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张开眼?”
我睡了,睡得正熟,谁也别想吵醒我。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他一定不是在说我,人“上了年纪”就有自言自语的毛病。
打定主意装傻的夏和若装聋作哑,眼皮子一盖就耳不闻八方,像是一颗石头、一棵树,任由风吹雨打也不为所动。
可惜她的道行太浅,怎么装都破锭连连,她眼角一抽,羽睫轻颤,艳红小嘴抖了一下,在在地泄露了她的小秘密。
出身商户的酒楼千金怎么瞒得过身经百战的堂堂王爷呢!他玩过的把戏肯定比她多,她拍马也跟不上。
“不醒吗?这么好眠,正好,好久没做采花大盗了,就拿这丫头练练手,免得生疏了……”
什么,采花大盗!
他想采哪一朵花?不会是她吧?
夏和若不自觉身子一缩,放在大腿上的手往胸口一护。
她以为没人瞧见她的小动作,实则全落入段玉聿眼中,他目露戏谵之色,看着她略带慌张的行径,抬起手往玉白的耳垂伸去,轻揉着。
“该从哪里下手好呢?是先尝尝诱人的粉色小嘴,还是直接月兑了衣服,让小酒娘逃也逃不掉,乖乖就范?”他揉了揉,又把手指往下移,停在细白的颈间,逗弄地来回抚模,指月复还有意无意地弹了两下。
夏和若吓得脸发白,努力憋气,她认为他自觉无趣便会收手,因此她极力忍耐着,等他兴致过去。
只是等了等,他不只不停手,还变本加厉,往她细肩滑去,她快要憋不住了,坐起来把人推开。
“嗯,虽不是美若天仙,不过我这人一向不挑嘴,有花堪折直须折,别让花儿在枝头枯萎……”呼息重了。
他一勾嘴,拉了一撮青丝往肩颈滑过。
“不许碰我,我……我醒了,你……你离我远一点。”坏人,伤得那么重还敢起邪念。咦?还是白光,难道光也会骗人?
忿然的夏和若在瞧见段玉聿身后环绕的莹白光辉后,陷入狐疑、不解和深思。
白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你离我远一点吧。瞧我这伤动得了吗?你不能欺负伤重的人。”他假意按着肩,好似伤势沉重。
看了看,她双颊骤地红成一片。“你干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吓我,害我当真了。”
夏和若想离床远一点,刚要起身,一阵酥麻感往上窜,她哎呀一声又坐下去,神色痛苦。
“脚麻了。”气血不顺。
她瞅了他一眼,隔着裙子揉捏发麻的小腿肚。“嘲笑别人的不幸,你不是好人。”
“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他不屑。
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这人真讨厌,不学好。“我为了照顾你,不眠不休,你不心存感激也别幸灾乐祸,做人要有良心。”
“我躺了几天?”感觉一身酒味。
“三天。”她比出三根圆润可爱的指头。
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葱指,段玉聿眼眸一暗。“都是你在我身边?”
隐隐约约地,一股女子体香始终在鼻间萦绕。
“你太麻烦了,我一走你就不肯张口,药也喂不下去,谁碰你你就要折了他的手,我怕你死在酒坊给我惹事,只好亲力亲为了。”腿不麻了,她往后退了两步,但是……
啊!什么东西咬她?好痛。
腿儿一疼,原本退后的身子因膝盖一弯,反而往前扑倒,夏和若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刚想着要离这个妖人越远越好,省得沾上他的妖气,谁知一回神,人就压在他身上。这也未免太凑巧了,老天爷跟她过不去是不是?居然开这种丢人的玩笑。
“小酒娘太心急了,起码等我伤好了再投怀送抱,此时的我有心无力,力不从心。”该死的,压到他的伤口了,是哪个蠢蛋失手了?回去练一万次投石,不许再打偏了。
“我姓夏。”她慌张的想爬起,可不知为什么,越急越手脚不顺,好条打了死结一般,四肢缠在一起。
段玉聿一双丹凤眼悄悄往上扬,没人瞧见他不时隔空点一点、两下,夏和若刚要抬高的身子又往下陷,左手勾右手,右脚踩左脚地跌下去,再次落入等待的胸口。
“小酒娘,别挣扎,从了我吧!”他忍不住逗弄两句,看她杏眼圆睁,一脸委屈又气愤的模样就觉得有趣。
“你受伤了。”她闷闷地红了眼眶。
欺负过了头,他自个儿就心软了,面色一柔,轻抚她柔软的青丝。“逗你玩的,还掉眼泪了呀!”
