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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短情长 第4章(1)

除了头上长角,管观现在觉得,自己大概也长出尾巴了,才会引得众人若有似无的指指点点。

一定有什么八卦在传递。管观猜想,可能和她的上司有关,她的上司是机器人,害她也变成别人眼中的独角兽。

她偶尔要上顶楼跑公文等签呈,总裁办公室的秘书有三位,让左右无人没同事的管观很羡慕,没事装熟的本领虽有,但处于微妙的位置,拜她孤僻上司所赐,她宁可等真的熟悉了再套交情换消息。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现身顶楼,三位超级秘书闲聊又戛然而止的诡异画面,尽避她表面平静无波,仍是好奇万分。她的社会资历浅浅的,但也知道,这种八卦就是不说给你听的情况,要不就是你是八卦本身,要不就是你是八卦的利害关系人。

不过比起总裁室的诡异画面,业务单位所呈现的气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原先的工作,管观现在身兼传达政令角色;这并不是说罗善渊给她拿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的权力,而是机器人喜欢当恶人,企划案退件一堆,加注评论让她口述转达。

所以来往楼下两层的同时,管观听到周遭嗡嗡声不绝于耳,有些扰人。

而虽然对恼人的嗡嗡嗡有些在意,但是随着近期的走动,管观更觉新奇地发现,业务单位的节奏与气象,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先是定期会议气氛变了。

原本冗长耗时的各单位运作状况报告变得简洁明了,应该是因为前一个月罗善渊关上门损人,让众经理们进步良多,切中要领直指核心。

多出来的时间则是各单位根据议程做重点交流讨论,既有效率且达到部门整合之功。这让管观讶异。这变化并非突如其来,而是她整理会议纪录与报告,比对前后期差异而得到的结论。

而机器人本身仍是惜言如金,在会议上不多言,只是由傲慢的钦点态度改成指名询问意见,除非有人占用太多时间抢功或离题,否则罗大人仍是一脸淡然神色。

会议之外,机器人仍是频繁约见部属,但方式改了,部属询问决策意见,他会推回给部属——

“在对手削价竞争这部分,我们损失了百分之五的市占,”票务经理报告着,“罗先生,如果我们跟进也采取短期促销方案的话,您觉得如何呢?”

“嗯?”机器人只是应了一声。

“罗先生?”

“徐经理,这是你面临的状况,不是我。”罗善渊语调仍是平稳没感情,“这是你的工作,你要我帮你想办法?”

“啊?”

“我给你的目标是月成长率千分之一,该怎么达成是你的工作。”

“是。”

“所以针对这一点,我们达成共识了。”罗善渊停顿片刻,“对手削价竞争的例子只会多不会少,你可以分析各种因应策略,找出几个对应措施,确认最可能达到目标的方案,然后你来说服我,你选用的方案可以达到我要的成果。”

“是。”

“明天同一时间重新报告。”这是机器人的结语。

“是。”

送走票务经理,管观脑里仍回荡着机器人冷冷的语调,把工作推还给部属,绝不自己揽上身,他可堪称一绝。

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让管观有点不习惯。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他才停止损人一阵,现在又换新的方式,而这新方式的唯一好处,对机器人的好处,就是他开始准时下班,所以几天来都是这样,她收拾好东西,他关上办公室门,刚好和她共乘电梯下楼。

除了增加工作量,他对她的打量也增加了,偶尔晃进晃出之际,都会撇头瞧她一阵。这样的情况适用于此刻。

准时下班的人少,电梯行进间无人加人,而他,就这般皱眉睨着她,像个在分析比对什么信息的机器人。

“你来两个月了,有什么不习惯的?”

咦?是他在和她讲话吗?机器人讲“人话”了?

她转头看向他,皱起眉,思考片刻。“有一些。”

“请说。”罗善渊仍是蹙着眉头。

惜言如金也就罢了,还用“请”字?很吓人。

“我可以在桌上摆盆栽、听只有我听得见的音乐吗?”管观偷瞄他,一边问。

他的反应是扬眉而后皱眉。

唉!他不知道跟他工作很没人味?他是每天回家充电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她可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哪!

“可以。”这是他的回答。

反正干扰到他,他会砍人。他的表情在管观看来是这样。

“谢谢。”管观觉得很有趣。终于了解跟机器人讲人话的感觉。

他转头睨她一眼,好像人类会向机器人道谢更是稀奇,差别只在他不是真的机器人,他并没有礼貌回应“不客气”。

避观再度瞥向他,他仍睨着她,打量的方式像管观真的长角长尾巴似。

其实差不多也是这样。

罗善渊正疑惑的是,管观像是丝毫不受流言影响。

她应该不知道吧?

