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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花 第九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2)

不到半个时辰,卫珩领着楚槿、卫爱、莲香、董大夫、张欣、李悦走出敬国公府。

一票人浩浩荡荡离开,又没有马车相送,自然会引起百姓注意,何况除了董大夫之外,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包袱,一群人直接前往大理寺。

两天之内,这件事情传得京城里人尽皆知,连高坐龙椅的上官谦都听到这件事。

卫珩帮上官谦悄悄割掉上官荣这颗恶瘤,上官谦正愁不能把功劳摆在面上、找不到借口封赏呢,这会儿大姜氏、姜氏自个儿撞枪头上,他能不大做文章吗?

圣旨下,上官谦封卫珩为敬国公世子,采邑封田、先帝的赏赐全转到卫珩手中,他心心念念的卧佛山顺利到手,开采金矿的事可以开始进行,而该他的爵位也没让旁人得了去。

但卫珩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赚到了里子他还要赚足面子。

于是他“秉持孝道”,就算祖母、叔父、婶媳对他不义,他也没把二房一窝赶走,只拿走敬国公府的牌匾,在京城另置宅府,原本的敬国公府多大啊,现在的敬国公府多小啊,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亲耳见证过卫珩的穷,知道他的钱途、未来都要等着自己赐予,当然会认真办差、对自己忠心耿耿,就像卫褚效忠父皇那般。想到这里,上官谦就算对敬国公还有那么一点点残余的不爽,也都抛诸脑后了。

但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二房的穷,穷在肚子里,卫珩的穷,穷在脸面上。

没有釆邑封田,没有先帝赏赐撑场面,二房过得越发拮据,再加上人口众多,以及花钱如流水的卫德,败亡不过是早晚的事。

大姜氏怨声载道,她谋划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还是落入卫珩那个小杂种手里,巨大的打击让她从此缠绵病榻,再也下不了床。

卫珩言而有信,回到百花村的第三天,就将地契和马车交到楚槿手里,还附赠一个名叫于杉的车夫。

说不出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楚槿就觉得于杉好亲切,他驾的车令她觉得分外安全。等新的暖房建起后,她便一趟一趟从诅咒之山里移植更多的人参和兰花过来。

比起花卉,人参有更多的经济效益,只不过收获的时间需要更久,但楚槿不介意等待,她有得是耐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新年将至。

饼年前,家家户要祭拜祖先,楚槿也不例外,虽然没有牌位,她仍领着两个弟弟遥望楚家方向,举起三炷清香。

小年夜当天,卫珩领着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来蹭饭,餐桌上热闹非凡。

如今,楚槿和他们成为同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可以聊,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并不是虎贲卫里面层级最高的,却是最靠近卫珩、最受重用的八个。

他们喊卫珩爷,却叫楚槿妹子,楚槿则喊卫珩珩哥哥,喊卫忠爹……本来清楚分明的关系,在楚槿搅和进来之后就乱或一团,不过没有人介意这样的湿乱,大家都混得很开心。

私底下,章玉芬偷偷告诉楚槿姊弟,忠孝仁爱信义和平都是无父母亲人的孤儿,和她一样被卫珩的师父收留教导,最后才送到卫珩身边。

知道这事之后,楚槿姊弟有种是天涯伦落人的感慨,待他们更热情几分。

大年初一,卫珩领着姊弟三人到寨子里和大家拜年,拜过一圈,楚棠、楚枫兜里装满压岁钱,钱不多,但收下的是满满的人情味。

他们还带两兄弟上山抓野味,夜里围着篝火烤肉喝酒、唱歌跳舞,食物的香味、人情的温暖,让失去亲人的他们过了一个不思亲的新年。

大年初二,楚槿开始忙碌,花圃里的花经过三、四个月养成已经陆续盛开,夜深时分,楚槿没有上床睡觉,她燃起灯火,进花圃里剪花。

大锦王朝的花卉都以盆花方式卖岀,想买花就得到各地苗圃花市去逛,除非有特殊兴趣,否则大户人家多是派管事去替自家园子挑花,主子们很少进花市。

楚槿企图改变这种消费习惯,鲜花人人爱,但无法抱着一盆到处晃,因此她打算经营切花生意。

楚槿将桔梗、菊花、玫瑰、望鹤兰……等等花材剪下,子时刚过,就让于杉爷爷驾起马车,将她送到白马寺。

他们到达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她挑选了最接近庙口的地方,把摊子摆上。

于杉帮着将花卉分类,插进特制的柱状木桶,再朝里头注入三分水。

楚槿把剪好的各色轻玅和红线、翦刀等安置妥当,再将请匠人特地打造的剑山及瓷盆放在桌上。

待一切安置妥当,楚槿用各种花材插起盆花,插好后,她把盆花摆在桌子正中央。

这时,庙门太开,陆续有香客前来。

楚槿开始绑花束,她已经在家里练过无数遍,凭借着在二十一世纪花店里混的记忆,她将各色鲜花扎出不同形态。

饼了年,十三岁的楚槿眉形渐展,稚女敕的脸上已可看岀几分风姿娇媚。

年轻貌美的小泵娘手脚俐落地扎着花束,还将扎好的花束用各色轻纱包起,束上造型特殊的蝴蝶结,花美人更美,路过走过的香客自然而然被她吸引。

从初三到十五,每天会有不少贵人前来拜佛、祈福,期望来年好运道,有人潮就有钱潮,因此进庙的这条路上往往天刚亮就会聚集不少摊贩,卖吃的、卖用的都有,还有书生卖起字画、道士为人开运解卦。

