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韩墨楼比平常还早些回到府邸。但说早,也已经是他娘亲要睡下的时间了,于是他便也没去秀水居打扰,直接回到晓阳院。
罢要进门,却见秀水居的丫鬟竹儿从里面走出来。
竹儿见到他,先是一忙,旋即欠身,“大人。”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老夫人让奴婢送药汤过来给夫人喝。”她说。
闻言,他一震,“夫人怎么了?”
彼秋心为什么要喝药汤?她哪儿不舒服?哪儿出问题?怎么他不知道?
见他一脸严肃又紧张的样子,竹儿立刻解释,“夫人没事,好得很,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是子息汤。”
他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夫人久久未孕,所以老夫人才……”竹儿怯怯地继续说。
这会儿,他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他娘亲……急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奴婢告退。”竹儿又欠了身,然后快步离去。
韩墨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叹了一口长气。他娘并不知道他跟顾秋心还未圆房,自然心心念念着希望顾秋心能赶快怀上孩子,为韩家传宗接代,延香续火。
他俩是三月成的亲,如今八个月过去了,她肚子还是没半点动静,也难怪他娘亲心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娘亲一定不止一次地对顾秋心提起此事,他娘亲的期待对顾秋心来说必然是沉重的吧。
可她却一次都没跟他提起,默默的喝着那子息汤。
只是话说回来,顾秋心如今是怎么想的呢?他可以感觉到她已经接受了他,对他也有着某种程度的感情。
她说爱是因,生儿育女是果,如今她对他的爱,能开花结果了吗?
无数个夜晚,他多想完完全全的拥有她,跟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那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单纯的欲念,而是因为爱。
可她对他的爱,足以让她对他敞开胸怀吗?
“大人?”这时,去厨房帮他找吃的心砚回来了,见他还站在晓阳院门外,不禁疑惑,“您怎么还站在这儿?”
他回过神,看见他手上端了个盘子,盘上有几块咸糕。
“我不吃了,你吃吧。”他说着,旋身走进晓阳院。
晓阳院中有间浴间,里头有个炕,为了让他一回来就能洗漱,顾秋心在沐浴后会嘱咐小节别让炕里的柴火熄灭,因此他每天回来都能立刻使用温热的水。
洗漱更衣后,他直接回到房里,他才刚走进花厅,就听见顾秋心的声音——
“怎么这么早?”
他穿过花厅之间的门再穿过一道帘子跟屏风,进到寝室。
她还没睡,拿着纸笔不知道在桌边画着什么。
“怎么知道是我?”他问。
“脚步声。”她抬眼笑着瞥他一眼,又继续画着,“快好了,等我一下。”
他走近一看,见她在纸上画着人物,“我以为你又要在府里造什么了……这是什么?”
“是要画给孩子们看的。”她说着,又画了十几笔,终于完成。
摊开那一张张的画纸,她心满意足,“我想给孩子们看图讲故事。”
他看着画纸上面的人物,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画里的人物穿着很特别的衣服,像是异族或异国人般。
“你画里的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她下意识回答,“他们住在阿尔卑斯山。”
他听完露出更困惑的表情,“阿阿尔卑斯山?那是什么地方?”
“是……”她怎么跟他解释呢?他又如何理解她曾经存在的那个世界?算了,为了不自找麻烦,她还是别解释太多吧。
“是我自己杜撰的。这个小女孩叫小莲,是个孤儿,本来由姨妈抚养,但五岁的时候被姨妈送到阿尔卑斯山的祖父家。祖父是个性情古怪的孤僻老人,可是天真活泼的小莲却慢慢的打开他的心房,让祖父有了笑容。”
他微微挑眉,睇着她,“小莲似乎是个好孩子。”
“是呀!”她继续道:“小莲在山上认识了好朋友,这是牧童小豆子,还有羊……”
“这是羊?”他眉心一皱,指着画纸上那只没尾巴的狗。
“是羊呀,看不出来吗?”她一脸受挫。
看着她那期待被赞美及理解的表情,他哪里忍心打击她的信心,“嗯,可以,看得出来是羊。”
“想听听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吗?”她兴冲冲地说。
他点头,“愿闻其详。”
于是,她便给他说了小莲、爷爷、豆子、黛堤姨妈、小芬、史圣明先生、罗管家等人的故事。
他听得十分入迷,也觉得相当有趣。
这是个对暖暖窝的孩子来说,非常励志正向又光明的故事。
“这是个好故事,孩子们会喜欢的。”
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着,她将画纸按着顺序张张迭放妥当,“大功告成,可以睡了。”
起身,她先去洗手,然后走到床边,卸下了两只她自己缝的棉布鞋。
来到古代后,她不只将自己从前所学应用在生活中,也在现在的生活中学习到很多过去不曾接触过的技艺。
见她脸笑盈盈,好似无忧无虑的样子,韩墨楼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他娘亲对她的期盼,没给她造成任何的压力吗?
