知黎图却不让。
“丫头,你说你和莫青夜知道了朕的丑事,朕该如何处罚你们?”
寒幽闻言变了脸色,不是怕,而是气的,一扭头便是一阵骂。“黎大叔,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亏你还是皇帝,居然还想用杀人灭口这一招,你身为帝王的风范呢?你身为君主的大度呢?你知不知道阿夜为了替你找到余仲,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居然还想杀他?”
见她气鼓了双颊,黎图……不,盛锦帝离图却是哈哈大笑。“谁说我要杀你们了?”
“不杀?”寒幽挑起眉反问:“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处罚』有功之臣?”她加重了处罚二字,她倒要看看他想怎么做。
离图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被人质问,不怒反笑,饶有兴致的反问她。“丫头,你似乎很不高兴?”
寒幽一副看傻子般的看着他。
“哈哈哈!”他开怀大笑。“莫家那小子能定下你这媳妇是他的福气,这都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维护起未来夫婿了。”
一旁的邬娴沁也是面露微笑,乐呵呵地道:“好了,别闹她了。”阿绵是她的小名。
妻子一发话,离图自然听命,沉着声道:“有道说家丑不可外扬,只要你成了我们的女儿,莫青夜自然就是我们的女婿,这事就是被你们给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寒幽无语,敢情这对夫妻是早就打算好赶鸭子上架?
她其实一点也不排斥认邬娴沁当义母,毕竟她与她前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且对她也是真心的疼爱,她迟迟不肯点头,只是觉得他们对她有所隐瞒,让她有些顾虑,没想到他们竟是离路国的皇帝与皇后,能认下这么一对父母,她可以说是赚大发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她便成了两人的义女,择日册封为公主。
离图显然因寒幽那一声父皇心情愉悦,破天荒的给了离皓解释。“阿幽是朕刚认下的义女,也是离路国的大公主。”
离皓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挤出了笑容。“儿臣恭喜父皇、恭喜母后喜获女儿。”接着转身对着寒幽说:“这么说来,我们就是兄妹了,以后你可得喊我一声皇兄。”
虽说现下还不能除去莫青夜,但恶心恶心他也不错。
寒幽看着他那言不由衷的表情,忍不住搓了搓双臂。“别!先别说我们俩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是我父皇亲生的,这句皇兄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这话一出,离皓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华晴南已厉声斥道:“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意识到她方才的话,离皓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对着离图道:“父皇!儿臣释出善意,可您听听,她竟如此污蔑儿臣,还请父皇替儿臣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离图勾起一抹冷笑,看向华晴南。“华贵妃,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不是污蔑?”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华晴南的脸色极差,勉强稳住心神道:“皇上,皓儿是离路国的太子,也是您第一个孩子,是入了宗室上了玉牒的,寒幽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是污蔑会是何意?”
当年随着她一块来到离路国的人除了余仲之外,都已经成了死人,这秘密盛锦帝不可能会知道。
见她一脸镇静,离图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沉声唤道:“将人带进来!”
华晴南微拧眉,不明白他又带了谁回来,然而当她看见那被压进御书房的男人时,脸色倏地大变。
“这人是谁?”离皓看着眼前瘦弱的男子,拧眉问。
眼前的男子给他一股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一看,眼底顿时流露出一抹光芒,热切且渴望的直盯着他。
离皓眉头微拧,觉得那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怒斥,“你在看什么?知不知道孤是什么人吗?”
男人被他这一斥,连忙垂下头。
华晴南见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离图将他们三人的表情看在眼底,一抹恶趣味从眼中闪过,沉声道:“这人罪大恶极,胆敢行刺朕,离皓你说说该如何处罚?”
离皓正因寒幽方才的话忐忑不安,听见这话,自然得好好表现。“这人竟敢刺杀父皇,理当杀头,不,应该将他处以极刑,千刀万剐,才得以弥补他犯下的罪过。”
“极刑?”离图嘴角笑容更深,大方的允下。“成!这事便交给你去办。”
离皓可是头一次见离图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大喜之下急声道:“父皇放心,此事便交予儿—— ”
“不行!”
突如其来的尖喊让众人一顿,看向华晴南那苍白的脸。
“母妃?”离皓有些不解。
虽说父皇不会听信寒幽的鬼话,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讨好父皇是必要之举,母妃应该明白,怎会这般失态?
华晴南脸色苍白,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望了过去,眼底的柔情满溢,朝她极轻的摇首。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无法见她一面,如今能再见,他已心满意足,就是死也甘愿,只要能保全他们两母子的性命。
华晴南在看清他眼底的决然时,泪水险些落下,她作梦都想着两人重新见面的那一刻,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状况下……
这是第二次了,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他的武功、他的人生,如今连命都要赔上,而她呢?她为他付出过什么?
“华贵妃倒是说说看,为何不行?”离图冷冷的看着她。
华晴南想开口,但男人着急的眼神却直直的看着她,让她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哑声道:“臣妾认为,这等乱臣贼子一刀斩了便是,若处以极刑,又让太子监刑,恐怕会给太子留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她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她无法见他被处以极刑,她办不到……
“母妃多虑了,此人胆敢刺杀父皇,定要在他身上划下一万刀,直到他气绝,最后将屍首挂在城门外,以杀鸡儆猴!”离皓道。
离图再次赞许的看他一眼,“很好。”
离皓精神一振,忙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把这事办妥。来人!将人押至刑部!”他要亲自监刑。
华晴南不可置信的看着离皓,她想制止,却不知该如何阻止,一双眼急得发红,就在男人要被押走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他。
“不行!我不许你再扔下我!”
