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阳荷汤后,安鱼身子果然暖和不少,胸肺不再那么动不动就痒咳得难受,只是屋里还是冷。
她拢紧了大氅,看着屋里的一大盆黑炭皱眉。
既然没有油水可刮,宫里人送来的炭是最下等的那种,不易燃着,一燃起就黑烟滚滚呛得泪汪汪。
若按曾经看过的宫律,只怕她们这批秀女家人子还有大半个月要熬呢,她如果再这么“无为而治”下去,恐怕还等不及落选出宫,就得重新投第三回胎了吧?
安鱼想想,还是趁着外头天光仍亮,索性搬出了那一盆子分例的黑炭,用火钳砸得碎碎的,挖了些黄土,舀来水些,熟练地搓起一只只煤球来,趁湿的时候在其上穿透了几个小孔洞,就这么晾在小屋外头不那么起眼的一处,曝晒在冬阳下。
日头好的话,约莫晒个两天就干了,烧起来又暖又火力足,还不易起烟。
安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洗净那双被黑炭弄得脏兮兮的小手,这么一番周折下,也累出了一身大汗,整个发虚轻飘飘地靠坐在门边廊下喘气。
“哎,不成了,果然好日子过久,这胳臂腿儿都不中用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是背靠着廊下柱,心情极好地仰望着头上被隔成小小四方的天空。
不要紧,再忍忍,、再忍上一段时日,她就能月兑离这看似金碧辉煌实则压抑不堪的地方了。
她闭上了眼,感受着这静谧的时刻……
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安鱼犹如蜷缩于山洞中的小兽,蓦然嗅闻见了危险逼近,心猛一跳,霍然睁开眼!
惊觉、冰冷、疏离和防备……
严延脚步僵顿止于离她五步远之处,挺拔颀长身形一动也不敢再动。
可看在安鱼眼中,这男人身上清傲尊贵龙威浓浓缭绕,神情莫测高深——居高临下,犹如审视。
她心里乱糟糟,终究是缓缓起身,行了仪,冷静道:“贵人,此处是容巷,非您该涉足之地,还请贵人速速移驾他去。”
“你……”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幽深难辨。“嗯,安爱卿确实把女儿教得极好。”
“您是皇上?”她后退了一步,秀眉皱了皱,只得装作惊慌无措,作势跪下。“小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皇上恕罪——”
“免礼!”他心一紧,冲动地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却在初初触及那柔软纤细手肘的刹那,感觉到对方警戒地火速缩回。
严延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心下黯然,满满酸涩苦楚在胸口蔓延开来。
安鱼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眼前的皇帝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熟识的那个阿延,他们之间隔了一生一死的三年流光,昔日的默契'熟稔和亲近也早在他俩帝后相处一年后,消弭散去得仅余一缕残香为凭借……
何况,她已然无比清楚认知到,自己现在是谁?
她粉颈低垂,默不作声。
想来他今日是好奇后宫新进的秀女家人子,这才因缘际会走到这儿来看看的。
她既无心讨好吹捧献媚,就这么一截木头儿似地杵着,想必杵久了,这一国之君定然受不得人怠慢,便觉她面目可憎言语无味,说不得一扫兴,立马就走了。
昔日的太子严延,就已是个面上虚怀若谷谦冲温润,实则傲气深深刻进骨子里的男人。
现在当了皇帝,自然更加不需要委屈自己了。
可安鱼等了又等,却没把人等走了,反而听见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温和地开口。
“这煤球,是你做的?”
她心一凛,小脸掠过抹仓皇,勉强镇定心神,“是。”
“堂堂官家千金,如何会做这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严延纡尊降贵地移步到角落那一片湿煤球前,盯着,双眸亮得出奇,语带兴味地问。
见他没有看出什么异状,也没认出什么,安鱼高高悬着的心松懈下来了些,可依然谨慎地道:“回皇上,家父出身寒门,早年清苦勤读,小女虽然后来有幸生于锦绣之中,却也不敢忘却父祖辈辛劳,也听家中仆妇说过一二,便学着做来试试。”
“你很怕朕?”他隔着小院中央,望向她。
—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眉心蹙得更紧了,“皇上乃九五之尊,帝王威仪自是凡人难以—”
“过来。”
安鱼余下的话全断了,整个人进入备战状态,憋着一口火气,略显僵硬地拒道:“皇上,恕小女不敢,如此与礼不合。”
他凝视着她,瞅得她的理直气壮渐渐变成了不安,就在安鱼以为他就要发怒的当儿,忽见他蓦然笑了起来——
眼前这绝世男子,本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这一笑,越发显得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她昔年也无数次见过他的笑,有笑得腼眺,笑得依赖,笑得撒娇,笑得威严……可今日这样的一抹波光潋滟的笑,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她,只看过他对乐正婥这样笑。
安鱼承认笑得这般美好惑人的他,确实令她一时恍惚震颤荡漾难禁,可转瞬间心还是平复沉静了下来。
嗯,果然世上不论男或女,天生容貌姣好就是这般吃香,引人遐想勾人暧昧,稍有不慎,叫那良作多情者,一眼倾心,代价便是万劫不复。
严延没有错认她眸底的那一刹那惊艳心悸,可是随后她的清冷如故,还是令他初初升腾飞扬而起的窃喜欢悦跌了个跟头……
他心中重重一沉,隐约间竟有些委屈起来。
她十有九成是萸娘姊姊,无论是做阳荷汤还是煤球上孔洞的位置……也只有萸娘姊姊,会将孔洞点戳成了弯弯的笑脸。
……萸娘姊姊,你戳的这是什么形状啊?