“我……我才没哭,是气的。”她好心照顾他,他却反过来包子挑软的捏,把馅都给捏出来了。
“好,气的,我给你赔礼。”他一本正经,叫人看得傻眼,不知道是来真的还是另有后手。
“不,不……不用了,你别折了我的寿,你快些把伤养好,不要再受伤了。”她吓得跳起来,一脸惶恐。
“所以说,我还是可以继续对你上下其手喽?”他话锋一转,令人感到心口一跳的邪气为之浮动。
果然不是好人,幸好她没上当。“不行。”
“应该更严厉的拒绝,不然我会心存侥幸。”她还是太生女敕了,不是他的对手。
夏和若重生前的那一世死时是二十六岁,也曾嫁做人妇,可是她一直活在甜蜜的谎言中,一直到死前那一年才知道大家都在骗她,他们用着关心的话语谋害她,让她不晓得该不该恨。
不是每个重生者都是回来报仇的,她只想把这一世过得好,不再活得迷迷糊糊的,被人算计还当人心善。
本性善良的夏和若不管重生前或重生后都不想与人为恶,两个嫂嫂有意谋夺她的嫁妆,她离两人远一点便是,不亲不疏的处着,不给她们伤害她的机会,甚至酿酒的事也要瞒着,绝不傻乎乎的见者有份,以为替酒楼赚了钱却被人中饱私囊。
“你这人怎么自说自话,真搞不懂你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先给你熬一锅白粥,白粥吃完了再喝药。”她决定不理他,免得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太危险了。
吃过亏的夏和若下定决心要远离祸源,一等他睡着了就马上开溜,反正还有魏老头在,缺不了她吃喝。
虽然她瞒着府里的人,让他们以为她在陪嫁庄子疗心伤,可是纸包不住火,万一有人到庄子探视,光只有幽草一人应付不了,何况她和男人独处的事一旦暴露,定会落入口实。
她没打算嫁人了,当个老闺女总好过遇人不淑,可不能被泼一身污水在身上,没了好名声,人要清白树要皮。
“只能吃白粥?”他无肉不欢。
“你空月复了三天,不能吃太油,大夫说你还有一些低烧,清清肠胃败火,等过两天粥里再加肉糜。”那时她已不在了,管他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到肚子疼也不关她的事。
“你把我在这里的事泄露出去了?”段玉聿目光森寒。
“没……没有,大夫住附近,和魏老头很熟,他口风很紧,不会乱说话。我也怕别人起歹心好不好,你一身的伤,我哪敢随便找人,万一人家顺手一起把我宰了怎么办?”她捂着胸口,一副被他冰山脸吓到的模样。
他脸色稍微好一点。“这一身衣服是你换的?”
夏和若脸一红,连忙摇头,“是魏老头,我还没嫁人呢,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也是要脸的。”
她哪敢说自己除了换衣服以外什么都做了,包括清洗他伤口周遭的血渍,以酒擦身降温,换他身下染污的被子。
粗手粗脚的魏老头只会酿酒,啥事都不理,煮的膳食像狗食一样,饭还夹杂生的,亏他没饿死自己,还能健壮的活到今日。
夏和若刚死那一年曾特意去看他过得好不好,她担心自己一死,魏老头会被想发财想疯了的嫂嫂们挤对,但他过得还不错,用他为她酿酒赚得的银子盘下一间小酒馆,自酿自售,还收了名对酿酒感兴趣的义子。
“魏老头是谁?”以为是个老头碰了他矜贵的身子,不喜他人靠近的段玉聿面色微阴。
一听到魏老头,夏和若喜孜孜的提起她的丰功伟业,“他是这座酒坊的前主人,我刚买下酒坊,以后他酿的酒都是我的。”
“你想酿酒?”他若有所思。
她点头,又摇头。“我不能常常出城,只能给他酒方子看他能不能酿出新品,我最多一、两个月来看他醸得如何,是否如我想的一样,毕竟我家里的人必然不会允许我抛头露面。”
她透露出很想酿酒的样子,略微怅然,碍于身为女子的缘故,即使她有心走这一条路,却也是困难重重,除非她把酿酒师全换成女的,否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吐得她体无完肤。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闲言闲语,穷人蔑、富人憎,一张嘴就能毁人一生,女子的名节薄如纸。
“你不怕他把你的酒方子偷了,转手卖人或毁约私占?”他问着最有可能发生的事,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
夏和若一听,先是苦恼地皱眉,而后又展颜一笑,明丽的面庞宛如春花一绽,令人心口一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也想自己酿酒,可情况不允许,只好冒点风险指望别人。”
先签好不外流的契约,剩下的一切随缘吧!反正她脑子里不只一种醸酒法,此人不值得信任就再换一个,最多她心别太大,酿些果子酒就好,一到入秋便到庄子上住个十天半个月,总能酿出足以卖上大半年的果酒。
只要她不大量出售,只赚赚小钱,大嫂、二嫂她们再眼红也不好夺她的脂粉钱吧!她酿酒只是消遗而非赚钱。
闻言,他失笑。“你真看得开,就没想过嫁个人,好光明正大的开酒铺子,做你想做的事?”
段玉聿黑瞳幽亮,似在说“大好的人选就在眼前,眼睛没瞎的人都瞧得见,你还在犹豫什么”。
一提起嫁人,夏和若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抹涩意浮上眼底。“你以为我不想嫁人吗?可良人难寻,瞧我被连退三次婚,可见有多难嫁,我都快死心了,不做多想。”
“你被退婚三次?”他愕然。
“一言难尽。”她话里十分无奈,也有一股已将一切抛出去的豁达,若是今生无缘,何必强求,苦了自己。
“我如何?不妨考虑一下。”他自荐。
“你什么……”她一下子懵了,脑子转不过来,没往那方面想,不想所嫁非人是她目前最苦恼的事。
“跟了我就没人敢管你酿酒的事。”他直接把话挑明了,对她,他有几分中意,想收做自己的人。
“跟了你……”夏和若蓦地睁大眼,听懂他话中之意,蹬蹬蹬地退了好远,身子贴着背后的墙。
看到她出乎意料的举动,以及满脸的惊恐,高高在上的段玉聿不悦的沉下脸。“给我回答。”
“我……我……我配不上你……”她唇雏颤抖,粉女敕的颊色白得透绿,惶恐而不知所措。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我看上的,没人敢说不。”配不配得上由他决定,谁敢做他的主?
夏和若抖呀抖地,忽地一咬唇,双膝落地,“请王爷高抬贵手,民女不敢高攀。”
他一笑,那笑容却冷到让人打哆嗦。“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她的反应倒是迟钝,隔了这么久才想起他是何许人也。
“可你也应该清楚,本王想要的人从来没有要不到的,只有顺从和绝对顺从,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