他也走了过去,坐在床沿,欲言又止,“秋心,你……”
看他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她盘腿正坐着歪头看他,“干么?有话就说呀。”
他看着她,眉心微微拧起,露出歉疚又不舍的表情,“我刚才碰到竹儿,知道娘让你喝子息汤……”
她先是一顿,然后弯唇一笑,“原来是这件事,是呀,我已经喝了好一阵子了。”
闻言,他惊讶地道:“好一阵子?你为什么没跟我提起?”
“又不是什么大事。”
“娘没……逼着你吧?”他问。
她摇头,一派轻松,“娘没逼我,只是担心我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
她越是对此事轻松看待,他越是对她感到不舍,“面对娘的期盼,你心里一定不好过……”
见他对自己如此的爱护及疼惜,顾秋心只觉得心头暖暖热热的,这个男人,不只担心她受伤,还担心她心里会不舒坦……他是真真切切地在乎着她、怜惜着她。
离开那背叛了她的男人,老天又夺走她的生命,原本她以为自己根本遭到诅咒,可现在她知道,老天把她从那个世界带走,是为了让她跟韩墨楼相遇。
季墨秋说得对,每个来到生命中的陌生人,都不是毫无理由的。
看着眼前的他,她的心窝及身子都暖呼呼地,其实,喝什么子息汤呢?该是生孩子的时候了呀!爱是因,生儿育女是果,现在的她非常确定自己是爱他的,那么与他生儿育女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她不自觉地伸岀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此举教韩墨楼整个人震了一下,然后瞬间臊红着脸看着她。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额头、眉头,再没着鼻粱往下走,接着轻抚他的唇、下巴……然后她露出欢快的微笑,两只眼睛定定地、深情地注视着他。
迎上她那比平常还要炽热十倍的眸光,他心悸得厉害。
该死,他一个男人居然被她撩拨得如此不知所措?
她慢慢地欺近他,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他竟紧张到全身僵硬。
顾秋心主动在他的唇上吻了一记,然后看着他那潮红的脸,忍俊不禁地笑了。
“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表情吗?”她顿了下才说:“好像我要吃掉你一样。”
他浓眉一皱,“你寻我开心?”
她摇摇头,目光率真直接,“今天不寻你开心,是认真的。”
闻言,他心头一震。
认真?她是指……
“墨楼,没有爱的结合,就像一个人空有躯壳,却没有灵魂一般,我一直很感谢你尊重我也理解我。”她深深注视着他,唇角漾着甜甜的微笑,“现在的我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听着,他脸上有着放松安心却又困惑的神情,“是吗?”她到底要说什么?
“墨楼,你……喜欢孩子吗?如果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你喜欢孩子吗?”他微微一顿,很认真地思考,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我看过自行被他家那三只猫崽子弄得七荤八素、边抱怨边笑着的模样,当他把孩子交给我抱,孩子却哭闹不休时,我觉得很困扰,像抱着一团火药,恨不得赶紧丢开。”
听见他如此诚实的回答,顾秋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真是个正直又坦率的人,不说讨好谄媚人的话。
“你问我喜不喜欢孩子,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他目光一凝,深深地注视着她,“我肯定会喜欢我们的孩子。”
她笑意浅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须臾,她环顾寝室,问道:“觉不觉得少了什么?”
他一愣,下意识也跟着她的视线环顾着寝室一圈。
少了什么?她想要添置什么桌椅或是柜子吗?怎么前一句还在聊着孩子,下一句却问起少了什么了?
他蹙眉苦笑,“你若缺什么,叫王管家张罗便是。”
她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然后又笑出声音。
看来,这男人只能对着他抛直球,丢变化球,他怕是一辈子都接不到。
“我不缺什么。”她用最直接最炽热的目光望住了他,“这宅子什么都有,就只缺孩子的哭声跟笑声了。”
这记直球他接到了。
韩墨楼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秋心?”