……阿延,这是笑脸呀,外头风雪再大再冷,我们只要烧着满满笑脸的煤球,就会觉得又温暖又快活了,对吧?
萸娘姊姊,是你回来了,对吗?可你为什么不跟阿延相认?还是你还魂之前喝了孟婆汤,已经把阿延也遗忘在忘川水的彼岸了?
他深邃的凤眼灼热潮湿得厉害,疑有水光……
安鱼看得既难抑揪心又莫名胆颤,她心乱如麻,仓卒地对他行了个膝礼,“皇上,小女该回屋了,告退。”
她强迫自己背脊挺直不露慌乱,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进阴冷的屋内,关上门。
严延在屋外伫立了大半个时辰,安鱼在屋内也呆坐在榻上,不发一言。
直到脚步终于渐渐移动、渐渐消失远去……
她绷紧的身躯这才垮了下来,不断喃喃重复宽慰自己。“没事的,他认不出你,他不会知道是你,萸娘,别慌。”
乐正府
堡部尚书乐正杰手持狼毫,落墨纸上,铁画银钩'笔走龙蛇,须臾间,一幅气势磅礴的草书淋漓而成。
“老爷……”乐正夫人亲自捧着一盅信阳毛尖茶,递到他手边。“喝口茶歇歇吧!”
乐正尚书眉头微挑,接过后不忙喝,只慢慢刮着上头的茶沫。“娘娘那儿你见得如何了?”
乐正夫人眼眶一红,“老爷,您倒是好好替娘娘想个法子,看如何才能早些为皇上诞下皇长子才好呀,只要皇长子一出,咱们又何愁那些个未成气候的秀女家人子进宫邀宠?虽说现下这一两年,娘娘还无须担忧,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想法子?老夫能想什么法子?”乐正尚书哼了声。“难道老夫的手还能伸那么长,伸进宫里的太医院指挥上下吗?况且就算有再多助孕的仙丹妙药,也要娘娘的肚皮争气啊!”
“妾身如何不知?娘娘这三年也按着脉案调养身子……也不知什么缘故,这龙嗣就是不来?老爷,妾身听说那些太医最是谨小慎微,开的多半是些温温吞吞的平安方,好东西都掌着不敢露白呢。老爷,您往常不是和几位老太医有旧,甚至太医院使也是您的故交,您何不……”
“女人就是见识短!皇上已不是昔年的太子了,论前朝后宫的掌控,谁能及得上皇上?”乐正尚书深吸了一口气,苦笑。“再说我乐正一族,虽不是名正言顺的外戚,因有贵妃的缘故,也可算是被架上火上烤了,皇后这位置,外戚这头衔自然诱人,但现如今看皇上的态势,娘娘恐怕也只能暂时止步于这个贵妃。”
“皇上怎能如此待娘娘?娘娘可是拼死帮皇上诞下了唯一的公主—”乐正夫人气哭了,却立时被乐正尚书喝住。
“住声!”乐正尚书愠怒低喝,神情严峻的警告道:“皇上是娘娘的夫,更是君,难道立不立后,还有娘娘做主的份吗?”
“老爷……”乐正夫人骇然地忙忍住了,抽噎了两声,终究嗫嚅道:
“那、那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娘独自在宫中扶不了正,始终低先皇后一头了?”
“谁施力扶助,都及不上她自己。”乐正尚书叹了一口气。“夫人啊,当初你我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亲生爱女竟能蒙得皇上青陈恩宠,成为这后宫第一人?”
乐正夫人含泪疑惑地望着丈夫,面露不解。
“只要娘娘能牢牢握住了帝王心,还愁日后少了子嗣或担忧旁人来分宠?”乐正尚书目光深远,手抚着修剪华美的短须道:“这些年来你还看不明白吗?皇上雄才伟略,有着帝王的仁厚英明与多疑,却也是个长情的……除非先皇后再复生,否则谁也撼动不了娘娘在皇上身边和心尖的位置。”
“先皇后那是和皇上情分起于微末,一路自东宫相扶持多年,在皇上心中亦母亦姊,自是无人能及。”乐正夫人想起那位曾参见过一两回的贤德皇后,心下喟叹之余也不免感到庆幸,低声道:“妾身说句大不敬的,也亏得薄后娘娘登上凤座来年便仙逝了,否则咱们家娘娘恐怕还得被压上一头呢!”
