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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娘一手好本领 第十二章 人人心藏算计(1)

打从慕千阳带着夏以烟回府,滕丽伶便一直等着,然而别说是请安了,东梨院就像与世隔绝似的,压根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理会她这端着架子等人来请安的继母。

若是慕千阳不在,她多的是手段让那村姑就范,偏偏慕千阳和那村姑寸步不离,就是想下手,她也要忌惮几分。

哗啦啦的巨响响起,一套价格不菲的古董茶具被扫落在地,滕丽伶在听完下人的汇报后,气得全身发抖,“一个村姑,竟胆敢如此嚣张!”

她跟前的一子一女,脸色也不好看。

“娘,不能再等下去了,再不想办法,这王府就要落到那贱种手里了。”慕平蓝脸色阴沉的说道。

比起娘亲在意一个村姑来不来请安这等小事,世子之位在慕平蓝眼中才是大事。

慕千阳打了胜仗回来,声望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此时别说是杀他了,就是他少根寒毛都算得上是天大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把世子之位给弄到手?

滕丽伶自然知道,只是那口气压不下去,儿子这一提,她只能强忍着怒气,咬牙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若不是你搞砸了,事情何至于落到如此麻烦的地步?”

她好不容易买通服侍慕千阳近十年的小厮,让小厮在慕千阳的晚膳中下迷药,想营造他被南疆人暗杀的局,谁知他们竟错估了慕千阳的武功,让他给逃了出去,还让蓝焄俊捷足先登,将人给救走。不仅如此,平蓝派出去的人下落不明,不知是办不妥事而逃跑,还是被蓝焄俊的人给掳了去,这未知的因素让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下,加之慕千阳一直未与他们撕破脸,更是让他们忐忑不安,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才好。

提起自己手下那群饭桶,慕平蓝的脸色更加阴沉,却只能说:“娘,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你赶紧想想办法才是!”

“就是呀,哥哥若是没办法继承王府,我要怎么嫁给寒哥哥?”慕盼芹在一旁帮腔。

她心仪寒辰烨,知道寒辰烨些此番前来除了与慕千阳相聚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接回东耀国为他选定的太子妃。

天历大陆能够和平百年,便是因为四国的先祖有着一个约定——联姻。

四国太子所娶之人必定是其他三国之女,此女身世虽没有明文规定,可大多是皇室公主或是亲王之女身分必定显贵,因为如此,四国才得以和平数百年,唯一的异数便是南疆国,嫁南疆国的联姻之女几乎从未产下皇子,也不知是南国刻意为之或者是巧合,南国的君主一直都是血统纯正的南疆人,才会一直野心勃勃想染指比其富裕的东耀国,这一轮到西楚与东耀两国联姻,然而东耀皇帝就福诚公主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让她远嫁,于是出嫁西楚的人选只能是亲王之女,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燕王府。

慕千阳之母早年曾至西楚游历,与现任的西楚皇后结为金兰,当时两人口头约定要为之后诞下的子女订下女圭女圭亲,可当时千阳之母尚未嫁人,而西楚皇后也未有子女,这约定自然只是戏言,不过随着四国太子成年,这戏言再次被翻了出来。

这事,让慕盼芹有了期盼。

慕千语是个傻子,傻子如何能当西楚的太子妃?虽然慕盼芹不是先燕王妇之女,却也是燕王的女儿,她相信只要亲哥哥能成为燕王世子,她就能取代慕千语的地位,嫁给寒辰烨,成为他的太子妃。

“我能有什么办法?”被子女这么逼着,滕丽伶一愁莫展,咬牙说:“本想从那村姑身上下手,逼她离开,再想办法让你爹去求皇上,让那贱种尚公主,这么一来,世子之位不费吹灰之力便会落在你身上,谁知都过三天了,连那村姑的面都没见到,我能有什么办法?”

“靠爹?”慕平蓝嗤了声,指望那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一年见不到三次面的爹,他不如自己想办法。

提起自家相公,滕丽伶也是无奈,好在她很清楚自己爱的并非燕王,而是他给予的身分与地位,对于叫也叫不回的燕主,她早已心死。

就在两母子想破头时,一旁的慕盼芹叹了口气,“可惜福诚公主病了,要不然让她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赐婚不就得了。”

听见这话,滕丽伶双眸一亮,“病了?赐婚?”

