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恩一听到翠花受伤了,忙不迭地跟着那丫鬟进了寺庙内,穿越长廊,来到供香客歇息的厢房,越过一间又一间,终于停在一间房间的门前。
“就在这间房里。”
姚芝恩推门而入,一股难闻的酒味扑鼻,环顾四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趴睡在桌子上,桌上堆满了酒瓶,在他后面是张空荡的大床,哪里有翠花的影子?
姚芝恩惊觉到不对劲,转头想离开这房间,可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下一刻,她听见了锁门声,立即大力拍门。
“快把门打开,快放我出去!”她喊着,却只听到匆匆奔离的脚步声,只能放声求救,“来人啊!快来人啊!谁帮我把门打开!”
她想起了云娘,她不是跟着她一块来了,跑在她后头,人呢?
“云娘,你在哪里?你在外面吗?有听到我的声音吗?快帮我把门打开啊!”
她喊到嗓子疼,拍门拍到手酸,感到很绝望,云娘人呢,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这么大的庙里应当有很多香客在的,怎么都没人?
她真是太大意了,防了又防,却轻易地相信了一个丫鬟的谎言,被拐骗进这房间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引她前来的丫鬟有点面生,想来是蒋氏怕她认出人来,找了新人充当丫鬟。
蒋氏打的主意她会不明白吗?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这人又喝了酒,一旦对她做出不规矩的事,不管她是不是被迫的,她的名节都毁了!
届时,她能不被逼着嫁人吗?父亲还会让她经营博仁堂吗?
她必须逃走!
“美人儿,你别喊了,我耳朵都快聋了……”
姚芝恩全身都竖起寒毛了,她僵硬的转过身,就见原本醉酒的男人醒过来了,从桌面上抬起脸,色迷迷的看她。
“美人儿,你在做什么,快来帮我倒酒啊!”这男人正是刘公子,他以为自己置身在青楼,将她当成青楼姑娘的叫唤着。
姚芝恩理都不理他,扛起了张椅子,大力敲撞大门,想破门而出。
刘公子见状都惊了,“哎哟,还挺凶悍的,别这样,太粗鲁了,把门弄坏要赔钱的,不如陪我玩吧,我们来玩捉鬼游戏吧,捉到了就让我亲一下……”他摇摇晃晃的从位子上站起,想捉住她,色欲薰心都写在脸上。
“滚开!”姚芝恩作势用椅子砸他。
“哎哟,你想杀人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种泼辣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来玩吧!”他双手扣住了她手里的椅子,“这椅子太碍事了,先拿开吧!”
姚芝恩以为自己是有办法与他抗衡的,但她低估了男人天生占优势的力气,她手上的椅子竟一下子就被抢去了,她还被拖往床边。
姚芝恩这时才真正感到害怕,她拼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的捉住桌沿,好不被拖向床,一边尖声喊叫,“你这个混帐!快放开我!”
“骂啊,再大声的骂啊,只会让我更兴奋,想把你绑起来!”刘公子笑得婬邪,在这时松开了她,解起了腰带。
姚芝恩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他解腰带之际,捉起了桌上的空酒瓶,心想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打破他的头再逃走!
冷不防地,锵的一声,门锁被一刀砍断了,旋即木门就被踹开,韩霄大摇大摆的踏了进来,身后跟着砍了锁收起刀的护卫。
姚芝恩见到来者狠狠愣住了,这男人不是那个杀人魔吗?
“你是谁?竟敢坏我好事!”刘公子见有人闯进房了,不甚高兴的冲向他,想撵他走。
韩霄一把擒住他的手臂,面无表情的轻轻一扭,喀的一声,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的是男人杀猪般能刺破耳膜的哀号声。
“啊……痛死了……我的手断了……”
韩霄不屑的把人甩开,朝着姚芝恩微微一笑,姚芝恩被他这狠辣的行径吓坏,一时无法回过神。
几乎是在同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足音,是蒋氏、姚芝兰和一干丫鬟家丁护卫来寻她,外头此起彼落的响起“五小姐您在哪儿”的呼唤声。
姚芝恩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见蒋氏踏进房门。
说意外又不意外,毕竟这是蒋氏设计好的戏码,姚芝恩真不想遇上这个杀人魔,却在这时无比庆幸他的搭救。
“这是……怎么回事?”蒋氏进房,第一个表情是错愕的,只因场景和她所想的情节不同,房门竟是大敞的,她安排好的男人躺在地上抱着手臂打滚,房间里还多了两个男人。
这是……出了什么差错?