离皓僵硬的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华晴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目猩红的看着在他眼前相拥痛哭的两人,僵声道:“来人!华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快将娘娘送回若华宫。”
他的母妃疯了,她忘了之前与他商讨的大计吗?
“不!我不走!”华晴南在冲出来的那一刻便已豁出去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颤抖的抚着他的脸颊。“你瘦了……”
以往那意气风发、神采俊朗的脸庞,如今只剩下沧桑与憔悴,岁月没能在她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却对他极为残忍,本是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却似五十多岁的老头,花白的发、满是皱纹的脸……让华晴南心痛如绞。
“晴儿,你不该这么做……”余仲开了口,他的声音十分好听,温和醇厚,一如以往。
华晴南哭着摇头。“若这一次我再让你走,那我还是人吗?”
十多年前,两人做了一夜夫妻,待她醒来之后,余仲便已不在,她照着乔阳的话做,就是盼着能再见他一面,谁知乔阳竟如此狠心,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甚至还派人废了他的武功,将他软禁起来,以此要胁她……
想到乔阳的所做所为,她是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只是让他重病而亡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余仲叹了口气,看向离图。“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能不能放了他们?”
离图挑眉,显然没料到华晴南隐忍多年,竟会在这一刻破了功,正要开口,离皓已冲上前,一把将华晴南拉开。
“母妃!您这是做什么?”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他不甘心,眼看一切唾手可得,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毁了。
华晴南含着泪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摇头。“皓儿,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她一直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若是可以,她也想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偏偏造化弄人。
因为权势,她被迫与相爱之人分离,因为权势,她得离乡背井,战战兢兢的奉承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权没势。
她被逼着成长,从一个单纯的女孩成了现在权倾后宫的华贵妃,这些年她的确尝到权力的滋味,但她的心却一直有着一抹牵挂。
为了余仲,她甘愿背负骂名,她甘愿成为背叛家国的坏女人,只要能救出他、只要他们能够一家团聚,她不惜谋划一切,只有得到更大的权力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她不爱离图,但这些年为了讨好他,对他这个人有着一定的了解,他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她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找寻余仲未果,离图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将人带到她眼前,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已知晓了一切,她就是再辩解又有何用?
最重要的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余仲为了保全她而赴死,与其如此,她宁可与他共赴黄泉,至少这么他们便不用再分离了。
她心平气和的接受她的结局,离皓却不,见她眼里只有余仲,完全不顾他的死活,他又慌又怒,一抬脚便要往余仲身上踹。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诱拐母妃,孤踹死你—— ”
“皓儿!”华晴南大惊失色,便要护在余仲身前。
离图看着这一场闹剧,总算开了口。“够了!”
离皓这才惊觉到离图阴沉的脸色,颤着声唤道:“父、父皇……”
“你的父亲在那,别乱认亲。”离图冷声道。
闻言,离皓顿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他从父皇眼中看见杀意,这一刻,他才惊觉不论他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离图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邬娴沁,柔声问:“阿绵,现在你可信我了?”
邬娴沁神情复杂的看着相拥的余仲与华晴南。
她该恨华晴南,因为她害得她误会离图,夫妻俩感情几乎决裂,她伤心欲绝,甚至将离图给狠狠推开,强迫他接纳其他女子,然而在得知他们的处境、看见他们相拥落泪的模样,她发现……她没办法恨他们。
邬娴沁叹了口气,对他道:“阿图,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这等丑事若是公诸于世,他们三人便非死不可,再者也会让全国百姓看皇室的笑话……
离图知道她心软,但他却恰恰相反,“他们害得我们夫妻俩险些生离死别,朕岂会轻易放过?方才余皓不是说要处以极刑?生生割下一万刀的肉?朕就让他们品尝这股滋味!”
余皓,也就是曾经的离皓当场便跪了下来,“父……不,皇上!求您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都是她,都是她搞的鬼!要杀就杀他们,不关我的事……”
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皓儿,你……”华晴南不可置信的看着余皓。这就是她费尽心思、替他谋划一切的儿子?他怎能如此对她?
余皓深怕她多说,忙看向她,语带恳求,“母妃!您快告诉皇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快说呀!”
他那模样让华晴南的心跌落谷底,然而这是她与余仲唯一的儿子,她就是再心寒也会保全他。
咬着唇,华晴南哑声道:“是……他完全不知情,这一切都是南扬皇帝的主意,皓儿是无辜的,还请皇上放过他。”
离图冷冷的看着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余皓,讽刺道:“你们俩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余仲与华晴南默不作声。
离图也懒得和他们罗嗦。“来人!把人带去刑部。”
余皓见他如此狠心,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华晴南见状十分担心,但她也自身难保,就在他们三人即将被拖下去时,一直没说话的寒幽开口了。
“好了,愿赌服输,吓唬人也改变不了你输的事实。”
听见这话,一直绷着脸的离图瞪了她一眼。“你什么你?叫父皇!”
寒幽笑嘻嘻的说:“叫父皇也一样,亲兄弟都得明算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别忘了。”
离图听了,顿时气得挑起眉。“你这丫头,就这么恨嫁?多留在你母后身旁陪她几年有这么难?”
“不难。”她摇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无辜的说:“是让我晚两年才嫁很难。”
莫青夜都二十多岁了,再让他等下去,她怕他会憋坏。
“你这丫头—— ”他无言了,就没看过这么不懂矜持的女孩。
邬娴沁见他们两父女斗嘴,笑得眼都弯了。“好了,你们的事待会再处理,先把华贵妃的事处理好才是要紧之事。”
华晴南和余仲有些懵,不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
见他们一脸困惑,寒幽好心的告诉华晴南,“不必担心,在你冲出去护着余仲那一刻,你们一家三口的命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