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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医忙养家 第八章 女主角出现了(1)

抚模腕间手镯,是便宜货,却是慕容羲一文一文攒出来的。

那一吻像是解封,从此他们不再谈和离或约定,他们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除了没做那档子事。

为什么不做?因为他说——

我明白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即使外人都说秋家对上镇国公府是高攀,但你肯定不这么想。我会证明的,证明自己是个配得上你的男子汉,到时我们就当名符其实的夫妻。

那次,他是憋着一口气把话给说全,快到让她来不及反驳,也来不及解释自己知道他的本质,知道他未来成就远远超过他所预料,他会是个百分之百的男子汉。

但看着他眼底的坚毅,以及对未来的期许,她不阻断他的上进心与想像力。

于是点点头,于是与他勾起小指头,做出新约定。

他们各自为生活而努力,她看着他日日进步,他时时与她分享成就,彷佛成长是两个人的共同目标。

他们很快乐,在每一刻——吃饭时,睡前谈心时,手牵手见证农作物成长时,他们生活的每一刻都串联着,她喜他喜,她忧他忧,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共情而已。

她的崇拜是滋养他上进的最好肥料,而他对她的需要,也让她成就感爆表。

人都需要被需要,她在被需要中,重新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也修补被父亲抛弃的自怨自艾。

感情这种东西是慢慢累积的,她对他好、她对他更好,两个愿意为彼此奉献的男女,渐渐爱上彼此。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在合溪村待了近两年。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更热一点。

马车在往回村的小路上前进,这条路翻修过了,是瞿翊掏的银子,所以车轮辘辘滚动,没像第一次进村时震得她全身骨头快散架。

车厢里塞满药材,每个月她都会到镇上一次购买所需药材。

“汪掌柜给我写信,他说药不够卖,能不能多做一点?”吕尊讨好巴结地看着小徒弟,满脸的盼望与希冀。

别说他卑躬屈膝,这一年来有小徒弟亲制药丸,京城医馆的生意好到惊人,每天都有人在铺子前大排长龙,反观四厶爵门前冷落车马稀,有这等光景全是子璎的功劳。

只是……盘剥太过了,子璎每回看见吕尊,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硬挤出来的笑容都带着无法言喻的诡异,实在是满腔怨恨压在“尊师重道”之下,不敢发泄。

“不行。”子璎用甜甜软软的嗓音拒绝,听起来没杀伤力但绝对且肯定。

“制药救人是好事,你怎么就说不通?”

“扣掉买药材的本钱,师叔给我结的银子,只能赚个工本费。若要扩大制药量就需要更多人力,这里找不到专业人士,要是请一堆外行人来炮制,第一定会浪费许多药材,第二要花大把银子雇用人工。

“师叔,请您张张眼,我谁啊?就一个可怜的乡下村妇,受继母剥削,嫁妆少到可怜,连想给我家相公买块像样的砚台都舍不得下手。您真忍心让我卖肉卖血,赔钱成就您的名声?

“要大量制药?行,但咱们按四合馆的规矩来,他们给多少银子、师叔同样办理,那么您想要的量,我熬夜都给您做出来!”

她都还不确定这个“师叔”是不是名符其实,就急着往人家坑里跳,天天填坑、天天失血,没天理啊。

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不想灭亡,只好爆炸了。

“钱钱钱钱……真是俗气。”

“我也期待高雅,问题是没有俗气的黄白物,支撑不起我的高贵。”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是当大夫的,你不能满脑子光想钱啦。”

“师叔,这不仅仅是钱的事。”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师叔您想想,谁家开医馆不是为了赚钱?咱们用低价药丸给患者治病,病人是好了,咱们名气也打响了,可其他医馆怎么办?没钱可赚,会不会一家家关起来?试问若京城所有医馆全都关门大吉,只有我们家医馆存活下来,我们能接收那么多病患?如果收不了、治不完,会不会有更多的病患死于医治不及?师叔这是在边救命边害命啊。”

嘶……吕尊倒抽口气,有这么严重吗?他真没想过。

“再说了,大夫是个人,也要食衣住行、也要养妻儿侍奉长辈,如果没钱可赚,为什么要当大夫?大夫的压力多重啊,要承担生死、要接触老病,这工作除远大志向外,更需要金钱支持。否则置办几亩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不美吗?”