韩霄双手环胸的注视着姚芝恩,显然不想多费力气解释他的身分,要她自己看着办。
姚芝恩看出这男人不打算解释,她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道:“娘,我被一个丫鬟骗了,她说翠花出了意外,被送来香客的厢房,我急着赶来,走到一半,我遇上这位热心的公子,他见我慌慌张张的,便陪着我一道来,结果一来到房间,翠花并不在,就只有这个醉汉,他醉得不像话,想冒犯我,这位公子看不惯便折了他的手。”
韩霄边听边点头,聪明的姑娘,说的真好。
听她说完,蒋氏简直要吐血了,从哪冒出来的程咬金,居然在这重要的时刻多管闲事,自以为在英雄救美吗?可恶!
虽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要好好道谢,可蒋氏气得咬牙切齿,袖下抡着拳,尖锐的指尖都快戳痛手心了,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知道娘亲全盘计划的姚芝兰,在发现计划遭破坏后心里是慌了一下,但在她对上韩霄异常俊美的相貌后,神情竟变痴迷了,呆呆地看着他,幸亏蒋氏没看到她的表情,要不就气死了。
“姚夫人,快、快让人将这厮捉起来,他折断了我的手……”刘公子疼痛得完全酒醒了,认出了蒋氏,气愤的叫喊道。
蒋氏闻言心中一喜,纵然见眼前的男子贵气非凡,不是她可以招惹之人,但怒气蒙蔽了她的眼,她只知道要拿刘公子当借口,把韩霄两人抓起来泄恨,于是咄咄逼人地道:“对,不管怎么说都不可伤了人,这位刘公子可是刘槐刘老将军的儿子,你折断他的手,怕是无法向刘老将军交代了……”
她就要叫护卫上前逮人,可猝不及防的,一把长剑朝她挥来,指向她的脸。
“放肆!见到璟王爷还不下跪,竟还敢嚣张的大放厥词!”
“璟王爷?”蒋氏被挥来的剑吓得不住往后退,撞到了后方的丫鬟。
蒋氏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妇人,这声璟王爷,让她终于注意到眼前这银衣男子腰间佩戴了一块玉佩,那上头雕刻的印记是皇族才能用的,再加上他这睥睨众人的姿态,她终于知道怕了,一个腿软的跪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妾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
她一跪,姚芝兰也跪下了,眼底流露出祟拜之情,后方的一干丫鬟家丁护卫同样全都跪下了,更甭说那位刘公子了,就算手折断也得跟着跪。
就只有姚芝恩呆愣着一动也不动,这个男人是璟王?杀人魔竟是个尊贵的王爷?
她耳边轰轰作响,眸底一片惊骇。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姚芝恩意料,韩霄说要揪出引她入厢房,意图谋害她的丫鬟,说是若没有他的搭救后果不堪设想,要她说出那丫鬟的脸部特征让他的属下作画,方便寻人。
不久后,韩霄的其余手下在厢房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云娘,云娘指称她跟着姚芝恩一道往包厢方向跑去,却在途中被袭击,昏了过去。
云娘说那力道很大,她是受到男人的袭击,看来,策划谋害姚芝恩清白的人不只那名丫鬟,还有共犯。
至于刘公子,知道他差点铸下的大错后满口喊冤,说他再风流也不会对姚家的庶女下手,且又是在庄严的寺庙里,是有个香客对他说这庙里藏了好酒,带他来这厢房里喝酒的,他醉了才会将姚芝恩当成青楼姑娘冒犯,且他记得那个信徒的脸,他可以和那个人对质,证明他是受诬陷的。
而刘公子的小厮在不久后赶来了,说是被人无端端打晕,在草丛里醒来,刘公子被设套的可能性极大。
韩霄在听完双方说词后,让属下画出刘公子所描述的人,大阵仗的派人在寺庙四周围找起犯人和线索。
而他自己竟是要以救命恩人之姿,到姚家一趟。
姚芝恩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还感到脑袋发胀,震惊于杀人魔居然变成王爷这回事,又怀疑这男人说要替她查出真相是抱着什么心思,是觉得好玩吗?