“夫人这么想就对了。”乐正尚书颔首,微微满意。
“可皇上既然对娘娘长情,怎么又突然要选秀?三年前,皇上明明面对群臣建言,还是坚决不选秀广纳秀色的。”乐正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乐正尚书眼神微微冷了,似笑非笑地道:“皇上这自然是警告众嫔妃身后的这些人——包括咱们府在内,所有人的身家荣辱全系于圣上一念之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莫蠢蠢欲动太过。”
乐正夫人欲言又止——可难道,真就这样了?什么都不做?
“娘娘虽是聪慧过人,可到底输在一个年纪犹轻,心性未稳上。”乐正尚书正色道:“夫人,你若入宫探视娘娘,千万得劝她沉得住气……皇上龙寿如今不过二十有二,正是旭日东升春秋鼎盛之时,娘娘真正的战场尚且在十五年后,她此际最该做的是好好儿拢络君心不变,届时有宠有子,自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老爷说的,妾身定会一一同娘娘详说分明。”乐正夫人嘟囔。“可妾身适才担心的,不就是娘娘至今月复中还没个动静吗?”
“先开花后结果,娘娘当初既能开怀,诞下公主,又何愁怀不上龙胎?”
“可,这转眼都过三年了……”
“转告娘娘,不动即不错。”乐正尚书指尖轻轻敲击书案,沉思道。“枪打出头鸟,秀女家人子此朝进宫待选,哪个不长眼的在此时跳出来张牙生事,自然会成为皇上第一只要打落的猎物,她这个宠妃树大招风,也莫在这时候成了众人的箭靶或替罪羊。”
“若只论这个,妾身倒是对娘娘有信心,咱们娘娘呀,虽没有凤印金册在手,却是实打实主理宫闱大权之人,就连后宫那些有封号的嫔妃衣食饮度分例都得看咱们娘娘的脸色,更何况这些新进待选的秀女家人子?”乐正夫人闻言抿唇儿笑了。
乐正尚书眉头隐隐浅蹙,只摇了摇头,不再多谈心头的疑猜与不安。
安鱼提心吊胆了几日,随时处在警戒状态,可万幸的是自那天之后,乾元帝没有再踏入小院一步,甚至连她的分例也一如往昔,并无克扣抑或加厚的迹象。
她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说得也是,若不是她自己身历其中,又怎会相信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之事?况且她音容笑貌都和薄萸娘大相径庭,任谁怎么也不会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而在此同时,严延正坐在长乐宫中,和乐正婥对坐弈棋。
“……皇上棋力精妙高深,臣妾又输了。”乐正嫜清婉出尘的小脸自皇帝驾到的那一刻欢然喜悦到现在,眉眼嘴角始终笑意吟吟,便是状似埋怨都听得出满满的撒娇依赖之情。
严延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微微一笑,慢慢拾捡白子入玉匣。“其实朕的棋,还远远及不上朕的师傅七分。”
“臣妾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赢得了您的棋,听说素有棋圣国手之称的闻太傅都曾败在皇上之下——”乐正婥忽地好奇追问道:“但不知皇上的师傅是哪位大师?怎么臣妾以往都没听您提过呢?”
“朕的师傅,是萸娘姊姊。”他眼神里的温和化成了掩不住的温柔,嘴角轻扬。
乐正婥指尖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甜甜一笑,半嗔半怨道:“原来是薄后姊姊……对了,皇上臣妾听说这次秀女家人子里有几个姝丽姣好,有天香之色,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往后只怕有了新的姊妹,皇上来臣妾长乐宫对弈的时候就少了。”
“焯儿,朕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夫君?”
乐正婥眸底掠过一抹惊疑不定,脑中飞快思索分辨着乾元帝这话究竟剑指何端?
“皇上自然是这世上最顶顶好的夫君了。”她眼波流转间,深深真挚恋慕
地望着他。“焯儿这辈子能相伴君侧,实属三生有幸……”
“朕能得焯儿,亦是朕的福气。”严延牵起她柔软无瑕的手,在大掌间细细把玩,眸光幽微隐晦,乐正婥浑然未觉,却是心一松,笑靥越发幸福妩媚。
她胆儿顿时壮了些,声音更是甜软温柔七分。“皇上,您平时前朝国务繁重,日理万机,甚是辛劳,所以七日后当殿遴选秀女之事,有臣妾和江淑妃妹妹、吴贵嫔妹妹三人把关鉴选便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唔了声。“那就这样决定吧,有劳爱妃了。”
“谢皇上,臣妾定然不负所托。”乐正婥嫣然笑道,目光闪闪。
一盏茶辰光后,见乾元帝去得远了,乐正婥的笑容敛起,对燋儿道:“去请江淑妃和吴贵嫔到长乐宫来商讨要务。”
“奴婢这就去。”
一旁的照儿忍不住欢欣殷勤地道:“娘娘,皇上心中最宠信钟爱的果然还是主子您啊!”