吕尊头痛,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碰,倘若当大夫得一穷二白,只能担着济世救人的美名自我精神满足,有几个愿意投入这行?程度好、本事高的聪明人肯定不乐意,找不到其他事可做的人也许能将就。

“日复一日,劣币逐良币,大夫素质越来越低,到时医疗品质会坏到什么程度?会不会沦落到生病时找巫师比找大夫更管用?”

“你怎么可以贬低大夫?”

“不是贬低而是分析,师叔目前做法定会造就这样的后果。知道的人说师叔品格高尚不为金钱折腰,只为救人全力以赴,但综观全局的人看透一切,应会觉得师叔沽名钓誉、目光浅薄,师叔还是考虑一下低廉药丸的政策要不要更动修改吧。”

“如果提高价钱,穷人就甭治病了。”

“师叔担心这个?解决方法很多呀,比方广开义诊、派送药材,要是担心富人混在穷人当中,可以在医馆里辟出行政单位、建立贫民名册,当他们上门求医,就给予免费治疗。”

她说得有理,可晚辈教训长辈此风不可长。吕尊横眼道:“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多赚点钱。”

“多赚点钱不是每个有志青年的梦想吗?要是我想多『抢』点钱,师叔再来批判我吧,俗话说月兑单不如月兑脂,月兑脂不如月兑贫,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师叔要理解我的崇高志向。”

吕尊被堵得无话可说,哼一声,背过身拒绝沟通。

微哂,子璎没指望固执的吕尊能立刻改变想法,只要别再逼她量产就行。

推开车窗,向外望去。

秋天到了,地里的马铃薯都收完,到处光秃秃的,只剩下慕容家的十亩田地还没收成,今年他们种上水稻。

前几天她同里正提醒过,如今马铃薯的种植遍及各处,农民贪图它的产量纷纷改种,明年种的人越来越多,价格必定会往下掉,所以要怎么分配种植,还得慎重考虑。

今年初瞿翊带着寇老、夏老和慕容羲几个出门,边推广马铃薯种植,边拜访各路神仙,这本来没有她的事,她也没打算当跟屁虫,但阿羲倔了性子,非要带她一起。

最后连夏老都来说情,希望她能在旁照料瞿翊,拗不过之下,只好乖乖上路。

有皇帝的金牌傍身,地方官员认分,为推广马铃薯种植,一个个打鸡血似地卯起劲来干。之后从各地传来的消息,确定马铃薯长势喜人,这让子璎松口气,五月马铃薯入仓,丰收的经验让农民抢时间种下第二茬。

六月,瞿翊身上的毒解除,在教练三人组的帮忙下,身体日益壮实。

七月,子璎没记错,蝗虫入侵国境,不少州的农作物被毁。

瞿翊钱多口气大,让人拿银子到各处购买蝗虫,一斤三文钱,有钱有动力,买来蝗虫能吃的吃、能烧的烧,在百姓通力合作下,蝗灾危害状况大幅减少。

与此同时,他也将马铃薯上报朝廷,朝廷动作够快,在饥荒发生前,就将大量马铃薯运至受灾州县,这一关,朝廷平安度过。

马车驶进自家农田,饱满的金黄色稻谷低垂,即将迎来一季丰收。

穿过田地,下车时发现方家门口停着一排车马,外头站着几十名身穿盔甲的武士,把两家门口给占满了,许多百姓远远观望,不敢靠太近。

师徒俩对视一眼后,相偕快步进屋。

大厅外头有十来个人守候,从外往里探看,瞧见瞿翊、寇老等正与人对话。

院子里慕容羲和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聊天,两人相谈甚欢。

那女子肤色洁腻,额头垂着一颗红宝石,与鼻下艳润的丹唇相映生辉,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眼睛像泡在油里的龙眼子,闪闪发亮。真美……是刻进骨子里的美,是会让人双眼发光、嘴角不自觉上扬的美。

心头咯噎一声,是她吗?女主终于粉墨登场了?