翠花在逛完摊贩后回到寺庙里,才知道姚芝恩出了这种事,云娘也被袭击,在马车里哭哭啼啼的自责极了,姚芝恩抱住她,安抚着她。
另一辆马车里,蒋氏那张脸可比新粉刷的墙还惨白几分,坐立不安着,姚芝兰却还想着韩霄,觉得韩霄就像仙人,那么的俊美绝伦,露出了痴迷的笑。
“真可恶,失败就算了,竟还招惹上璟王……”
姚芝兰听娘亲这一声骂才回魂了,有点怯懦地道:“娘,您不会被发现吧……”
要是娘亲被捉到,父亲肯定会发怒的,她这个嫡女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也会跌到谷底,而且她也怕璟王会对她印象不好。
蒋氏神色凝重,“应该不会,我留了个人帮我处理后续,只要他们有分到钱,就不会把我招供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抵达了姚府,姚贤刚好在府内,接到通报知道璟王大驾光临了,马上吩咐下去,晚上要准备最丰盛的佳肴招待韩霄,务必要把韩霄款待得宾至如归。
天下人都知道,璟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平日最得皇上的宠信,可说是个权倾朝野、说风是雨的人物,他身为皇商平常都帮朝廷采买,也和许多达官贵人做过生意,但皇族可是头一回,若是能跟璟王搭上关系,想必往后做许多事都十分方便,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
姚贤用尽心思接待韩霄,打开大门迎接他入府,将韩霄请进厅里,迎上大位,然而当他得知韩霄前来“做客”的理由时,老脸差点垮下来。
他还以为妻子带着女儿们去月老庙参拜,是结了什么善缘,他哪个女儿被看上,才能迎来璟王这号大人物,没想到竟是出了这种事……真是丢了他的老脸!
他火冒三丈的责骂起蒋氏,“你这个娘亲是怎么当的,居然让女儿落单出这种意外,要不是璟王相助,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他气归气,也得问清楚,“那在你带去的那些人里,你认为谁是最有嫌疑的?”
“老爷,这我也不清楚,芝恩说那婢女很面生,却穿着姚府的婢女服,我猜是外头的人假冒成府里的丫鬟骗她的。”蒋氏低头道,她平常并不是个怕事的人,但此时的她心里有太多惧怕,深怕被韩霄发现她是主谋,在老爷面前揭发一切,因此完全不敢看往韩霄的方向,语气也变得软弱。
姚芝恩见蒋氏明显作贼心虚,又想撇得一干二净,故意凑一脚,道:“爹,今天陷害我的这个人,会不会与先前在城里四处张贴污蔑我的纸张,传不实谣言的人有关?我怎么看,官府捉到的那个人都不像主谋,我想在这背后定然有个厉害的主使者,先是企图污蔑我,再来是毁我清誉。”
姚贤觉得有理,忿忿道:“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你!这要好好查,务必要捉出真凶!”
蒋氏听到这话捏紧手心,牙根都咬酸了。
同样留在厅里的姚芝兰为娘亲暗暗担心,同时又忍不住瞥向韩霄,难掩脸红心跳,只能祈祷娘亲陷害姚芝恩的作为不会被逮到。
“姚当家,这事就交给本王来查吧。”韩霄听完姚家人的对话,勾起唇角道。
“多谢王爷,这等家务事,让您费心了。”姚贤一边说一边觉得古怪,为何璟王会想亲自调查这桩事,莫非是为芝恩打抱不平?
韩霄笑了笑道:“别这么说,只能说本王会碰上这件事表示跟姚家有缘分,若能有始有终查个水落石出也是好事,而且其实本王这次来拜访,也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吗?”谈到生意姚贤便双眼发亮,“王爷想做什么生意?”
“古董,本王想找齐一套很昂贵的古董。”说着,韩霄望向姚芝恩,若有深意地道:“不过在那之前,本王想先跟五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姚芝兰错愕的抬起头来,王爷想单独跟姚芝恩说话?这孤男寡女的,不妥当吧……
姚芝恩却顾不得什么清誉,她心头只感到惊涛骇浪,他是怕她把他是杀人魔的事说出去,想私下威胁她吗?