鲍司里的人都传着,管观之所以能留任他秘书这么久,是因为她有过人之处,而那过人之处的意思,是很糟的意思。

不是否定她的工作能力,而她也的确还没有多少机会表现,但“狐媚惑主”四字让罗善渊当时看了那报告里的流言,不禁皱眉。

用二分法来论,管观算好看的,但要说狐媚,也真够夸大,她又不是娇媚型的。他瞧了好几天,发现她最引人注意的,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自信,偶有失误或尴尬,还很懂得适时自嘲以笑化解。这样不卑不亢的个性,搭配年轻活力敢言,倒有点像是勇敢的女战士……

再说到惑主,他没和她靠近过,两人最近的距离没有一公尺也有五十公分。

但既然有心人要造谣,这部分也就不需花脑力去想辩解的方法。毕竟,生命不该浪费在流言的辩证上。

虽然赶走了造谣者,但准点下班惹人侧目,他们这一前一后踏出办公室,八卦恐怕还要延烧一阵。但他不加班,自然没让她加班的道理。

他爱静,选了空旷的会议室办公,让她孤身一道,但想来她没八卦来源可听,自然不会受苦。果然凡事一体两面。

想到或许该对她好点,她也直言要求,而且还是这种根本不需要问他的事情——此刻还以直视回应他的打量,像是想问什么,又笑笑作罢,看来很像他罗善渊是可怕的大恶人,她没事还是别多事似地。

电梯门开,她带笑点头。“罗先生,明天见。”说完即跨出电梯离去。

罗善渊颔首回应,睨着管观的背影,隐隐觉得有趣。

“有点淡。”管爸皱着眉头,对牛肉面表示看法。

“还好吧!”管观呼噜呼噜吸食面条,吸完后说出自己的意见。

避妈直接递上酸梅汁,一人一杯,管爸于是一口面一口饮料。

“爸、妈,”管观又喝了一口汤。“我公司里的人都说,我和我上司有染。”

“你和上司有染?”老妈呆了。

“有染?”老爸也是。

避观神色凝重地点头。“人家都说我迷惑了我主子。我哪里狐媚啦!”要不是藏匿在餐厅厕所里偷听,她还不知道呢。

两老对视一眼,跟着晃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

“狐媚?”管爸又在覆述了。

“观观,你说真的假的?别乱开玩笑!”管妈认真表示。

“我当然没和机器人有染,但有人这么说。”管观皱眉了。

要说狐媚,也该是像芊汝那样吧!避观瞪着双亲的五官以回想自己的。他们管家,被称赞好看,嘴巴甜一点的会用漂亮,中肯一点的会以耐看这类形容词,连带有更高段的美丽都谈不上,更何况是“狐媚”了。还是“狐媚”另有它意?

避爸给管妈意味深长的一眼。“管太太,还是你来问。”

“观观,怎么没事会有人这样说?”管妈问。

“我也很疑惑。”管观用力点头。“我猜,是机器人害的。”

两老再度对视,连面也不吃了。

“爸,假设你看到上司和秘书都不寒暄只讲公事,你会怎么想?”管观问。

老爸想了一阵。“不会怎么想。”

“那在公共场所,比方说是等开会的时候、搭电梯的时候,上司和秘书站在附近都不讲话毫无互动,你会怎么想?”

“奇怪。”老妈抢答。

“的确可能会有一点奇怪。”老爸点头。

“所以我说啊,机器人有让场面变得很尴尬的天分。”管观提出自己在返家途中归纳出来的结论。

“会让不知情的人觉得怪怪的。”老妈点头。

老爸也有所意会地点头。

“怎么办?”管观笑问。

“谣言若不是真的,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老爸说。

“管先生,难道你只有这个办法?”老妈瞪了管爸一眼。“观观,那机器人先生知道吗?”

避观搔搔头。“我猜他知道。因为今天下班时,他对我特别好,好像想化解尴尬的样子。”

避妈满意点头,管爸却蹙眉深思。

“观观,还是小心拿捏分寸。”管爸面色凝重。“无风不起浪,或许是有人嫉妒你,你要低调点。”

“嫉妒我?”管观觉得好笑。

换老妈点头了。“你上司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好看。”管观点头。不摆出避邪样的话,会让女人想对他动手动脚呢!

“那就是了。”老妈找出答案,猛点头。

避观又疑惑了。有人嫉妒她?身为罗善渊的秘书,有什么好嫉妒的?还有人问她他是不是很可怕呢。管观决定,观察几天再做打算。

避观的确谨守分寸,正如机器人的作息一般,上午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状况大同小异。

中午时刻,她还是到公司餐厅用餐。

还是一样,大家看她的模样像她是四不像,这让她想,如果可以,她要建

议机器人在二十五楼加装摄影机,把她和机器人的一举一动公诸于世。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的一生祸福难来。

先是机器人的行为举止一如往常,这让她很难开口,总不能她自己主动说:“嗨,罗先生,关于我们俩的小道八卦……您觉得我们要不要讨论真相大白方案?”而机器人的时间设定根本不允许上班时间处理私事。

所以,同样是下班时分共乘电梯之际,管观认为这会是好时机。机器人昨日开口说人话也是在同样的时空。

看着他的一号表情,管观扬起笑。“罗先生。”

“嗯?”他转过头,目光对准她。

“有一件事——”管观话还没讲完,就感觉电梯一阵晃动,跟着电梯停了,灯光全暗片刻,随即恢复光明,间隔不到五秒。“是地震吗?”

罗善渊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反而抬眼看了电梯上头的楼层显示,位置是十九楼。他拿起紧急话筒,接通警卫室,表明了身分,听了一阵后便放下话筒。

“是地震。有人在处理了。”他这样说着。

“喔。”管观应了一声。

人在慌乱中,总是会凭本能做出反应。虽然她没尖叫,但她因惊慌而傻愣,以致被动地成为受保护安抚的一方;完全冷静、无异状的是他,对外询问状况的也是他。

如果是非常谨守下对上的员工,照理是由她出面应对的,哪有上司来交代状况安抚下属的……

避观居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一点,同时她突然觉得,她的这位机器人上司,有令人放心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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