慕盼芹刻意与福诚交好,虽说福诚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可看在她是慕千阳庶妹的分上,还是会招呼她。

慕盼芹一心想嫁给寒辰烨,故对福诚这个皇室公主很是殷勤,得知她在闻香楼伤透了心,次日便递牌子想进皇宫探望,没想到以往总会接见她的福诚却病了,婉拒了她。

慕盼芹以为福诚在恼她,也不死心,一连三日天天前往,可在看见福诚的宫女个个忧心忡忡,她才知福诚并非恼她才不见她,一而是真的病了。

“你说福诚公主是让那贱种给气病的?”滕丽伶凤眸一闪,问女儿。

慕盼芹点头,“肯定是了,慕千阳当众说只将她当成妹妹,还对另一个女人承诺这辈子唯一的妻是她,而且那态度……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就像变了个人,完完全全以那女人为主,就怕说错一句话会惹恼了那女人似的,和我们认识的慕千阳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我是福诚,也会被气病。”

听完她的话,滕丽伶陷入沉思,慕平蓝却依旧急得绕圈子,“福诚公主病了与这事有何关系?你们还是赶紧想想法子。”

在他看来,这些八卦之事压根帮助不了他。

“我想到办法了。”滕丽伶蓦地勾起笑,对着一双儿女说道。

慕平蓝第一个冲到她跟前,“娘,你想到什么好法子?”

滕丽伶眸光一闪,招来两人,在他们耳边低语。

两人听完是双眼一亮,可慕平蓝却有些犹豫,“若是福诚公主病好了呢?”

有过一次失败,他不得不谨慎。

滕丽伶笑了,轻声说:“放心吧,只要福诚公主想嫁给那个贱种,她的“病”就不会好,这事要快,赶紧去办吧!”

两人稍一思考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松下眉头,转身离去。

“哼!以为不来见我,我就治不了你们?”滕丽伶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我治不了,大有人能治,我就等着看你这贱种许下的承诺,如何成为一个笑话!”

一辈子唯一的妻?这是多少女人作梦都梦不到的事,一个村姑也配?

没过几日,皇都内便有了一个传言,说福诚公主生了重病,御医看不了,外头的神医也看不了,最后请来云安寺的得道高僧,高僧断言,公主这病不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冲喜。

而这喜不是随便谁都能冲的,需为甲子年九月九日生时,命重六两五,具有大将军命格之人方得以解之。

依照得到高僧的指示,皇帝当即命人搜寻东耀国此命格之人,说也巧了,这样的命格整个东耀国就一人,正是镇国将军慕千阳。

这消息一出,整个东耀国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大多赞成这桩婚事,毕竟将军配公主不仅门当户对,还能救公主的性命,怎么样也称得上是件喜事。

当然,这是因为慕千阳已成婚之事并无人知晓。

蓝焄俊一得知此事便急忙来到燕王府,没想到却看见慕千阳夫妻俩正浓情蜜意的品茶说笑,一副压根不晓得外头传言的模样。

“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喝茶?”蓝焄俊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外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有些好笑。

“要不要来一杯?”夏以烟见他额角还渗着汗,贴心的替他倒了一杯。

蓝焄俊的确需要一杯茶,也不客气,一灌下后,才对着正和儿子大眼瞪小眼的慕千阳道:“出大事了!”

“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慕千阳将凌儿从石桌上抱下,回头看他。

这几日他请了假,关起门来专心和儿子抢娘子……咳,是“培养感情”,却不代表他不知外头之事,据他所知,朝中这阵子并无大事。

“我不急,该急的是你!”蓝焄俊也不卖关子,将这阵子处头的传言一口气说了出来。

谁知他话说完了,眼前夫妻俩却一脸淡然,一个依喝着她的茶,另一个则专心逗儿子,这情景让他突然静了下来,“你们早知道了?”若非早知道,怎可能会这般淡定。

“嗯,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夏以烟笑着说。

开玩笑,她若是设立情报网,这天历大陆没有一件事能逃过她的眼睛,更别提这小小的燕王府了,早在她踏入的那一刻,府中所有虫兽便成了她的眼线,别说是滕丽伶和她那对儿女的谈话,就是她现在想知道滕丽伶正在做些什么,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

“既然知道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淡定?皇上可是打算赐婚了。”蓝焄俊不解。

“他不会。”慕千阳肯定的说。

“为何不会?”他更好奇了。

“因为我不会娶。”慕千阳说得理所当然。

这话说得霸气,整个东耀国也就这一位有抗旨的勇气。

“就这样?”蓝焄俊瞪眼,他还以为千阳有什么妙计,谁知道竟就一句话。

“不然你还想怎样?”夏以烟反问他。

对于自家男人,她有一定的信心,只要他说不会娶,她就信,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他无言,因为他真不知道能怎样。

