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得……”延国夫人敛了神色,“那么,假如雅侯爷的父亲也是鸡呢?”
呵,这话大概并非是指奚老太爷,而是暗指那位袁先生吧?鞠清子佯装不知情地道:“两只鸡在一起,恐怕要打架了。”
“真的吗?”延国夫人蹙眉,“难道非得一物降一物?两个同类的人在一起,岂不更好吗?”
“若同类在一起,你身上有的毛病,他也有,那可要犯冲呢。”鞠清子答道:“比如一人不愿持家,另一人也不愿意持家,这个家可怎么办呢?谁来管呢?”
鸡都是利己主义者,最先考虑的都是自己,像延国夫人这样,为了一己的快活,不顾名声,抛夫弃子,在这个时代是罕见的,而像袁怀山那样,独居山林逍遥,也是罕见的。
两个极端自私的人在一起,如何长久呢?生活中任何一点小小的冲突,都会毁了他俩之间的关系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延国夫人道:“可同类在一起,毕竟心意相通,快乐的时候是极乐的,别人没法比的……”
看那眉间缠绵悱恻之意,鞠清子觉得一时半会儿也劝不了延国夫人,她就像一个吸毒的人,明知毒品万般不好,还是上了瘾。
“夫人——”忽然有婢女匆匆来报,“禀报夫人,皇后娘娘驾临,请夫人移步正门接驾。”
“皇后娘怎么来了?今年也没有大操大办,我以为她不来了……”延国夫人诧异道:“快,快接驾!”
楚音若来了?鞠清子连忙退到一边,低下头去。今日与延国夫人的一席话就说到这里吧,女人若变了心,要她再回头迁就供养者,恐怕有些难,何况她本身也不缺亲职投资。
“参见皇后娘娘——”
鞠清子跪在庭完的角落里,看到延国夫人将楚音若迎进正门,而奚浚远与奚老太爷也携满堂宾客上前拜见。
“平身吧。”楚音若笑道:“今儿是喜庆日子,也不是在宫里,诸位不必拘谨。”
“娘娘亲临,臣妇满门荣幸。”延国夫人亦笑道。
“表姊,你就不必与我客气了。”楚音若随和的道:“咱们还是像从前在家时一样。”
“给延国夫人请安。”高兰郡主显然是跟楚音若一块儿来的,此刻上前讨好未来的婆婆道:“祝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郡主今日好漂亮啊,”延国夫人夸赞道:“娘娘,或许你不知道,臣妇此番能回来过生日,多亏了郡主呢。”
“哦?”楚音若道:“为何?”
“前阵子臣妇在外散心,是郡主好意将臣妇接回来的。”延国夫人道:原本这个生日,臣妇也没打算大操大办,若非为了请郡主过来喝杯酒,大概宴席也不会摆。”
鞠清子偷偷观察奚浚远的神情,听了这话,奚浚远果然脸色一变,他这才发现,母亲此番回来,是为了帮他跟高兰郡主牵线搭桥。
“原来如此。”楚音若莞尔道:“高兰也算懂事了。”
“娘娘,臣妇觉得,高兰郡主与我家浚远是天作之合。”延国夫人忽然道:“臣妇想向娘娘讨一件生辰礼物——请娘娘给这两个孩子赐婚吧!”
奚浚远不由一惊,“母亲,你说什么?”
不只奚浚远,四下皆是一片错愕,谁也没料到,延国夫人竟在这样的场合,当众提出这样的请求,就连高兰郡主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鞠清子发现,延国夫人果然是个鸡女,非常懂得利用别人的情绪。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正值她的华诞,大概不论她提什么要求,别人都会被迫答应,这虽是险招,却快狠准。而且先前皇帝已经给两人赐婚,只不过奚浚远不愿领旨,可皇后再次赐婚意义就不一样,不是轻易能拒绝得了的,更别说这赐婚还是他母亲亲自求来的。
“先前皇上就有给这两个孩子赐婚之意,只不过,须得他们两个自己点头才好。”楚音若却道:“皇上的意思,是全凭孩子们自个儿做主。”
“孩子们腼腆,”延国夫人道:“不如娘娘今日就替他们定下来,以免耽误来耽误去的,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楚音若瞧着奚浚远,倒没有马上答应。毕竟她是来自现代的人,爱情观念推崇平等自由,并不迁就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道:“表姊,你一直说这两个孩子如何合适,不过我看他俩平日也没少争吵,大概还需要一些时日多加了解彼此吧?”
