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确实是不安好心的,在回到房里后,对姚芝恩的辱骂可不少。
“那个贱丫头,以为药铺子生意变好,仗着老爷重用,就胆敢有恃无恐,不把我这嫡母看在眼里!很好,这次没成功将她拉下去,到了月老节那天,她就得任我宰割了,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姚芝兰也在,她慵懒的坐在一旁嗑着瓜子,听着娘亲的抱怨,忍不住道:“娘,您怎么特别讨厌那个姚芝恩啊,还找人到处在城里贴纸,说姚芝恩是被鬼附身,被她看病会倒楣,幸好您塞了够多的银子给那个人,那个人才扛了罪责,要不让爹知道您想让博仁堂没生意就不妙了。”
她是讨厌姚芝恩,时常找她麻烦,但也不像娘亲处处针对她,非置她于死地不成。
蒋氏恨恨地道:“因为我讨厌她那张脸,和她那个狐狸精娘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个虚伪的婊子,表面上装清高,心机可重了!现在她死过一遍后,更是诡计多端,更懂得拿捏老爷的心!”
蒋氏是在婚前对丈夫一见钟情的,当时他对她百般殷勤,满口甜言蜜语,让她以为他们两人可以恩爱偕老,岂知丈夫娶她只是为了她娘家丰厚的家底,且他本性风流,成亲不到一年的时光,他就背叛她,纳了妾,见一个爱一个,后宅里都塞满女人,让她伤透了心。
日子久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丈夫是个喜新厌旧的,不管他纳了多少妾,她才是他最重要的发妻,谁知偏偏来了个叶姨娘。
姚贤平日再怎么惯着妾室,也是敬重蒋氏这个正妻的,但在当年她和叶姨娘的争执里,丈夫竟替叶姨娘说话,破口大骂她庸俗,说她永远都学不会叶姨娘优雅的贵女姿态,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也因此她处心积虑的陷害了叶姨娘,让叶姨娘遭到误会被抛弃。
可看到叶姨娘被冷待多年,重病死去后,蒋氏心里的伤痛仍没有抚平,她将这份仇恨转移到姚芝恩身上,说穿了,姚芝恩不过是她发泄的对象罢了。
现在,看到丈夫如此重用姚芝恩,将博仁堂交给她管理,蒋氏心里更有不甘,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能让那个女人的女儿受宠?她一定要将她拉下去。
她瞧女儿悠哉的啃着瓜子,真是看不下去,“芝兰,你别以为一切与你无关,待姚芝恩真的成为你爹心目中的赵女太医,飞上天了,你这个嫡女就等着被冷落了,以后人中龙凤的好对象,都是姚芝恩的。”
“什么!这可不行啊,我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庶女!”姚芝兰这才意识到危机,她担心的道:“娘,那怎么办?”
蒋氏露出阴冷的笑,“你爹最重视的就是名声了,姚记的名声就是一切,若这贱丫头和男人私通,你想,你爹还会让她掌管博仁堂,让她当坐堂大夫吗?”
月老节当日午后,一辆辆马车从姚家出发,一辆接着一辆行驶在宽敝的街上,加上一路跟随的家丁护卫,还真是好大的阵仗。
今天是月老节,他们要前往京城里最有名的月老庙,姚芝恩坐在在其中一辆马车内,同行的云娘和翠花显得比她还兴奋。
忙完搬到菡萏院的事后,两人最期待的就是月老节了,她们想替小姐祈求一段好姻缘。
“小姐,听说拜完月老再到庙宇后方的神仙池放月老灯,月老就会听见您的心愿,赐给您如意郎君的。”云娘含笑道。
翠花则是兴致勃勃,“如果是和心仪的男子一起放月老灯,那么就会结成连理、百年好合!”
姚芝恩听她俩说完,认真道:“你们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一起放月老灯。”
小姐看起来当真对嫁人不感兴趣……两人失望着,叹了口气。
姚芝恩不懂她俩怎会那么沮丧,提醒道:“嫡母不会无端对我这么好,今天我们都要当心点,知道吗?”