丙然,皇帝就像慕千阳所说,不敢直接赐婚,而是将他宣进宫,打算询问他的意见。

在召见他的同时,却下了一道圣旨,赐婚燕王嫡长女慕千语于一个月后远嫁西楚,成为西楚太子寒辰烨的太子妃。

这圣旨一下,又是一阵轩然大波,尤其是慕盼芹,在得知此事后直接昏死过去。

滕丽伶见女儿昏倒,急得请来御医,一番救治后,慕盼芹才幽幽转醒,醒来便是一阵哭闹。

“娘,我不要活了!我努力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皇上会下旨让寒哥哥娶那个傻女?西楚的太子妃明明是我的!只有我才是真心爱着寒哥哥,那个傻女凭什么?她究竟凭什么……”慕盼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早在十岁那年第一次看见寒辰烨,她便芳心暗许,发誓这辈子非他不嫁,为此她一直努力着琴棋书画、妇德女红,她通通咬着牙学习,为的就是能配上他的身分嫁给他,成为他的太子妃,可现在……

一切都毁了,她的美梦、一直以来的期许,通通都毁了。

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儿,滕丽伶心痛不已,“芹儿,你别这样,我们再想想办法,御医说了,你忧伤过度,再这么下去会坏了身子,快别哭了……”

她知道女儿对寒辰烨有多痴心,正因为太过痴心,才会在这样的打击下重病不起。

“能有什么办法?”慕盼芹双眼通红、发丝凌乱,哽咽的喊着,“圣旨都下了,能有什么办法?除非那傻女死了,否则能有什么!”

说到这,她突然顿住,哭红的双眼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紧紧的抓着滕丽伶,嘶喊着,“娘,杀了她!只要杀了那个傻女,这婚事就能落在我头上,只要那傻女死了,我就是燕王的嫡长女,就能成为寒哥哥的太子妃!娘……我要那个傻女去死,我要她死——”

为爱痴狂,此时的慕盼芹,已几近疯颠,抓着滕丽伶的双手深深陷入她的肉中,让她刺痛不已,忙说:“芹儿,你冷静点,这事不好办……”

在圣旨未下之前,要杀千语虽难,却也不无可能。

慕千语身上很是古怪,让人无法近身,就连慕千阳安插在她身旁的女暗卫也无法,靠近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昏迷过去,唯独慕千阳例外,现在似乎还多了个夏以烟,这也是为何慕千阳会放心将千语放在燕王府的原因。

要杀人不见得非要近身,之前是她不想节外生枝才没下手,现在却错失了下手的时机。

圣旨已颁,慕千语便算是半个西楚人,若此时出事,燕王府月兑不了关系。

“我不管!”慕盼芹急拉着母亲,就怕她不帮忙。“娘,我非寒哥哥不嫁,若是不嫁他,我宁可去死!”

慕盼芹眼底的疯狂吓到了滕丽伶,让她不得不重视,半晌,她才咬着牙,凝重的说:“娘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那么,死的就只能是慕千语。

“真的?”得到娘亲的保证,慕盼芹死掐着她的手才缓缓松开。

“娘何时骗过你?”滕丽伶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乌青一片的手腕,柔声说:“你赶紧歇息,要不等娘除去那傻女,你该如何当新嫁娘?”

这话对疯狂的慕盼芹极为有用,她不再反抗,乖乖的服了药,躺下休息。

看着陷入熟睡的女儿,滕丽伶的双眼覆上一层阴霾。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要除掉慕千语,即便慕千阳再怎么防备,只要慕千语住在燕王府,她便有机会能下手。

可那傻女很是古怪,除了三岁那年喝下的那碗毒甜汤,之后不管送去多少吃食,她总能分辨出何种有毒,何种无毒,那些毒药的吃食皆会原封不动的被撤下。

加之慕千阳日渐成长,对她的防备愈来愈紧密,而慕千语也的确被她给毒傻了,屡次毒杀不成后,她才会渐渐放弃除去那傻女的念头。

而如今那傻女夺了她女儿的幸福,那么,就是该去死的时候了!

