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两个人的声音听不见了,胡一刀才湿淋林地从水缸里爬出来,一边骂着粗话,一边说道:“第二层是吧?害得老子如此狼狈,陆小鱼,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才好呢?”
胡一刀打开了橱柜,从第二层拿出了醋,闻了闻确定无误,便小心翼翼地放下,接着他将橱柜里的调料更动了一番后,才悄悄地推开厨房的门,扬长而去。
不多时,陆小鱼与兰书寒又回到了厨房里,陆小鱼一副抱歉的模样打开厨房的门,一边说着,“哎呀!我又忘了……”
当她打开橱柜,看到里头显然被动过的调料,不由一呆,接着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鼠走了吗?”
“应该是走了。”兰书寒点了点头。
陆小鱼指着地上的一大片水渍又指了指橱柜。“那老鼠真可恶,吃我做的丸子,把水洒了一地,还乱了我的橱柜!”
“那只老鼠终究会付出代价的。”兰书寒面不改色,好像厨房遭窃他一点都不紧张似的。
很显然的,陆小鱼也不紧张,甚至嘻嘻笑了起。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在丸子里放了巴豆。”
“……我也吃了。”
“哈哈哈,当然是你吃了之后我才洒上巴豆粉啊!”
棒日,廖御厨再次光临,而胡一刀与陆小鱼的对决早就传遍了整个蓬莱镇,蓬莱饭馆与新蓬莱饭馆外的巷子可是挤得水泄不通,众人都想来看热闹,逼得兰书寒只能把对决的场地搬到外面来,让所有人能看得到,否则那人潮不挤爆蓬莱饭馆才怪。
人群之中有支持陆小鱼的,也有支持胡一刀的,毕竟胡一刀成名多年,也是以前蓬莱饭馆明面上的主厨,虽然后来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谣言,但很多人只在意他做的菜好不好吃,人格优劣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所以两方的支持者可说是势均力敌。
巷子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两盘糖醋丸子,廖御厨坐在当中,兰书寒及陆小鱼站在左侧,今日她特别打扮过,穿着简单利落,看上去十分清爽,让人心生好感。
至于胡一刀则是站在廖御厨的右侧,他的模样就惨了点,两个黑眼圈像是十天没睡一样,脸色很是不好,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是为了这个考验殚精竭虑,天知道他是因为昨晚拉了一夜,才会看起来这么憔悴。
双方各据一方,互不相让,而那两盘菜的香气飘得很远,每个人都闻到了,口水差点忍不住流下来。
廖御厨一动筷,每个旁观者都吞了口口水,当他夹起胡一刀做的丸子吃下肚,旁人甚至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紧张不已。
放下筷后,廖御厨微微点头,微笑道:“这道菜很不错。丸子的焦香有出来,肉的比例正确,所以肉汁满溢,芡汁浓厚均匀,最重要的是这糖醋芡汁,用的是镇江吧?”
“廖御厨英明。”胡一刀巴结了一句。
“不错不错,与我记忆中母亲所的糖醋丸子已经有七分像了。”廖御厨一直保持着笑容,显然很满意。
他满意,陆小鱼可不满意了,她与兰书寒始终绷着脸,她甚至恶狠狠地瞪着胡一刀,好像察觉了什么。
看她这模样,胡一刀可得意了,甚至语出嘲讽,像是刻意要激怒她般,“陆小鱼,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做的这道菜可是黄沙镇的味道,那里离御厨的故乡满近的,我的丸子是瘦肉七分肥肉三分,大火炸肉丸后立刻减火,特别是我使用的醋可是精心得来,你没有这些材料,想赢我只怕很难。”
“是你!”陆小鱼语焉不详地指控了一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一刀奸险地笑了出来。
此时廖御厨喝了口茶,又夹起陆小鱼做的丸子吃了下去。
下一瞬,廖御厨整个人彷佛中邪一样,身躯一震,僵在当场无法动作,张口结舌像是见了鬼似的。
由于他这个异状持续了太久,胡一卫见状不由开口斥责道:“陆小鱼,你在菜里加了什么?为什么廖御厨会成这个样子?”
这番话令旁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起来,因为廖御厨的表情确实太反常了,除了丸子有问题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
陆小鱼也是一脸茫然,她自认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煮出这一道菜,廖御厨这种反应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片刻后,廖卸厨才终于回过神来,但他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他颓然地放下了筷子,双手捂住了脸。
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连兰书寒都与陆小鱼交换了一记疑惑的眼神。
胡一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大喝道:“陆小鱼!你想害死廖御厨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话才说完,便见到廖御厨由椅子上站了起来,旁边的议论声也嘎然而止。
廖御厨转向了陆小鱼,朝着她郑重地行了个礼。
“廖御厨,你不必行如此大礼……”陆小鱼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避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姑娘你做的糖醋丸子与我母亲所做的在味道上别无二致。让我又重温了一次母亲的味道,我方才失态,就是因为想起了母亲及过去的生活,一时情綪激动无法自抑,请陆姑娘见谅。”廖御厨一脸感动地解释道。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陆小鱼的厨艺竟然精湛到连廖御厨都动容,这次的胜负似乎不言可喻了。
“所以这次考验……”兰书寒插口,也算是替众人问了。
“自然是陆姑娘胜出。”廖御厨断然说道。
“我不服!”胡一刀大喝一声,不敢相信自己花费了这么多苦心,又偷师又偷听,到最后居然还是输了。
他趋前一步,拈起陆小鱼做的糖醋九子吃了一口,而后脸色一沉,质问道:“明明我做的比较好吃,凭什么陆小鱼的糖醋丸子胜出?还是廖御厨你早就跟陆小鱼勾结,既然如此还设这个考验做什么?我告诉你,我胡一刀绝不做人家的垫脚石!”
