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师。”游家欣笑咪咪提着补习提袋进到他房间,刻意这么喊他。
她走到他书桌,往他旁边属于她的座位坐下,从提袋拿出几张试卷,“这是昨天作业,我都认真写完了。这次都会写耶!”她不禁很有成就感。
她转头看他,又道:“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家教!以后可以兼差。”
被他认真教授一周,她脑袋清明许多,对一向害怕的数理,逐渐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它、解决它。
她不得不称赞他脑袋聪颖且教学有条不紊,对于他的严厉要求,也不再觉得负担。
他虽然大她一岁,严格来说只虚长她几个月,两人是同届,但他不管各方面都比她大上好几岁似的,尤其上高中后,他高她很多,也变得成熟了。
她不禁盯着他瞧,彷佛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他。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罗方竞愣问。
一被她这双黑白圆亮的大眼凝视,他竟有些不自在。想想,他已许久不曾跟她正眼相望。
虽说这几日她天天来他家,两人在他房间待上好几个小时,但他专心教她功课,她是低着头面对桌上的课本或试卷,两人几乎没有四眼相对的机会。
尤其像现在这样,她张大着眼,直直瞅着他的脸容好半晌。
“呃?没有。”游家欣眨眨眼,摇摇头,心口无端一跳。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然盯着他瞧。
饼去两人曾经很熟悉,后来因故变得疏离,她对现在的他不免有些陌生,应该说是对他的长相有一点陌生感。
“只是觉得你变很多,不仅变高,喉结好明显,胡碴也变多了,看起来很成熟,像男人。”算算他已十八岁,快成年了,而她过去从没觉得原来他长得很好看。
“倒是你都没变,脑袋没长智慧,身高没增加,身材也没变。”罗方竞笑笑的调侃,试图抹除内心的那抹不自在。
“谁说我都没长?我有长高两公分,还有,增加一个Cup!现在是B!”游家欣刻意抬头挺胸向他强调,她已月兑离A Cup行列。
闻言,罗方竞愣了下,视线不觉向下望去,盯着她穿着宽松的T恤领口。
“完全看不出来。”他别开眼,因她向前挺身,坐在椅子上的他,不由得稍微往后退。
“厚!没骗你,我真的有长大!”一被他瞧扁了,游家欣有些不服气,站起身,两手刻意将宽松T恤往后捉紧,挺起胸部道。
小时候他总笑她是“扁平族”,没当她是女生,如今,她早已是不折不扣的大女孩。虽说只有B Cup不足以骄傲,班上半数女同学都是C、D以上等级,令她真的羡慕。
但因面对他,她偶尔会有些幼稚举动,也忘了男女之分,大剌剌想向他证明她有长大了!
罗方竞见状,更愕然。
他的眼睛不禁又盯着她的胸部,即使隔着衣料,但因她紧扯T恤,明显看出她凸显的胸部,令他心跳微乱,呼吸有些不顺。
她朝他又靠近些,脚尖不慎踢到他的椅子脚,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向他扑去,而他被她一撞往后仰倒,倒向床铺。
她趴跌在他身上,倏地一惊。“那个,我……”她慌忙撑起双手欲离开他的身上,她手心直接贴上他灼热的胸口,教她惊慌,彷佛烫到手似的仓皇离开床铺,用力甩手,将手背到背后,尴尬得脸红耳热。
还仰躺在床铺的罗方竞,心跳更是异常。
方才她趴跌进他胸膛,纵然隔着衣料,仅是短暂的接触,他仍明显感觉到她胸脯的柔软,身体不由得绷紧,心口鼓噪不休,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对她其实仍藏有一抹情愫。
“要证明你有B Cup,不用直接贴上来让我检查。”他从床上坐起身,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意图消除空气中那抹尴尬的暧昧氛围。
她绷着脸嘟起嘴,不满的道:“刚才是意外,意外!谁要倒贴让你检查!”