她伸出双手,勾抱着他的颈项,毫不扭捏。
“喝了好一阵子的子息汤,咱们来看看是否有效吧!”她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韩墨楼耳朵一热,脸又臊红了。
他拿饱满的额头贴抚着她的额头,两只眼睛如烈火般注视着她,轻声说:“我终于等到你了。”说着,他的唇温柔的贴着她的唇。
彷佛她是易碎的宝物,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她、抚模着她,又好似她是不可侵犯的女神般,他渴望却也挣扎地除去她的衣物。
这身子是青涩的,可她有着一颗成熟女人的心,有着一条渴望被他深爱的灵魂。
她一点都不怕,甚至主动褪去他的衣物,因为练武之故,韩墨楼的身形常精实完美,让她看了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韩墨楼深情凝视着身下的她,大手覆上她,察觉她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下,他便紧张地抽回手。
她笑望着他,以眼神允许他对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读懂她的眼神,他放心了。
俯身,他亲吻着她的唇瓣,她并不丰满,但却柔软细致得令人爱不释手。
“嗯……”他温柔地、充满爱意的抚模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腰肢也不安分的扭动起来。
他不急躁,即使他如此渴望。
他不粗率,即使他压抑已久。
他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勾引出她身体深处的渴盼,那充满感情的炽热的手,访遍她全身。
“唔……”顾秋心真没想到跟他的第一次,竟是如此的美好销魂。
她星眸微启,身躯意乱情迷地起伏着、扭动着。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湿又热,那酥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勾住他的颈项,将整个身体贴上了他的。
而当她紧贴着他,也感觉到他的炽热,他的身体如着火似的烫人。
“秋……”韩墨楼已经几乎快忍受不住,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地问:“行吗?”
她涨红着脸,喉咙犹如火烧般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主动在他身下展开身体,彷佛一朵绽放着、等待蜂蝶采蜜的花朵。
此刻,她感觉月复间又热又胀,有一种急需被填补、被充满的渴求。
韩墨楼的手一滑,她已春潮如泉涌。
“唔……不………”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太害羞了,她竟然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他眼睑低垂,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深沉又迷人的微笑。
他等不了也不想再等了,他准备好了,他想,她也是。
一早送韩墨楼出门后,顾秋心就在房里整理她今天要带去暖暖窝的教材。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着一个小女孩,她是一个小天使,美丽又可爱……她有一个好朋友,却是一只小山羊,每天都在一起玩……啦啦啦啦啦嘟嘟……”
心情愉悦的她,忍不住哼起《小天使》的主题曲。
一旁正在整理房间的小节跟马嬷嬷都疑惑地看着她。
“夫人,你今早心情真好,还唱曲儿?”小节好奇地问:“你唱的是什么曲呢?”
“喔,是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她开心的说:“今天我要给孩子们说故事,这是这个故事的歌曲。”
小节皱起眉头,“什么卑卑山少女?”
她啐一声,“什么卑卑山?是阿尔卑斯山。”
“那是哪里的山?”小节问。
“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山。”顾秋心也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反正你今天听我说故事就好。”
马嬷嬷迭好了衣服,正要往床的方向走去,顾秋心见状立刻大喊:“马嬷嬷!”
马嬷嬷一惊,“怎么了?夫人。”
“那个……”顾秋心霎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那个床……床,我、我自己铺。”
“为什么?”
“没为什么,反正我自己弄就好。”她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满脸潮红。
马嬷嬷先是困惑地看着她,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掩嘴一笑。
“马嬷嬷,你笑什么?”小节不解。
马嬷嬷笑看脸颊已经又热又红的顾秋心,低声道:“恭喜夫人。”
顾秋心一愣,“啊?”
“恭喜什么?”小节也一脸疑惑。
马嬷嬷意味深长地说:“夫人终于从少女蜕变成女人了。”
闻言,顾秋心又惊又羞地瞪大了眼睛。
马嬷嬷是怎么知道她跟韩墨楼在昨晚之前尚未圆房的?
“马嬷嬷,你该不会都在窗外偷偷监视监听吧”她羞赧地问。
“唉呀,夫人可别误会。”马嬷嬷羞红着脸,“老奴才没那怪癖好呢!”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她问。
一旁的小节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凑上来问:“知道什么?”
马嬷嬷笑道:“夫人昨晚跟大人圆房了。”
“什么!”闻言,小节惊叫出声。
“你小声一点!”顾秋心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
小节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夫人跟大人都成亲那么久了,怎么……难道大人真有隐疾?”
“你才有隐疾呢!”顾秋心伸出食指推了她额头一下,然后转头看着马嬷嬷,一脸求知若渴,“马嬷嬷,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嬷嬷一脸神秘,“你骗得了老夫人,哪里骗得了我?老奴看着您长大,跟您又如此亲近,您那点儿心眼,老奴会不知道?光是看着您跟大人平时的那些眼神及举止,就能觑出端倪。”
“……”顾秋心露出一脸甘拜下风的表情。
“大人真是个好人,能纵着您这么久,也真委屈他了。”马嬷嬷一叹。
彼秋心眉心一皱,“委屈他什么?”
马嬷嬷嗤笑出声,“每天跟您同床共枕,却碰都不能碰您一下,大人不委屈?老奴看啊,根本是憋屈呢!”
听着,顾秋心脸热了,嘴里咕哝着,“他也不是完全没碰过我呀!”
憋屈什么?他之前也吻过她了呀!才不是碰都没碰过呢!
“好了,别磨磨蹭蹭地,我要出门了。”不想再跟她们讨论她跟韩墨楼的“房事”,她中断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