奚浚远不由得对楚音若充满感激之情,方才,他几乎要冲动得顶撞母亲了。
“这些日子,臣妇听到一个新鲜的说法,不如就当众说给娘娘听?”延国夫人却道。
“好啊,”楚音若颔首道:“说来听听。”
“这世间之人分为三种——棒子、老虎、鸡。”延国夫人道:“棒子配老虎、老虎配鸡,鸡也配棒子,两两相配,一物降一物。”
这不就是她的理论吗?鞠清子微微一怔。
楚音若道:“这个说法,本宫也听过。”
“娘娘也听过吗?”延国夫人颇感意外。
“对啊,浚远说给我听的。”楚音若与奚浚远对视一眼。
奚浚远代为解释道:“那日进宫,与娘娘闲话,便把平日听到的一些新鲜说法,讲与娘娘听。”
“哦,你也是从清子那丫头那里听说的吧?”延国夫人恍然大悟道。
鞠清子俯着身子,悄悄往墙根隐蔽处再挪了挪,只希望众人别发现她才好。
“所以,高兰与浚远如何相配呢?”楚音若问道。
“高兰是虎女,浚远是棒子男,”延国夫人道:“再相配不过了。”
噢,延国夫人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鞠清子有些迷惑。
“高兰是虎女,应该没错,但浚远是棒子男吗?”楚音若看来与她有着同样的疑问,“表姊你是从何而知?”
“我的儿子,我再清楚不过,这孩子随他父亲,实心实意。”延国夫人道。
奚老太爷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瞧了妻子一眼,大概难得被妻子如此称赞,有些受宠若惊。
“棒子男,不是该配鸡女吗?”楚音若想到了从前倩倩书上的理论。
“棒子男配鸡女,会很辛苦呢,”延国夫人却道:“鸡女虽然懂得甜言蜜语,但性情不定,虎女虽然任性了些,终归还是会顾全大局。”
呵,这大概是延国夫人从她自身得出的推论吧?作为母亲,她当在站在儿子的利益上考虑,不想让儿子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鞠清子想,也许将来她会修正一下棒子、老虎、鸡的理论。
其实,她所有的理论,最初都是教女人如何降伏男人的,反而没太仔细研究女子的心态究竟如何?因为她是棒子,所以她的出发点都站在维护女人的角度,以为女人都非常忠诚,却没料到有像延国夫人这样中年出轨的现象。
或许因为女人太有性别优势了,每次看到女人出轨的社会新闻,大家都说肯定因为男人不好,所以逼得女人走上这条路。
掌握这类社会舆论的也多半是女子,男人只关财经政治新闻,不太在这个情感战场上与女人计较,更造就了痴心女子负心汉的观感。
然而,男女都一样会花心、会出轨,都有变心的时候,鞠清子觉得,从前真不该盲目地替女人说话。
“真的吗?”楚音若道:“其实本宫对此也没多少了解,棒子配鸡才好,或者与老虎更相配,大概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决定吧?”
“娘娘,”高兰郡主忽然长跪在地道:“臣女愿意嫁给雅侯爷,臣女自知脾气不太好,但一直都在努力地改变,希望娘娘成全。”
“请娘娘成全。”延国夫人附和道。
“浚远——”楚音若却只对奚浚远道:“你母亲与高兰都说了话,你也说说吧。”
“臣……”奚浚远道:“臣不愿意娶高兰郡主,还请娘娘见谅。”
此语一岀,四下震惊,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一直与高兰郡主不睦,但在这样的场合不给高兰郡主半分面子,甚至违逆母意,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浚远,你说什么?”延国夫人顿时呵斥,“郡主在此,你不得无礼!”
斑兰郡主羞愤不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全身激颤着。
“母亲,既然你说孩儿是棒子,你该知道棒子此生只爱一个女子。”奚浚远诚心的说:“孩儿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除她之外,再不会对别人动心。”
“谁?”延国夫人凝眸,“哪来的女子,你乱编的吧?为了糊弄我,又乱编!”
“这个女子,母亲也认识,”奚浚远朗声道:“鞠清子——她就是鞠清子!”
鞠清子一时没听清,仿佛他口中吐出的名字与她的有些相似?他说错了吧?还是真的认识另一个与她同名的人?
远远的,她发现奚浚远正看着她,目光里一片炯亮之色,原来,他早就发现她跪在这里,哪怕她再想藏起来,他也能一眼就找到她。
“郡主?郡主!”忽然,延国夫人急呼道。
斑兰郡主身子一歪,昏厥了过去,四下骤然一片混乱。
鞠清子有些仓皇不知所措,她只觉得遭遇了无妄之灾,明明这一切,本来与她全无关系……
平白无故,奚浚远为何拉她出来当挡箭牌?他在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