“本宫这些时日总觉皇上不大对劲,似是对本宫有所疏远。”她揉了揉眉心,总算缓过一口气儿了。“不过今日看来,倒是本宫因子嗣之忧所故,多心了。”
照儿趁机说了些奉承凑兴的吉言,乐正嫜神情也松快愉悦不少。
转眼间,已到当殿遴选日——
两三百名秀女家人子,在几日前已经初选饼了一回,容貌身姿谈吐甚至气息不符者,便已落选出宫返家各府许嫁。
如今宽敞广大的含秀殿前,十步之间便燃起了一只只麒麟金暖笼,纵使开春乍暖还寒时分,即便是身子骨纤弱的秀女们伫立于开阔中殿上,也不觉得冻。
“贵妃到……”
“淑妃娘娘到……”
“贵嫔娘娘到……”
清丽飘逸如仙的乐正婥今日一身贵气紫气华袍,乌发高梳飞云髻,簪上金鸾含珠华胜,东珠耳墙,颈配紫翡矿金项圈,纤细玉腰系着璎珞羊脂玉环佩压裙,裙下脚步雍容轻迈,隐隐可见绣鞋上镶着光晕莹然的鸽蛋大南珠。
气派华贵,倾国倾城……
在第三列中的安鱼仅只稍稍瞥了一眼,又复目光低垂,无悲无喜。
她只烦躁着恼,这严延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初选那天,但闻容巷嘤嘤坜喔低泣声四起,收拾迁移出宫的动静不小,可却没有任何老嬷嬷来她小院通知要验身或其他……
安鱼如笼中困兽般在小院里来回踱步张望,秀眉纠结成团,那一刹真想身插双翼,飞出这高高朱墙皇城囚牢!
心绪纷乱间,忽然安鱼感觉到四周异常的静默,她回过神来,蓦然抬眼,看见高位之上的三名美丽高贵嫔妃眼神不悦地注视着她。
周遭秀女家人子的目光更是直勾勾,其中有轻蔑,有厌恶,有幸灾乐祸。
她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轻扬,心下已做好准备。
“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千金?”见乐正婥漂亮纤指轻轻端起茶碗,低首敛眉啜饮,吴贵嫔领会,立时傲然娇喊。
秀女家人子们不约而同纷纷闪避,安鱼瞬间独留在原地,明显地被孤立了。
“回贵嫔娘娘的话,小女安鱼,家父官拜五品,为当朝礼部侍郎。”她不卑不亢地清朗回应,身姿端正,做了个完美至极的仪礼,而后抬起头,笑意吟吟地直视吴贵嫔。
“大胆!尚宫嬷嬷没有教导你,在宫中直视贵人,是为大不敬?”吴贵嫔顿时被她清澈灵动眸中的高雅从容神色惹火了,有那么一霎,彷佛眼前这五品宫之女才是真正高高在上的“贵人”,而自己却不过是她眼底脚下卑贱低弱的东西!
“贵嫔娘娘相询,小女不敢低头应答,浑似无视贵嫔娘娘。”安鱼夷然不惊,依然浅笑,谈吐清脆尔雅。“我大阙王朝皇律有云:上者有问,下者端应。这『端』字,是为端容以正,非为低眉垂眼,还请贵嫔娘娘明察。”众秀女家人子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敬佩惊畏嘲笑看戏者皆而有之。
“哼,小小秀女家人子就敢驳本宫的话,来人!”吴贵嫔气炸了,激动昏头之下怒气冲天地大喝一声。“撂牌子,掌嘴三十,把人给本宫撵出宫去!”
“是!”一旁的尚宫嬷嬷们轰然恭应,却是偷偷猫了上头的贵妃娘娘。
这后宫之中真正做主的,可不是吴贵嫔这个主儿呢!
“且慢。”向来温婉仁厚的乐正婥果然轻叹了一口气,开口制止。
“贵妃娘娘……”吴贵嫔脸色铁青起来。
乐正婥温柔地道:“贵嫔妹妹,本宫知道你委屈了,不过安姑娘出身礼部侍郎府中,想必自幼严守礼数律例,虽说显得有几分拘泥不化,然礼部安侍郎终归是国之栋梁,其女掌三十,倒有些过了,不如妹妹给本宫个面子,便去了着掌掴之罚,命她落选离宫归家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