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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医娘 第五章 打赌赢得千两银(2)

整个正月牛小月隔三差五的进尉迟家给大太太施展软香手,尉迟言也是十分孝顺,只要牛小月出诊的日子,他必定延迟出门做生意,亲自问候母亲身体可好些。

牛小月总觉得他是等着看自己的,但又不能问,只能隐隐开心——从梅园到尉迟府门口的时光也成了她最舍不得的时候。

两人没说什么逾矩的话,但又觉得依依难舍。

牛小月第一次觉得既欢喜又喜欢,而且因为过度企盼,偶而也会忘记两人不合适,今天能并肩在花园走一段,明天的事情也就不用去想了。

日子过得晃晃悠悠,彷佛荡瞅勰,想到能见他心情就荡高,偶而想起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心情就低落。

她没想过要当大户人家小姐,但牛家只是医门,地位极低……

就这样到了春分,方娘子说天气转暖,大太太身体好得多,等夏天到了再来请她。牛小月明白这是让自己不要去了。

春天万物复苏,人际来往也复苏,尉迟八爷今年要成亲,尉迟大太太作为掌中馈的人,总是有事情要忙。

接下来要等夏至才能见到尉迟言了……

牛小月觉得有点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别想这么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的谷雨到来。牛家发生一件大事——甘姨娘又怀孕了。

牛小月很欢喜,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那都是她的家人,她的手足。

牛大夫也很乐,心爱的表妹又怀上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开心,虽然已经当了祖父,还是交代了正妻得准备补汤。

牛太太就闷了,自从牛泰福牛泰心逐渐长大,丈夫跟自己同床也都是各自安睡,怎么跟甘姨娘还……

这都几岁了还怀上孩子,自己一个当祖母的当家太太还要给姨娘准备补汤,说来真憋屈。

甘姨娘怀孕没能瞒住众人——她有几户定期上门要松筋散骨的太太女乃女乃,都得去辞掉,牛太太可舍不得这些钱,发挥了商家女儿的本事,硬是说得那些太太女乃女乃同意让牛小月试试。

牛小月只是年纪轻,但手法不俗,那些太太女乃女乃试过后也都觉得可以,便沿用下来了,牛小月现在几乎天天出门,一个月能赚上十几两。

甘姨娘三十几岁还怀孕的消息马上造成了邻里的小轰动,牛大夫一下成了男人的救星,济世堂更是多了不少天黑后才进门的病人,而且牛泰福不要,牛泰心不要,非得要牛大夫看诊,还不能在大堂问诊,要去后面的小房间才肯说病症。

甘姨娘怀孕,牛家的日子忙碌得很,但牛小月也没忘记一件事情——竞贡的结果要公布了。

过往都是四月时会贴红榜。

她一早要去卓太太那里,下午要去林二女乃女乃处,实在没空,于是掏了十文给济世堂巷口的小乞儿,“给我去问问,今年白茶是哪户得贡?”

小乞儿虽然没读过书,但京城的乞儿可聪明了,拿了铜钱喜孜孜的说:“俺马上去问,问好了就回来在门口等牛小姐。”

“乖,路上小心。”

牛小月提了药箱就前往卓家,虽然没刻意打听城中事,但她知道裘总管前两个月就死了,只不过内务府是替皇宫张罗事物的地方,换了总管,那等于是重新审视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朝廷一直没透出风声。

只要这次白茶上贡让尉迟家抢了先,顾家就只能原地踏步了。

靠着前生的记忆,她今生不会让顾家平步青云。

她明白了一件事情,面对仇恨才能解决仇恨。

放下?事情不会过去。

办事先生跟她说,顾太太打算把侄女窦容娇许给亲生儿子顾跃强,但顾老爷不同意,顾老太太更有意见——一个落魄门户的寄居小姐,看在媳妇的分上勉强让她在府里过日子,怎么还想当起女乃女乃来了?孙子喜欢当个姨娘也就是了,当正室万万不行。

办事先生还说,窦容娇一边讨好顾跃强,一边却跟帐房先生的儿子过从甚密,他收买的小丫头两次看到窦容娇跟帐房先生的儿子在假山后面。

牛小月对帐房先生的儿子有印象,眉清目秀,态度轻浮,但十分会说话,见到一些明显是太太年纪的人都会喊“女乃女乃这边请”,然后说她们实在太年轻了,导致自己无法分辨,逗得那些太太们乐不可支,直说他老实。

光是这些消息就要二十两,还好有那笔退婚银,加上她知道自己跟尉迟言打赌一定会赢,还会有一千两银子,不然可无法负担这笔打听消息的费用。

牛小月下午申时从林家回到济世堂,那小乞儿一见她就蹦起来,“牛小姐,俺打听到了,今年白茶是尉迟家得贡,得贡的是白芍药。”

牛小月莞尔,是白牡丹。

林家给了她一盒饼,牛小月取了一块赏了那小乞儿。

那小乞儿高兴说:“打听消息什么的俺在行,牛小姐下次还要人,再叫俺。”

那天稍晚,春暖又来了济世堂一趟,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生性谨慎,见李氏在,就说有话要跟小牛医娘私下说。

牛小月带她进了自己房间,春暖才拿出一个大信封。

“大爷说,谢谢小牛医娘,这里面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共一千两,请小牛医娘点收。”

尉迟家此时自然是欢欣鼓舞。

竞贡成功了,得了三年白茶资格,从此成为皇商,身分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只要能顺着田副总管这条线,将来能竞贡更多的茶品,甚至是尉迟家出产的瓜果蔬菜都可能成为宫中之物。