“闭嘴!”陆小鱼喝道,廖御厨德高望重,是她十分尊重的人,她绝不允许别人污辱他。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这是合理怀疑!”胡一刀一脸不满。
陆小鱼冷冷望着他,“那好,我问问你,这次的考题是什么?”
“当然是做出廖御厨母亲所做的糖醋丸子。”胡一刀直觉回道。
“没错,所以这次比的根本不是谁做的最好吃,而是谁做的最像廖御厨母亲的味道!”如果只是比谁的好吃,她闭着眼睛做都可以甩开胡一刀好几条街,“你若有注意廖御厨形容的丸子味道,仔细钻研,那么你至少也能做出我这种味道,而不是像馆子里做出来的味道。”
闻言,胡一刀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发现似乎真是他误会了,更进一步说,是他忽略了这项考验的真义,一心只想偷陆小鱼的秘方,做得比她更好吃。
陆小鱼见他一险受到打击的模样,又补上了一刀。“别忘了廖御厨是平民出身,百姓家中做出的糖醋丸子可能用上等肉和珍贵的佐料吗?你做的是黄沙大酒楼的味道,但我做的,却是廖御厨母亲的味道。”
“这……”胡一刀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可一时半会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鱼见他眼神闪躲,更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而且,你还用了镇江醋对吧?但廖御厨形容的那种香味,你不觉得比较像太原醋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试出廖御厨所说的酸香,我吃了多少种醋?”
最后,她直接在众人面前,指着胡一刀的鼻头骂道:“如果有人以为到别人的厨房里偷调料,就能偷走别人精心研制的味道,那只能说太天真了,要傻成那样我也没办法。”
“你设计我?!”胡一刀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月兑口而出。
昨晩陆小鱼在做糖醋丸子时明明不断提到廖卸厨,现在却做岀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说明她那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又想起自己躲在水缸里时,陆小鱼再三强调镇江醋放置的地方,根本就是放着要让他偷。
陆小鱼掐着他的话指控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你大半夜跑到我们蓬莱饭馆的厨房外,偷看我如何做糖醋丸子,你以为不知道吗?所以我特地做出黄沙大酒楼的味道,还将黄沙大酒楼的秘方醋放在显眼的地方引你上勾,果然今天早上起来醋就不见了,你今天做出来的也是黄沙大酒楼的味道,只能说是你自己傻到中招,可不是我请你来的。”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没想到胡一刀竟是这种人,而原本支持胡一刀的人也很快地倒戈,胡一刀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胡一刀,你的人格卑劣可见一班,你还有什么话说?”兰书寒寒着声道
“我……我……”胡一刀倒退了好几步,竟是无言以对。
廖御厨更是皱起眉头,厉声说道:“胡一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卑劣之徒,老夫还给了你机会,简直乱来!”
他没有按照太子的建议,直接点名栽培陆小鱼,反而让胡一刀和她进行比试,本来是不想错过人才,想不到差点铸成大错,错将庸才当天才也就罢了,若把恶人当好人还大力栽培,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知府一直在旁看着,谁教廖御厨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不得不作陪,否则这个在皇宫也有一定地位的厨官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现在这情况知府刚好能派上用场,他立刻喝道:“将胡一刀拿下!从此之后,胡一刀在金鹰王国内不能再为厨子,若有违背,判斩刑、财产充公!”
“知府大人英明!”百姓纷纷叫好。
胡一刀现在四面楚歌,左右看了看,他红着眼,恶狠狠地瞪向陆小鱼,“哼!这还不都是你们逼我的!陆小鱼,我诅咒你和你那个爹一样,都不得好死!”
“胡一刀,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兰书寒皱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胡一刀想起了支持他开新蓬莱饭馆的那股不明势力,当初他向廖御厨毛遂自荐并没有先征得他们的同意,事后他们可是好好的“劝”他一番,要不是他天花乱坠的说尽了成功之后的好处,能不能活到现在还很难说。
如今他失败了,除了死还有别条路可走吗?
想到这里,胡一刀像是疯魔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陆小鱼,我一走,新蓬菜饭馆会关门大吉,可是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了!炳哈哈……”
衙役一拥而上,将胡一刀带离现场。
廖御厨整理了下心情,对着陆小鱼说道:“陆小鱼,既然今日你胜出了,代表你在厨艺上的天分无与伦比,也相当令我惊艳。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到京城里,接受我的栽培?”
他说的是栽培,而不是教授,因为在这次考验后,他发现这女娃儿的厨艺及天分不下于他,所以他已经没什么好教她的了,只能支持她在厨艺这条路发光发热。
想不到,陆小鱼的回答竟令所有人傻眼。
“廖御厨,可否容我考虑几天?”
百姓全都倒抽了口气,廖御厨愣住,兰书寒更是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这原就是她向往的路,现在居然还要考虑?究竟是什么阻碍了她追寻梦想?
廖御厨很快回过神来,温和地说道:“好,那么你就他细考虑,等你想好了,可到京城来找老夫。”
说完,他与知府便离开了,百姓也慢慢散去,只有兰书寒与陆小鱼留在现场,看着胡一刀崩溃的背影,默然无语。
胡一刀最后撂下的那句话,毕竟在他们心头留下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