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女儿出嫁三朝是要回门的,盛光耀夫妻却在隔天被请到了闻人府。
烟氏一路担心死了,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哪有人女儿嫁出去的隔日就把岳父母请到女婿家的?
烟氏一进门,就看见在二门处等着他们的盛踏雪,见她气色不错,似乎比两日前更红润一些,这表示她在婆家过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闻人复作主请他们夫妻过来的,上了茶点,闻人复先是客气的致歉,因为某些不便表明的原因,他必须赶回京城,他一走,府中的人势必是要跟着走的,小妻子的意思是,反正嫁鸡随鸡,她没多大意见,可府中的人若全数回京,再回来的机会很小,她爹娘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想把他们也带上。
宠妻的闻人复明白她的想法后,很爽快的派人把岳丈岳母请来,问他们愿不愿意随他一同进京?
这么突然,别说盛光耀夫妻一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就连始作俑者的盛踏雪也不是很敢相信自己随口一提,他居然就去做了,心里生出一股感动。
全天下应该没有嫁女儿还陪嫁爹娘这种事,可闻人复完全不以为意,既然他的小妻子担心她这一去爹娘留在这里无人照看,那就一起上京。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闻人复也不急着要岳父岳母给答案,毕竟人不离故土,要他们离乡背井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即便京城再繁华,恐怕都无法让他们心动,但是,他们同样也放不下女儿。
最后盛踏雪把她爹娘留下来吃饭,在等下人送上膳食的时间,她把她娘拉到一旁咬耳朵,至于她爹,当然就留给闻人复“招待”了,她一点都不怀疑闻人复有说动她爹的本事。
她把闻人复的身分透露给她娘知道,烟氏一下茅塞顿开,果然不一般啊,只是、只是太不真实了!她本来对闻人复的态度就有些小心翼翼,一得知他的真实身分,就好像天上砸下块馅饼,简直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她掐着自己的脸,盛踏雪啼笑皆非的将她的手掰下来。
烟氏心中挣扎了。
不去嘛,女儿要是在京里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人也没有,没有娘家的孩子苦啊,她太有体会了,去嘛,她舍不得在镇上打下的生意基础。
盛踏雪一看就知道她娘在为难什么,“娘,您别担心这个,咱们到了京城,买间临街房,前头当铺子,后院住人,咱们的鸡肉生意哪不能做?再说把生意做到京里去不是您老挂在嘴边的?”
“我只是说说,哪能作得了数。”
“咱们的鸡肉那么好吃,要是能在京里卖,娘,您想想,那有多赚钱?到时候您只要待在家里头数银子就可以了。”盛踏雪放一块超级大馅饼在她娘面前。
烟氏笑得嘴都阖不拢了,她拍着女儿的手。“你这孩子,八字都没一撇,说得好像我们已经在京里发了财似的。”
对烟氏来说,她是不知道亲王的地位有多高,在京里人的心里又是个什么样的高度,不过,她被女儿描绘的远景给勾得心动了。
“搬家也不是容易的事,家里要拾掇的东西太多了。”搬家从来都不是什么轻省活。
“娘,要我说,收拾些细软贵重的东西就行了,那些生财器具,您要是舍不得,不如连摊子一起给了小舅,你问问他的意思,如果小舅要接,你就把煮鸡的秘法告诉他,要是不想也没关系。”便宜谁当然要便宜自家人,给谁也不如给小舅啊。
“我回去就让你爹跑一趟你外祖家。”烟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母女俩商量妥当,午饭也摆好了,而男人这边,盛光耀显然也毫无疑虑的被闻人复给说服了。
京城啊,他八辈子没想过自己能往那里去,都说女儿养大了是便宜人家,他这女儿在家的时候经常把他气得心肝痛,没想到如今却是托了她的福。
他心里又激动又不知如何是好。
席间,菜肴色香味俱全,但就算席面上是满汉大餐,盛光耀夫妻也没什么心思享受,草草用过,便告辞了。
夫妻俩在路上把话一说开,盛光耀干脆不回家了,转道去烟家所在的山溪镇传话,直接让烟廉过来一趟,烟氏则是回去准备搬家事宜。
烟廉放下手边的活儿,和盛光耀一起回小切村,半路上,盛光耀就把搬家的计划给说了。
知道他们要随着盛踏雪搬到京城去,烟廉一下就懵了。
到了盛家,烟氏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问他想不想接鸡肉摊子,烟廉怎么可能不愿意,连连点头。
“不让你姊夫当着娘的面提这事,是怕家里有人会闹腾,而让你专程来一趟,我也好把煮鸡肉的方法教给你,姊姊就一个要求,这方子只能你知我知,往后就算你娶了媳妇,也不许外传。”
烟廉自然是知道其中的重要性。姊姊这鸡肉摊子不说外人眼红,就他们家,二嫂为此整天讲话挟枪带棍,要不是有娘镇着,怕是早翻了天,这会儿他接了摊子,二嫂那张嘴还饶得了他吗?
烟氏也不否认自己偏心这小弟,烟礼如今有了养鸡事业,不受影响;烟义嘛,娶了个心大的媳妇,耳根子又是软的,媳妇说什么他听什么,不过她也不想再操这个心了,反正摊子是她的,想给谁是她的自由,至于烟义的媳妇就随便她去折腾,往后烟义真有法子出来开个木匠铺,她出银子就是了。
烟氏让烟廉白纸黑字立了切结书,又手把手的教他如何煮鸡、熏鸡,直到确定他熟练无误为止。
至于烟廉是如何摆平他二嫂的,烟氏到了京城接到烟廉的书信才知道,烟廉原本想把宰鸡、运载鸡只的活给了他二哥,可是他二嫂看不上,说没有油水的脏活才留给他们,她不干!