斌人们平日鲜少到这样的场合逛逛,此时当然不能错过。

渐渐地,有人在楚槿的摊位前聚集,她流畅的手法看得众人目不转睛,更有那些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围观,于杉谨慎,站在楚槿身边守护。

“小泵娘,你扎这个做啥?”一名贵公子开口问。

“供神啊,鲜花素果,祈求来年心愿达成。”

话说间,她把扎好的玫瑰放在桌上,再往里头洒些水,阳光下,鲜红的玫瑰中间夹杂着小小的满天星,外头包着粉色轻纱,怎么看都美得惊人。

“只听说过拜佛要备素果,倒没听说要备下鲜花。”一名妇人说道。

楚槿回答,“大姊姊,为啥都说佛争一炷香?为啥拜佛供果子却不供米粮?再说了,您几时见过神佛啃咱们供上的果子?”

“当然没有,要是真有果子被啃,大伙儿不吓得四处逃窜才怪。”贵公子凑趣道。

旁边的人听见呵呵笑起,气氛顿时变得融洽。

“所以喽,不管是清香还是果子,神佛收取的不过是缕缕香气,鲜花和果子都一样,能够散发出淡淡香气,供养神佛。”

听她这么一说,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

“有道理。”问话的妇人扬起笑脸,月兑口便问:“小泵娘,你这花怎么卖?”

“一束十两。”

“这么贵的。”

楚槿当然晓得这价钱是贵的,但这几天进岀的贵人多,哪会把十两银子放在眼里?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他们也乐意在神佛面前表现一回。

这个叫做……她在电视里看过的,叫做奢侈性消费。

“大姊姊,您添香油钱也是五两、十两、百两的添,供香油和供鲜花都是相同的意思啊,何况您买下这花,就是神佛跟前的头一份,能一样吗?”

闻言,妇人意动,才想掏银子呢,就听见后头传来一个声音——

“小泵娘,我要两束。”

众人转头,发现是个翠衫的年轻小泵娘,看那模样,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行!姊姊,就桌上这几束,您先挑。”

翠衫姑娘二话不说,放下二十两,挑走两束玫瑰满天星,转身离开,走到一位老夫人跟前,把花献上,这才有人认出是哪户人家。

“那是尚书府里的裘老夫人!”

尚书府的老夫人都买了,这会儿谁还有疑虑?很快,十几束鲜花被人抢购一空。

有人眼见买不到了,心急得跳脚,楚槿安抚大家,说道:“不急不急,稍等一会儿,姊姊嫂子、大哥大爷们,你们先告诉我喜欢什么花,我可以按照你们的喜好扎些特别的。”

听她这么说,大家兴致又来了。

就这样,不到两个时辰,她把带来的花全卖光了。

远处,卫珩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动也不动,卫爱静静站在主子身后,看看主子嘴角的笑意不歇,直到于杉开始帮着收摊,他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卫爱轻声提醒。

卫珩笑道:“小丫头比我想像的更能耐,回头买几个能干的小厮、丫头给她送去。”听说她昨夜一整晚没阖眼,瞧她那副小身板,再这样操劳下去,哪能长高?

卫爱点点头,回应,“爷,听卫忠说,槿妹子一忙就得忙到十五,临时买回来的丫头怕不周到,要不要从咱们队里先派两个过去?”

让虎贲卫帮楚槿卖花?要是让先帝知道,肯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不过……现在不是新年期间,各个都闲着吗?不让他们动动筋骨,怕是会变懒。

“行,你去挑两个。”卫珩应了。

“那爷还要进白马寺吗?”

“当然要,裘老夫人卖咱们这个人情,总得过去道声谢,把二十两给还了。”

卫爱皱眉,真是的,槿妹子一出现,爷眼里就看不见别人,他善意提醒,“爷真要去?裘三姑娘也在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裘三姑娘对爷是什么心思,平日里爷躲都来不及,哪有亲自送上门的道理。

今儿个爷会去求裘老夫人帮忙已经够教人意外的,这会儿还要道谢,不怕麻烦一沾上,再也甩不掉?

自从爷官升两级、封了世子,立马变成香饽饽,有未嫁女的人家一个个全睁大眼睛盯着爷。

和二房分家后,爷也和过去的坏名声分了家,这会儿火红得很,谁不喜、谁不爱?行事不小心点,若被人觑了个空,到时想哭都没眼泪可掉。

卫爱叹气,他就是个婆婆命,事事都得操心,累呐!