她没好气的坐回书桌前属于她的位置,拿出课本低头翻看,心下其实很想转身逃开。
罗方竞见她气呼呼的模样,莞尔一笑。
虽然跟她因故疏离了两、三年,但他对她还存在着一抹对异性的好感,而他早将她当女孩看待,却又难以向她告知他的心情。
接下来因为逢农历过年前夕,每年这时节是游家生意最热络的时刻,一家人从早到晚忙着做粿,游家欣自是要参与,暂停几日上罗家补习。
直到农历初四,她才又来罗家。
原本母亲要她慢几日再来打扰,因得知罗方竞感冒在家,没跟父母出门向亲戚拜年,她不放心过来探看。
“哈罗,新年快乐!”她按了电铃,庭院的铁门一开启,她便自行入内。
他家与她家虽仅隔两条街,但他家这区的房子是附前院和车库的三楼别墅住宅,在他小一时新屋落成,罗家也才搬进这里。
而她家那边是一整排相邻的二楼透天厝,是爷爷买下的房子,屋龄比他家至少多上三十年,坪数不大的一楼当店面使用。
两家母亲因为谈得来,交情很好,但她家和他家在经济条件上其实相差一大截。
“听说你感冒,还好吗?有没有看医生?吃药了没?中午有吃吗?”游家欣一进客厅,见他从二楼楼梯走下来,感觉没什么精神。
“还好。要开始补习了?”罗方竞在沙发上落坐问道。
因父母不在家,若她直接上楼到他房间不太妥,他便先下楼来。
就算双方父母对他们很信任,他还是想避免上回的意外发生,否则难保他会对她做出不礼貌的行为。
毕竟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是身心正常的大男孩,而他对她很有感觉。
“还没。我是来探病的,不过若你不严重,要恢复补习也可以。”游家欣笑咪咪的回道,将拎着食物的提袋放在茶几上。
她先拿出一只保温壶,“这是鼠麴草泡的茶,我有加点蜂蜜,不难喝。”
“鼠麴草茶?”他微愣。
他知道那是她家做草仔粿用的,台语俗称“刺壳草”,过去为野生杂草,因用量大,她家田里种了很多,但他从未听过她拿来泡茶。
“我阿嬷说鼠麴草可以治感冒、止咳、化痰,它在中药里其实有很多功效,我拿一把晒干的来泡茶,特地给你加些蜂蜜,你不喜欢这味道就当中药喝。”
罗方竞拿起保温壶,转开盖子,立即漫上一股热气,伴着浓浓的鼠麴草香还有一股蜂蜜味,很舒服。
他倒了一杯啜饮。“我不讨厌这味道。”相反的,他一直很喜欢,尤其喜欢她身上常会染上这股草香味。
“那就好。你今天喝完这壶,我明天再泡一壶给你。”见他愿意饮用,游家欣感到宽慰。
“你还带什么?”罗方竞望了一眼茶几上的纸提袋,希望她带来她家的草仔粿,他很想吃。
“喔,这个是二阿姨送来我家的腊肉礼盒,我拿一条来送你,当做是『束修』。”游家欣掏出一条真空包装的腊肉条笑咪咪强调,送给他这个家教老师,可是非常贴切应景。
罗方竞见她递上的腊肉条,愣了下,神情有点窘。
一迳开心送礼向他大方分享的游家欣,见他神情微恙,不禁敛去笑容。
“我是不是送错礼?”她小心翼翼探问。似乎她的想法太传统老派,跟不上同年纪的人。
“没,谢谢,我很高兴。”罗方竞扯唇一笑,伸手接过,放在一旁沙发上。
他不好意思向她坦承,他母亲不爱腊肉,家里餐桌也不会出现这种东西,她送给他,他又无法料理,这种被她视为高级品的东西,送他反倒是浪费。
可对于她大方与他分享的行为,他是开心的。
“那个……还有这些我家拜拜的饼干,但你应该不会喜欢,你家都吃进口饼干。”游家欣一脸困窘。
她把自认为好的东西拿来要跟他分享,也当是感谢他教她功课,可她却忘了,罗父的公司就是做食品贸易,他家常有吃不完的各式进口饼干零食,她来他家念书时,罗母还常拿来请她吃。
“我还是带回去好了。”她尴尬一笑。
“留着,我想吃。”罗方竞伸手拿过她欲提起的纸提袋。
他除了喜欢她家做的粿品,也喜好她家会出现的传统零嘴,喜欢她家的饮食习惯。
柄小时曾有几次因母亲陪父亲应酬会晚归,让他下课后去她家停留,他在她家吃过几次饭,一直很难忘。
虽然他嘴上说想吃,游家欣却误解他的表情,认为他是勉为其难才收下的。
很快地,寒假将结束,为感谢他认真教导,让她对数理的理解力大大进步,她笑咪咪问:“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用红包买来送你喔!”
虽说他家经济宽裕,他要什么有什么,但她单纯想好好回馈他,又怕花钱买的礼物不是他喜欢的,那就浪费了,索性先问清楚。
罗方竞看她一眼,思忖了下,道:“不用花红包钱,你亲手做就可以。”
“喔,什么?但我没做过什么。”游家欣歪着脑袋想着能做什么送他致谢?
“我生日时送我寿桃草仔粿。”他一脸认真向她索讨。
他一直介意她送钟威华亲手做的寿桃草仔粿当生日礼物,因为那桃子外型倒过来看便是爱心,俨然是暗示她对钟威华的心意,令他不禁也想得到。
闻言,游家欣脸色一变,因他的话,心口刺痛了下。“罗方竞,你很过分!”
“我很过分?”见她眼神含怒瞠视着他,令他不解。“只是跟你要两个手作寿桃草仔粿当做生日礼物很过分?等到我生日太久了,下礼拜三就送我。”
他索性向她说得更直接,那一天是西洋情人节。
他打算借由那日,借着她送的礼,向她告白。
未料她完全误解他的意思,以为他幼稚的又提起当年的糗事取笑她。
“喂,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更没取笑的意图。我喜欢草仔粿!”他强调。母亲所以常去她家买草仔粿来拜拜,不只是因爷爷爱吃,他也爱吃。
“胡说!你根本不爱吃草仔粿!”游家欣气他刻意说假话。
他若坦承不喜欢她家的草仔粿,并不影响两人的友情,可他一再借故取笑她,令她难以忍受。
柄三那件事,她对他弄掉她做的草仔粿非常介意,之后才有意疏远他,即使巧遇也刻意回避,是直到高三,因母亲要求他替她补习,两人随着每天见面相处,逐渐恢复往日情谊,她也放下曾有的心结。
不料他依然对她存有一抹轻视之意,她感觉比国三时更难受、更不堪。
“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她忿忿的转身离开罗家。
之后只要他在家,她就不再踏进罗家客厅。
罗方竞见她生气离去,对她激动的反应很不解,也因她拒绝送他亲手做的寿桃草仔粿而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