“是。”两人也只能说是了,不然要说什么?
抵达寺庙后,姚芝恩下了马车,见到处都是来拜月老的年轻姑娘,脸上都带有羞怯、期待,心想这月老节果然是个重要的日子。
听说入了夜后会来更多人,整个偌大的池子漂满灯美丽极了,但由于怕晚归危险,蒋氏选在白天里来,美景她是看不到了。
这会儿,马车里的姑娘们也都一一下了车,多是与姚芝恩年纪差不多,或是更小的孩子,她上面的四个姊姊已经出嫁了。
姚芝恩看得出来,这些庶出妹妹们惧于蒋氏都不敢靠近她,一个个朝蒋氏和姚芝兰围去,原主还真的受到排挤,要不是有唐姨娘和江姨娘在,她在府里还真的没有朋友。
蒋氏在前方吩咐,“都一道先进庙里拜月老吧,再到寺庙后的神仙池放灯,放完灯,你们可以自行去逛逛,不过,都得带着家丁,不能独行,知道吗?”
在寺庙外有两排绵延不绝的小摊子,总是被关在府里的女孩子们,想到可以自由自在的吃吃喝喝的,都兴奋了起来。
接着,这一干姚家女眷齐齐踏入了寺庙山门内,蒋氏走在最前头,依次是姚芝兰这个嫡女,再来是庶女,姚芝恩故意走在最后面。
“小姐,要是您今天能穿得更漂亮就好了,可小姐的衣服就那几件,瞧,六小姐的衣裳多美,像仙女一样……”翠花不敢说,就连其他庶出小姐都穿得比小姐体面多了。
“说什么话,我们小姐天生丽质,皮肤又白,就算穿得普通也像仙女。”输人不输阵,云娘扬起下巴说了这句。
姚芝恩没注意在听,此时的她感觉到自己被一道强烈的视线盯住,她匆匆往右后方一看……没有人?是她的错觉吗?
“小姐,怎么了?”翠花看她一直往右后方看去。
“没事,走吧。”姚芝恩笑了笑,往前走。
在姚家女眷进主殿前,有个俊秀公子踏了出来,身边跟着小厮护卫,从衣着上看得出来他家世不凡。
在这庙里,拜的不单单只有月老,同在主殿上的还有其他神明,因此前来参拜的男人也不少,当然也会顺便拜个月老,好广结善缘,前途似锦。
这个贵公子认得蒋氏,主动和她打招呼,几个庶女见了他都不争气的脸红了。
“姚夫人,真巧。”
“刘公子,我带我家女儿们来拜月老,希望能替她们找到如意郎君。”
贵公子轻佻的瞥了蒋氏身后的女儿们,一笑,“你家女儿们一个个都是美人,尤其是这位……这是嫡出小姐六小姐吧,真是长得艳若桃李,让人移不开眼。”
他笑得一双桃花眼更迷人了,姚芝兰被看得又羞又怒,饶是多么骄纵的性子也让她低下了头。
“刘公子,谢谢你的称赞。”蒋氏有意无意的往旁一挪,遮住女儿,再挤出笑来,“我还要带女儿们参拜呢,先走一步了……”
刘公子点点头,不再说话。
踏进主殿后,姚芝兰小声的问母亲,“娘,那人是谁呀,居然这么无礼的看人,看起来真轻浮……”
蒋氏严肃地道:“那是刘老将军的儿子,刘老将军长年在边关驻守功劳无数,他这个儿子却是个花名在外的,还没成亲就纳了不少妾,平常看起来是风度翩翩,一旦喝了酒就会变了个人,丑态百出,还会粗暴的打人,曾有小妾被他打跑了……”
她往后瞥了姚芝恩一眼,轻声道:“不觉得拿他来跟那个贱丫头凑合挺好的吗?还是个将军之子呢,能当上妾算是她高攀了。”
姚芝兰倒抽了口气,“娘,你打算让那丫头跟他私……”通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她手臂就被娘亲捏了一把,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蒋氏早查到这名公子有到处猎艳的习性,知道今天这月老节他会来一趟,好寻找他的新猎物。