子璎轻咬下唇,犹豫着是该假装没看见,还是大方迎上前证实对方身分。

然没等她做出决定,慕容羲已经朝她奔来。

“子璎,皇上赏赐咱们五百两黄金。”他像等待赞美的小孩,满眼期盼。

“那是你该得的,你非常努力。”赞美他,她从不吝啬,她可是读过赏识教育的。

“不,那是你该得的。”握住她的手,他把她拉到瞿盈盈跟前。“公主,她是我的内人秋子璎。”

公主……唉,果然是她,女主角闪亮登场,男主角贺尔蒙大量分泌,两人一见钟情,从此情定三生,爱浓意重。

“都说别喊我公主了,叫我盈妹妹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呢,可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张大眼睛盯着。”她可爱地挤挤鼻子、眨眨眼睛。“公主在这里可是稀奇货。”

因着性子讨喜,瞿盈盈又是皇帝唯一的女儿,都说女儿与父亲前世有不解之缘,皇帝自然把这颗明珠时时捧在掌心。

她聪慧机灵,长相明媚,那股优秀劲儿几个皇兄拍马都追不上,皇帝经常带着她,御书房等同于她的书房。

皇帝上朝她常打扮成小太监随侍在侧,下朝后与皇帝论朝政也头头是道,京城便传出了她小诸葛的封号。

她是奉旨到合溪村替瞿翊恶补的,以皇帝的眼光,从朝堂风云分析到后宫争斗,她的任务是教导他,身为皇帝父亲来不及教的平衡之术,她还带来几箱奏摺给他当功课。想来该削该剜的,该处理打压的,皇帝已经将朝堂整顿出新风貌,等尾巴也收拾干净,兄妹俩就要连袂回京。

“记住了,盈妹妹。”慕容羲从善如流。

羲哥哥、盈妹妹,几句话功夫两人已经这般亲密?这真是书中无形力量的牵引吧,莫名的一见钟情、莫名的天生合拍……

“羲哥哥说,马铃薯是你整出来的?挺厉害呢。”瞿盈盈大方看向子璎。

“我只是见过,所有事都是相公亲力亲为。”子璎并不允许自己示弱。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无声的硝烟战火已在中间蔓延。

瞿盈盈收敛起敌对之心,勾出笑暦。“你在哪里见过的,书上吗?”

“码头,船夫从外邦带回来。”

“那你可真厉害,只见过一面就搁在心里,要是换成我,能吃就试两口,好吃就多买一些、难吃就算了。绝想不到种植,更不会去推算产量,把它变成利民利国的大事。”她夸奖得真心实意,若非身材容貌,秋子璎确实有站在羲哥哥身边的条件。

“多谢公主夸奖。”子璎客气又疏离。

“我常想,天下女子也是有本事能耐的,只是从小被限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把所有的『睿智』用在男人身上,争宠、扮娇装弱……白白浪费一生,如果能给女人广开大门,世间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番话让子璎心生敬意,佩服起她这等胸襟,这样的女子真教人欢喜。

“眼下的教条规矩,把世间一半的能耐人圈在家里,倘若人尽其才,自然会有一番新景象。”

“你居然同意我?我太喜欢你了。”瞿盈盈攥紧她的手,把她的手臂勾抱在怀里,这个秋子璎可真有意思啊,倘若日后……她不介意有这么个姊妹。“你果然不是井底之蛙。”

“走得越远、看得越广,见识自然就多了。”

“京里的姊妹每次听我说这种话都要斥责的,说我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等她们历练过人生,想法自然会不同。”

“哈哈,我也这么讲。听说四哥身上的毒是你医治的?”

“是。”

“四哥中毒的消息传回宫里,父皇气急败坏,莫核散是连最能耐的御医都无法解的呀,你怎么会解?”

“师父教的。”

“四哥能遇见秋娘子真是太幸运了!父皇知道四哥病癒高兴得很,只不过目前四哥的身分尚未浮上台面,不能公开表扬,只能借马铃薯赏赐一点黄金。”

“多谢皇上赏赐。”

看着姣媚美丽的女主,子璎相信了,有人就是天生偶像,不管往哪里站,都会散发出天然光晕。瞿盈盈不傲娇、不横恣,她亲切和气,温柔客气,那性格是百分百的女主标配。

“我们回厅里吧,刘公公还没见到羲哥哥呢。”

还没见过?子璎望向慕容羲。

“对,刘公公一到,我就被喊出来,连赏赐黄金的事,都是盈妹妹告诉我的。”

瞿盈盈接话,“父皇有话要刘公公私底下嘱咐四哥,应该交代完了吧,我看见寇爷爷已经进去,我们也进去吧。刘公公还奉父皇口谕,要好好考校羲哥哥呢。”

“考校我?为什么?”