慕千阳是在进宫的路上得知妹妹被赐婚的消息,得知之事后,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寒辰烨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至交好友,不论是人品、个性还是样貌,样样顶尖,除了性情冷淡了些以外,可以说是绝佳的夫婿人选,然而在慕千阳眼底,这位集结种种优势手一身的生死之交唯一的缺点,便是他的家世。

西楚国的太子,有着人人称羡的权势、高贵尊荣的地位,是下一任西楚国的国主,能嫁予他成为太子妃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事,可千语并不在其中。

他知道母亲和西楚皇后的约定,可母亲已逝,这约定说起来也不过是当时两人的戏言,若妹妹是个正常的女子,他或许不会反对,然而……

尽避慕千阳不愿承认,但他的妹妹心智的确不比常人,她善良纯真、容貌倾城,她的外在条件的确能与寒辰烨相配,可要当寒辰烨的太子妃,却是远远不行。

寒辰烨是西楚国的太子,两人结交多年,西楚皇室的情势他很清楚,西楚王共有十三子,成年的皇子更有六名之多,即便寒辰烨,这太子之位是一落地便已定下,可有野心之人不少,也因此西楚皇室表面风平浪静,事实上却是波涛汹涌,光是寒辰烨来到东耀国这段时间,刺客已不知来了几波,想要他性命之人多不胜数。

这样的人即便是良人,他也无法将妹妹托予他,更别提慕千语的心智,根本无法在那尔虞我诈的深宫里生存。

夏以烟望着他冷然却深藏怒火的脸孔,轻轻的环住他的腰,低声说:“阿燕,你说,皇帝为何会这么做?”真是因为逝去的燕王妃与西楚皇后的约定吗?

今晨宫里来人,宣阿燕与她入宫,并且宣了慕千语的赐婚圣旨,若非她死死抓住阿燕,恐怕他当场便要抗旨。

传旨的太监本来笑呵呵的等着领赏,却在看见慕千阳蓦地爆起的杀气时,顿时吓得圣旨一扔,飞也似的跑了。她知阿燕心急,于是让几日前随着蓝焄俊而来的夏以松和夏以卉顾好凌儿,并用灵念让那自进皇都便不见人影的燚衍回燕王府当女乃爸后,便急忙跟着阿燕入宫。

一路上,阿燕不发一语,但她能看出他此时的愤怒,若非顾及她,现怕早已展开轻功直奔皇宫了。

靶受到腰上的温暖,慕千阳压下小头的怒火,哑声说:“若我没猜错,应与近日流传的谣言有关。”

两件事接踵而至,很难让人不作联想。

这同时也是夏以烟心里所想,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不再开口说话,直到来到皇宫前。

“慕将军。”宫门外的禁卫军恭敬的朝来人行礼。

慕千阳一到,便看见皇帝的大太监潘荃已在门前等候,于是牵着夏以烟便要一同前去。

“将军请留步。”潘荃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目光微闪,细声说:“皇上只宣将一人觐见。”看来皇上这次的如意算盘,恐怕是算错了。

这话让慕千阳拧起俊眉,冷声说:“何人宣我妻子入宫?”

潘荃笑了笑,说:“回将军,是皇后娘娘要见夏姑娘。”

皇后?夫妻俩对视一眼,眼底了然,这是想个别击破?

话才刚落下,就见皇后身旁的宫女玉梅姗姗来迟,在看见夏以烟时,眼底过一抹轻蔑,不过那抹轻蔑在慕千阳凌厉的目光下顿时消散。

她忙垂下首,恭敬的朝他行礼,“奴婢玉梅见过慕将军。”行完礼后,她才转向夏以烟,低声说:“夏氏,请随我来,莫让皇后娘娘久等。”

慕千阳是一品大官,她得自称奴婢,但对夏以烟这没品阶也没权势的民妇,她自然不必自降身分,毕竟她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真要论,夏以烟还得向她行礼才是,更别提,夏以烟还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玉梅的态度,慕千阳很不悦,但他知道,夏以烟的身分并未公布,就算公布,他也尚未替她请封诰命,这宫女的礼数不算逾矩。

“小心点,我会尽快赶过去。”慕千阳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

“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夏以烟柔声说。

不是她说大话,区区一个皇宫,想困住她还真有难度。

慕千阳自然知道她的本事,又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该注意的礼仪,这才跟着潘荃离去。

“走吧!”见慕千阳走远,玉梅那恭敬的神色立马被轻蔑取代,扔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夏以烟也不计较,跟在她后头垂眸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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