对蒋氏而言,这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只要她想办法将这个男人灌醉,再将姚芝恩引过去,那么她就能除去眼中钉。
她暗暗吩咐了心月复,那人就悄悄离开送上陈年美酒给他了……
走在最后面的姚芝恩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刘公子长得是圆是扁,当然更不知道蒋氏的计谋,她对拜月老这事没兴趣,但还是入境随俗的拿香参拜,拜完后,便和其他妹妹们分头去放灯。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带出来的人数不够还是怎样,所有人都被分派到家丁护卫保护,就只有姚芝恩没有。
“小姐,这样恐怕不安全,要不我们就跟着其他小姐走?”云娘提议道。
正巧,排行第七的庶妹姚芝英朝姚芝恩走来了,亲切地道:“五姊姊,你没分到家丁,怕有登徒子出现,我们一起走吧。”
姚芝恩知道这个庶妹平素与姚芝兰交好,对她爱理不理的,会突然好心的找上她,怕是有鬼,便婉拒了。
“大白天的,有那么多人在,怎会有什么登徒子,我们自己逛就好。”
姚芝英被拒绝了,倒也没纠缠,模了模鼻子走人,而云娘和翠花这时也察觉古怪,对看了一眼,警戒起来,告诉自己绝不能让小姐独处。
姚芝恩她们三人来到了神仙池,这池堪比一座小湖,远比她们想像中还要大,四周围都有人围着放月老灯,姚芝恩选择到有树荫遮蔽,人烟少的那一边放灯。
在放下灯之前,得在灯上题字,翠花见了自家小姐用炭笔写下的字,哇哇叫道:“小姐,您怎么在灯上写生意兴隆啊!”
“是啊,这生意兴隆不合宜吧!”云娘也想摇头。
姚芝恩抬起头疑惑道:“那我要写什么?”
云娘两人听了都快晕倒了,怎么办,小姐真的没救了!
在姚芝恩将手里的月老灯放下池之前,排行第十的庶妹姚芝琪来了,她停下动作问道:“十妹妹,有事吗?”
姚芝琪才十二岁,长得圆润可爱,怯怯地道:“五姊姊,我们放完月老灯了,想到后山乘凉休息,吃个点心,你要不要一块来?”
“我们?”姚芝恩反问道:“是娘要你来叫我的吗?”
姚芝琪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我自己找五姊姊的……”
姚芝恩不信,十妹平素很怕蒋氏,她是没胆子自己找上她的,更让她起疑的是,为何要找她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十妹妹,我想在这里休息就好了。”姚芝恩婉拒了她,见她一脸害怕被责骂的神色,更深信这个邀约不对。
姚芝琪离开后,云娘愠怒地道:“这到底是想干什么,一直来找小姐……”
“别搞坏了我们的好心情,来放灯吧!”说完,姚芝恩便放下了灯,再坐在池畔旁的石子上,观赏着景观。
接手博仁堂以来她每天都很忙碌,一刻都不得闲,能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看风景,让自己沉淀下来也不错。
她看着云娘和翠花都呆站着,笑道:“腿不酸吗?都坐下来休息吧!”