人家清高,烟廉也不勉强,他并没有兄弟非要团成一股不可的想法,他有的是家境不好的兄弟,谁不巴望有份正经的活可以干,至于摊子他一人顾不来,这不是还有他爹娘?
烟义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被贾芙蓉撺掇着要求分家,杜氏虽然伤心生气,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让三兄弟分了家,她和烟老头仍旧跟着老大住,老三没有娶妻,还是跟着爹娘住。
二房得了一笔不算少的银子,觉得甩月兑这累赘般的一家子,喜孜孜的分了出去。
二十几辆马车从小切村出发,往京城而去。
因为走的是官道,一路还算平顺,到了晚上便宿在驿站,闻人复身边侍候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这一路行来,居然一回都没有错过宿头。
天气变化得快,越接近京里,越发感觉凉冷,换上厚衣服不说,手上不捧着暖炉都不行了。
紧赶慢赶,三十天后,终是到了京城。
大威朝国都所在的京城,城墙高耸入云,犹如两条气势磅礴的巨大黑龙,伏地沿着东西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
马车装饰低调朴拙,可上头有亲王府的标志,守城门的卫兵连拦也不拦一下,任马车扬长而去。
京城的繁华映入眼帘,大运河舟楫往返,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大街上,各式各样的铺子、稀奇的玩意只多不少,行人衣着整齐,马车、软轿、行脚僧,担着担子的货郎络绎不绝。
盛踏雪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景致人物,心底不禁还是泛起了涟漪,她以为这一世可以不用再回到京城,不用再去面对那些令她不愉快的人事物,没想到命运轮转,她还是回来了。
这一路,闻人复一直是和盛踏雪一块的,他总是拿他的腿不好,骑不了马,只能坐马车当借口,不时借机吃吃妻子的豆腐,逗逗她。
这一路上笑声不断的传出车外,令护在马车两旁的温故、知新都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不过天天看见主子容光焕发、幸福无比的面容,一个月下来两人总算习惯了这样的日常,甚至暗自祈祷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可以一直下去。
他们看得出来,能让主子变了样,不再孤绝冷得毫无人性,都是因为新进门的女主子,两人对盛踏雪的态度是越发的恭敬了。
马车经过的街区人车越发的稀少,到了后来,宽敞幽静的街道上只有亲王府的马车行进声。
亲王府位在京城绝佳的位置,没有任何鎏金雕饰的实心玉狮子矗立在王府五间大门的门口,朱漆绿瓦,气势惊人。
知新两天前早先一步回了王府打点一切,此时带领着亲王府所有下人候在中门外,等候着久未归家的主子。
闻人复扶着盛踏雪的手下了马车,这是她头一回进王府的门,她是当家主母,得从正门走,接受府中全数下人的目光洗礼。
往后看谁敢怠慢,就是拿项上的人头开玩笑了。
至于烟氏夫妻的马车则是直接进了二门。
闻人复捏了捏盛踏雪的手心。“会怕吗?”这样的阵仗。
“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这亲王府的规制实在也太吓人了,一等贵族,建筑也是最高规制,五间的门面,就连玉狮子上面的疙瘩也有十二排,只少皇帝一排。
进了门是一层层的门关,前院形制严正,没有什么景观植物,分东西中三大块,每一边都是严格的照着中轴线分布的多重四合院落,主院用绿琉璃瓦、脊吻兽,侧院用的是灰筒瓦。
亲王府的花园也分为三块,幅员辽阔,山石林木,彩画斑斓,重楼迭嶂,进了一道汉白玉石的拱门,盛踏雪走得腿都酸了。
所谓的二门在哪?这么久还走不到,一个王府把屋子盖这么大,这是坑人吧。
“这样用脚走到歇息的院落,脚会断了的吧?”
“是为夫的疏忽,我看娘子一路行来颇有兴致,忘记娘子旅途劳累,是为夫的不是,往后我们多得是时间,为夫再慢慢带娘子好好的把府邸走一遍。”
这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呢,这些日子她总算模熟了他的性子,她发现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就算没有求,只要她多看一样东西两眼,一转头,他就会命人买下来,送到她面前。
于是一路上硬生生又多了一辆马车,她看不过去,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有时她多看两眼不代表喜欢,让他不要撒银子不手软的浪费。
为什么要拉着他的手讲话,因为这样效果最好,但他也总是无法把她的话听全,因为拉着拉着,他就是有办法模到别处去,很快变成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最近更是食髓知味,他们除了没有真正的行房,其余的地方他都探索过了。
盛踏雪常常因此羞得无地自容,马车可不是什么隐密的地方,当旁人听到声响会怎么想啊!
闻人复最喜欢看她红着脸的样子,见她抗议,喉间溢出低笑声。“我们夫妻同乘一辆车,下人岂会不知道咱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盛踏雪听他说得理所当然,索性不理他了。
此时闻人复摆手唤来软轿。
“我爹娘和阿瓦呢?”
“岳父岳母自有人会安置,你放心,至于那个小泵娘也不会亏待了她,我让人给她独自安排了个院子,也有人侍候着的。”
她哪是怕他会亏待她爹娘,是因为王府这么大,她要是想见她娘了,得走多少路才能见到啊?
“你能否将我爹娘安排得离我近一些,我想常常见到他们。”这样的要求不会太过吧?
“行,那就让他们住秀挹院,距离瞻霁堂近,你只要想随时都可以过去陪岳父岳母说话谈天。”
“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府邸,不觉得闷?”
“这不是娶了王妃来作伴?”
盛踏雪真心觉得,这厮越来越油嘴滑舌,到底是谁带坏的?还是他骨子里就这副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