卫珩满意地拍拍卫爱肩膀,不错,这家伙想得周到,有前途。

“说得对,你去吧,帮我向裘老夫人道声谢,说过几天我会邀裘老爷一叙。”

“是。”卫爱快步进白马寺。

而卫珩想了想,转身朝于杉的马车走去。

此时的楚槿将东西全搬上车之后,很不淑女地跳上去,想着得数数今儿个赚了多少银子,可心里头这么想,手脚却不配合,一碰到软软的垫子,身子就跟着软下,来不及打开钱袋子,倒头就睡,她真的累惨了……

卫珩拉开车帘子,看见的就是熟睡的楚槿,他淡淡笑开,吩咐于杉一声,也跟着坐上马车。

马车驶上路,卫珩低头看着她熟睡的容颜。

她姿色不差,但称不上绝丽,他碰过不少艳子,却从没有_个可以让他动心思,然而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头,却让他心动了。

她的眼睛很好看,有一股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她的个性很骄傲,却傲得令人激赏,她很坚定,坚定地持续朝目标前进,不是没有遇到挫折,只是再大的挫折,她都不允许自己低落太久。

她说,如果轻而易举就被压垮,怎么能为弟弟们撑起一片天?

这是最有趣的地方,她明明认了爹娘、认了他,明明相信他足以依赖、自己可以有恃无恐,却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坚强。

有大山可傍,她却选择用脊背撑起自己;有金山银山可以挖,她却决定双手沾泥,在田地里创造奇迹,愿意替她岀头的人很多,她却想只办法让自己鹤立鸡群,她总是不挑简单的路走,宁愿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他说她傻,可她辩驳,“不经一番寒彻骨,哪能学会迎向风雪、绽放清香?”

他想呵护她,让她成为娇艳牡丹,她却宁可傲立枝头,当那一剪白梅。

她喜欢他的呵护,却不躲在他的羽翼下,这很矛盾,但她矛盾得让他好喜欢。

她要走崎岖路?行,他陪她走。

她想试着撞墙?没关系,他会在她撞上之前跑到前头,当她的肉垫。

她热爱当一剪梅?可以,他会为她撑伞筑垒,为她挡去风霜。

卫珩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深吸口气,闻着她身上的鲜花香气,那是她的专属气息。闭上眼,他也想睡了,但她愤怒的小脸突然撞进脑海,那是他见过的、她唯一一次动怒——二房和潘秀联手,往他身上泼脏水。

不是大事,顶多他的名声黑一点,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那时看着一窝蛇鼠作戏,卫珩不惊不慌,在心底暗自琢磨要如何回敬,他不是那种会默默承受的烂好人。

他没想到她会那样生气,没想到她反击的动作快到让人吃惊,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出来龙去脉,揪出物证、人证,迅速替他扳回一城。

那件事让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服了她,过去他们不理解他为什么让楚槿进入虎贲卫,私底下颇有怨言,尤其是那个当爹的。

卫忠憋着一股气,虽不敢对他发火,却也咬牙说:“让一个小丫头涉险,有违虎贲卫的原则。”

而那些个原则还是他定下的。

但经过那次事件后,他们都服了她。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不妄动脾气的楚槿为了他动怒。

这昭显了她对他的在乎,而这份在乎让他的眼睛离不了她、心思离不了她,若不是还得上朝,他会直接把敬国公府搬到百花村。

他曾经自问,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初遇太特殊,特殊到让他无法不把她放在心里?问过无数次,最后他给了自己答案——

并不是,让他入心的是她的坚毅不屈,她的奋斗上进,她不肯输给命运的固执。

笑容更深了,张眼,卫珩轻抚她的脸庞,低声道:“小丫头,快点长大吧,别让我等太久。”

等马车行到家门口,楚槿还未醒来,看着她贪睡的容颜,卫珩满脸都是笑意,抱起她,走进屋里,把人给安置好后他才离开。

楚槿醒来时,天已经全黑,她匆匆扒两口饭,又急着去花圃里剪花材。

她正忙碌时,家里多了一男一女,是卫爱领来的,说是给楚槿打下手。

就这样,从初三到十五,短短十几天她把花圃的花给收齐了,赚进四千多两银子。银子让她振奋,成就让她自信,她从早到晚处于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

她的成功感染了楚棠、楚枫,他们没说话,却都暗暗下定决心,要和姊姊一样努力。之后,三月有兰花大赛,四月有清明祭祖,五月有百花宴,七月有七夕,八月有中秋……时节一一过去,她的盆花、切花买卖越做越好。

章玉芬是个会打算的,钱进了她的囊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帮儿女们买庄子、铺子。楚棠和楚枫尚未通过科考,两个女人已经在为他们日后的清官生涯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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