“是!”两人和姚芝恩感情好,平素不讲究那么多礼仪,便不客气地落坐了,而一坐下来放轻松,翠花肚子就叫了,这声音可大了,双手摀着还是被听到了。
姚芝恩失笑道:“肚子饿了就到外面的摊子买点吃的吧!云娘,拿银子给她。”
翠花可爱吃了,哪会说不,她接过银子,问道:“小姐您不一起去吗?肯定很热闹、很好玩的。”
姚芝恩连动都不想动,“不了,这里很凉快,我想坐着休息。”
云娘叮咛道:“翠花,你就去买点小姐爱吃的,我在这里陪小姐,你快去快回吧。”
“好!”说完,翠花迅速跑掉。
姚芝恩感到亏欠云娘,歉疚道:“害你得陪我,不能去逛了。”
“您说这是什么话,奴婢本来就该陪着小姐……”云娘望着周围聚集的人,有点不安,“这儿人那么多,应该不会出事吧……”
“这里不会的,众目睽睽之下敢对我做什么呢?”姚芝恩随口应着,悠闲的赏着景,放下她绷紧了一整天的心神。
她浑然不知,在不远处的庙宇屋顶上,有个银衣男人朝她的方向看来,那托着下颚,坐在庄严屋顶上的坐姿还真是嚣张。
那个银衣男人正是韩霄,他望着姚芝恩露出兴味表情,就像是正在观察着好玩的事物。
“果然是无三不成礼啊……”他喃喃的念道,轻了轻笑。
在她刚踏进庙里时他就注意到她了,一路跟着她,听着她和丫鬟的对话,更跃上屋顶观察着她,觉得十分有趣。
她居然在月老灯上写上生意兴隆四个字,真是奇葩;她也真是个沉静的姑娘,年轻姑娘们都喜欢凑热闹,放完灯后就去逛街了,就只有她悠闲的坐在石子上休息。
他不禁好奇地想,如果他突然现身在她面前,她会有什么反应?被她一连撞见他两次杀人场面,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王爷。”有个护卫打扮的男子以轻功跃上屋顶,敬重的喊了韩霄一声。
韩霄正是太京王朝皇室里排行第七的璟王,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弟弟,辅佐皇上登基有功,在皇上登位的头两年为皇上分忧,处理内忧外患,现在天下太平,则转为暗地里为皇上做些肮脏事,例如清除某些有威胁的祸害,那两夜姚芝恩看到他杀人,就是他在执行任务。
今天会来这月老庙,也是他刚从皇宫离开没地方去,想到今天是有名的月老节,便换下朝服,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就这么无三不成礼的,再次遇见了姚芝恩。
这是他第一次在大白天里遇上她,她一身鹅黄衣裳,是那么的朴素,在她那群妹妹里,实在是称不上多美,不过,他见识过她的冷静和伶俐,知道她是最有意思的那一个。
“查到了吗?”
“王爷,这姑娘名叫姚芝恩,是姚家女儿,今天姚夫人带着女儿们来参拜。”
“姚家?”
“正是开设姚记的姚家。”
韩霄挑了眉,“今天进宫,皇上交办的案子正与皇商姚贤有关,这么凑巧,她竟是姚贤的女儿。”
芝恩,那帕子上绣的名字。
当时他对这个名字虽感兴趣,却没有想去查她的念头,是今天又巧遇她,才让他一时兴起的派人去查她,哪里想得到她和他的缘分这么深,这种缘分……是孽缘吗?
“王爷,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属下又道。
“说。”
“属下在打听姚姑娘的身分时,刚好偷听到姚夫人身边的仆人在说姚夫人有交代,无论用什么法子,用骗的用拐的都要将姚姑娘引走,听起来像是想对姚姑娘不利……”
韩霄意味深长的一笑,“难怪不时有人来找她,她倒机伶,都拒绝了。”
就在这时,屋顶下有了动静,有个丫鬟匆匆跑到姚芝恩面前。
“小姐,翠花她受伤了!”
“怎么会?是出了什么事?她伤得严重吗?”姚芝恩听了后立即站起,忧心忡忡的问。
“摊贩架的棚子倒塌了,她被压伤了,现在被送到寺庙后院里的厢房内疗伤!”
“快带我去!”
她和云娘一前一后的随着那丫鬟跑走,韩霄在屋顶上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屑地道:“瞧她对付本王聪明得很,竟会误入这种陷阱。”
他扯起笑,张狂地道:“本王要去看热闹了,真不知道她看到我这个杀人魔去救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