“你这得问问四哥了,父皇是这么说的。咳咳……”她清清喉咙,双手负在身后,装模作样地迈着大步。“这老四是不是夸张了呀,朕就不相信成天打架闹事的坏胚子,离开京城后竟会读书种田,还考虑起朝廷民生,难不成合溪村风水好,再桀惊难驯的人都能月兑皮换心、整出一副新风骨。去,替朕考考慕容羲,看看是老四言过其实,还是他真的改头换面。”

瞿盈盈扮皇帝的模样太可爱,子璎忍不住笑出来。

“别笑,我是认真的,连一个字都没有多学。走吧!”她自然而然地勾起慕容羲手臂往里走,那模样不像初识,彷佛熟悉了一辈子。

看着两人背影,女的美、男的更美,两人并肩成了金童玉女,如果拆散他们,她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只是心中滋味太复杂,明知这是正确结局,却还是难受得紧,默默后退,她往月亮门走去。

“子璎,你去哪里?我们一起去见见刘公公呀。”发现她没跟上,慕容羲停下脚步。

“我回去烤一炉饼干,再做点面饼肉酱,让刘公公带着路上吃。如果刘公公要在这里住几天,晚膳也该准备起来。”

这是想帮他在刘公公面前挣好感?

绕回子璎跟前,他握住她的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眉眼。“不必再帮我,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你不总说想长见识吗?”他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没见过太监吧,带你去见识见识。”

子璎莞尔。对啊,不晓得太监是不是真的阴柔,得时时捻起莲花指说话。

“你确定,如果没通过考核,我可是会笑话你的。”

他温柔地模模她的头。“你从没笑话过我,你只会鼓励我。”

“真不后悔?这次我非要嘲笑一回。”

“行,如果我表现不好,尽管笑。”他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

大眼睛、双眼皮,浓淡相宜的两道眉毛横在额前,小巧的菱唇,微翘的鼻子,可惜身材臃肿肥胖,否则定是个漂亮女子。

刘公公含笑对子璎点过头后,看向了慕容羲。

这家伙大名鼎鼎,是个名符其实的闯祸精,可如今一看……挺俊俏的小伙子嘛。

没有锦衣着身,只有一袭深蓝色短褐长裤,鞋子上沾了泥,听说每天都要到田里逛几圈,之前还需要雇村民帮衬,今年种田除草插秧都不假手他人。

整个人看起来挺精神,哪有半分纨裤模样,果然娶妻真的要娶贤,瞧瞧有妻子枕边教育,整体模样气质都改变了。

他从袖子里抽出考卷。“慕容公子,皇上有几道题,想请公子答答。”

慕容羲接过考卷坐到桌前,飞快将题目浏览一遍,子璎跟着走到桌旁磨墨,她偷偷瞄上两眼,全是政治题,是她不擅长的领域。

“别紧张,这是你推翻皇帝差评印象的第一步,好好把握。”她叮嘱。

抬眉,看见子璎的忧心,慕容羲握住她提着墨条的手。“你说过,凭运气赚来的,早晚会因为实力输回去,我不想输,所以这一两年我很努力累积实力。”

“我知道。”她相信运气,却认为运气是努力带来的附属品,没有能力的人,给再多的运气也抓不住。

“别担心,这些于我并不困难。”

他对她扬起一笑,漂亮的脸庞已够教人惊艳,再补上这样的笑脸,真会让人思思念念……倘若有朝一日,他不在她身边,她要拿什么来掩盖记忆中的笑脸?众人在旁说话,谈论的内容很“吸引”人,但慕容羲丝毫不为所动,谨慎专心地填写卷子。

刘公公频频观察,发现这家伙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

半个时辰过去,他停下笔、吹干卷子,上前递交给刘公公,他没收起来却往桌上摆去,寇老拿起来看,只见他抚须轻笑、频频点头。

他的认同让子璎放松,寇老是个很严格的先生,被他认同谈何容易?他们家阿羲有真本事的,对吧?

他们家阿羲……这五个字让她的心又染上一层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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