姚贤看了看韩霄,再望向姚芝恩,心里更笃定两人有什么,所谓英雄救美,暗生情愫,不就是这回事吗?
他暗喜着,乐见其成地道:“芝恩,你就陪陪王爷吧。”
姚贤让大总管安排一个幽静的花厅,私下嘱咐姚芝恩要小心服侍韩霄。
服侍?他把女儿当成青楼女子吗?姚芝恩跟在韩霄的背后,往花厅的方向走去,心里极不悦姚贤为巴结韩霄就这么把她卖了。
云娘和翠花跟在她后头,云娘蹙紧眉,看出姚贤想让姚芝恩攀龙附凤的心思,但又想到传闻中璟王性情乖张倨傲,觉得并非好事。
韩霄大步流星,在踏进花厅后,旋过身,瞅着姚芝恩,似笑非笑地道:“姚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本王真高兴。”
翠花原本没细看韩霄,天潢贵胄的脸她哪敢直勾勾看,是听到这句又见面了,她才狐疑的抬起头,一瞥见韩霄俊美的脸庞,吓得她背脊发凉。
她想起满地屍体的那晚,纵使当时夜已深,但有月光,还是明亮得让她看清楚了那名黑衣男人的五官……翠花两眼翻白,陡地往后一倒。
“翠花!”云娘连忙从背后扶住她,在门边守着的仆人也奔上前帮忙扶着。
“带她下去休息吧。”姚芝恩嘱咐,翠花想必是认出了韩霄,吓晕了过去。
“是。”云娘不知翠花昏倒的实情,忧心忡忡,虽不想让自家小姐和璟王独处,但也没办法。
姚芝恩见翠花被带下去了,仍有点担心的注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想她若能跟去扎个针,翠花就能马上醒来了。
“看来你这个丫鬟很怕本王,当本王是凶神恶煞。”
姚芝恩听韩霄说得揶揄,回过头,忍不住恼怒的直言道:“当凶神恶煞是自然的,任谁都不敢相信,堂堂一个王爷会是个杀人犯。”
“大胆!”护卫朝她大声斥喝道。
韩霄朝护卫挥了手,“出去吧。”
当护卫一离开,这厅里就只剩下姚芝恩和韩霄两人独处了,她更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看来,你把本王记得一清二楚,这是好事。”韩霄莞尔,朝她跨出步伐。
姚芝恩本能的往后一退,明知不该冲撞他,但想到翠花被他吓晕,她就管不住嘴巴,“那根本就是个噩梦!”
那天早上梦到他,果然是不好的预兆!
“噩梦吗?倒也不错。”韩霄一笑置之。
姚芝恩心里疑问重重,索性开门见山道:“王爷,您是因为我撞见您杀人的场面,才会跟踪我到月老庙里去,假意救了我、说要帮我查案,再跟着我回家,实际上是想警告我不能说出那两晚我看到的事吧!”
“警告?”
还要装傻吗?姚芝恩气势汹汹地道:“毕竟堂堂王爷杀人传出去总是不好。”
韩霄大笑出声,“看来,你真把本王当成杀人魔了,本王不过是清除对朝廷有害的祸害罢了,一连两晚被你撞见,还真是凑巧。”
“清除……祸害?”姚芝恩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贵为王爷,这种事应该轮不到他亲自出马吧?
姚芝恩想到使唤得了他的只有皇上,又想到那两晚他都是单枪匹马,他该不会是听命于皇上,为皇上秘密办事吧?
“至于在月老庙遇上你,也是巧合,刚好本王对你有那么一点好奇,就偷偷躲在屋顶上偷看你,再派人去查你的身分,查到你嫡母要陷害你的事,接着就看到你被个丫鬟引走了,本王就偷偷跟上。”
他在屋顶上偷偷看她?再偷偷跟在她后头?怎么听起来像变态跟踪狂?
姚芝恩难以置信有人会做出这种行径,虽然不能否认,她是因此才能获救,只是这份救命恩情,她无法轻易在这男人面前说出口。
“好了,现在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你那嫡母想害你名节不保,你想如何处置她?要本王大发慈悲的放了她,还是要揭发她,报了这大仇?”韩霄邪气地道,相当好奇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