封太君老脸上藏不住笑容,“言儿可做得太好了,不愧是我们尉迟家的大好男儿。”

二太太接着说:“那是,母亲跟大嫂教出来的孩子肯定出色。”

三房的管姨娘见状,赶紧讨好,“这以后我们全家都沾光了,八爷的婚事已经定了,九爷可以说上个官家小姐了呢。”

九爷尉迟应是管姨娘的亲生儿子,所以特别关心。

尉迟言的两个叔叔尉迟仲德、尉迟叔德也都显得十分喜悦——尉迟言虽然是侄子,但也没忘记他们二三房,家里赚了钱,除了月银还会给零花,一次就是一千两大红包,虽然叔叔跟侄子拿零花很不像样,但日子轻松,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大红包分一半给正妻,让正妻闭嘴,另一半拿去跟猪朋狗友花天酒地,小日子过得舒爽极了。

尉迟言的几个弟弟,有不服气的,但也有真心高兴的。

不服气的觉得自己才能也不差,凭什么不能接管家族事业,此时见大哥把家业整得蒸蒸日上,很是嫉妒,明知道自己有好处沾,但心里也不是滋味。

高兴的多是平庸的弟弟们,读书不成,生意不成,总之靠着大哥给的十两月银也过得挺滋润,偶而母亲那边再给个三五十两下来,那日子可美了,总之不用烦恼吃穿,出门又人人捧着,挺舒服。

尉迟言从小丧父,被严格教养长大,此时这样大的喜事,竟然也是不动声色,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厉害,没有怡然享受二三房的讨好,就是淡淡的,像过去每一天一样——没人知道,他在观察那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侄子。

三岁定八十,看小孩子最准。

他的嗣子不能是想走捷径的人,要不骄不躁,敦厚、踏实、聪明,这才能成为他尉迟言的嗣子,才能扛起这个家。

“大爷。”花开匆匆进来,“驿站那边来了贵客。”

尉迟言几岁,花开就几岁,跟着他快二十年,生性很端庄,她会在这种场合要尉迟言离开,那贵客想必不是普通人。

封太君也没多问,“既然是贵客,言儿就去吧。”

尉迟家的众人也没怀疑,他们今日刚刚成为皇商,也许来的正是内务府的人,花开已经是快三十岁的老丫头了,见多识广,她说重要,那一定是重要的。

尉迟言跟几位长辈告别,这就出了花厅。

他生性稳重,也没在车上问是谁,反而是花开几度想开口,又忍住。

马车辘辘,过了半个时辰后到达驿站。

驿站工作不分日夜,灯火通明,就见“尉迟馆”的烛火也还亮着。

尉迟言大步前进。

尉迟馆一楼是派船处,二楼才是待客跟他小憩的地方。

在派船处的高峰一见他,马上起来,“大爷,贵客在二楼,小的已经奉茶奉点心了。”

尉迟言点了点头,这便上了二楼。

二楼烛光火亮,只见是一个女子,已经初夏了还穿着冬天的貂裘,梳着少女发式——尉迟言狐疑,这是谁?哪个门户会允许女儿家这么晚还出门?那姑娘听得脚步声,转过头来,烛火掩映下,容貌清清楚楚。

尉迟言大骇——

居然是金云娟!

金云娟,他的第二任未婚妻,她不是十年前就病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云娟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柔弱,只见她站了起来,屈膝行礼,“云娟见过尉迟大爷。”

饶是尉迟言已经二十九岁,也经历过不少事情,此刻还是难掩诧异,“金……金小姐。”

金云娟歉然,“吓着尉迟大爷了。”

“没事。”尉迟言还是很错乱,“金小姐不是……怎么又……”

他记得自己跟金云娟订亲后,两家打算半年后举办婚礼,怎么知道婚礼前十五天,金家派人来传话,金云娟急病死了。

他跟金云娟见过几次面,他知道她对自己很满意,也一心等着嫁入尉迟家展开新生活,他们是未婚夫妻,交换信件理所当然,他完全记得金云娟字里行间那些期待。

此刻眼前的金云娟比他记忆中的瘦得多,妆容精致仍掩饰不住憔悴,已经夏天了却还穿着貂裘,可见身体有多不好。

尉迟言定了定神,“金小姐坐下吧。”

金云娟听话的在绣墩坐下,“我写过几封信,但想想我的信没特别封缄,是到不了大爷的手中,只能自己来一趟,唐突了。”

“不唐突。”尉迟言镇定下来后,慢慢有种喜悦生出,原来她还活着,自己没克死金云娟,“金小姐这几年可好?”

“我都在养病,这一年来总算能下床,今年过年后,感觉身体真的在恢复,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就写信给大爷了。”金云娟的声音很小,彷佛这等音量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当年……我病重倒下,我怕过门就死,平白给尉迟家添了麻烦,所以才说自己已经病死,这样至少尉迟家不用办我的丧事,咳,咳……”

“那金家呢?居然也同意?”

“祖父官位不高,尉迟家又蒸蒸日上,家里深怕我过门就病故,得罪尉迟家,所以也赞同我婚前装死,于是办了我的丧事,然后把我送到玉佛山疗养,这几年一直是嬷嬷在照顾我,我听说大爷迟迟未婚:心里过意不去,一心想赶快好起来,也许是诚心感动了菩萨,我这几年果然慢慢好转,能下床、能走路,我好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告诉大爷,我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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