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廷玉冲进夏侯东焕的书房。
最近他好像常这样,但没办法,他实在太激动了,等不及让小三先通报一声再进去。
难得见到他最仰慕的月老前辈……的剑,他真的激动到不能自已,虽然月老前辈的徒弟实在是……令他无法认同,可他起码见到了江湖人士一心向往的追日剑,还算有点安慰。
“大哥!”夏侯东焕激动的大喊,完全没有平日的怯懦。
夏侯东焕慢慢的抬起头,很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虽然只有一眼,但也足够让他热血沸腾的心情冷了大半。
“大哥,你可知道,傅冬晏那小子竟然是江湖人人仰慕的天下第一剑客月丹枫的徒弟?”
夏侯东焕显然没有被弟弟的激动给感染到,依旧面无表情,即使听到傅冬晏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徒弟也没改变神色,好似夏侯廷玉说的不过是隔壁那条狗的事。
“咳,大哥,你知道月丹枫是谁吗?”大哥如此冷淡的反应叫他好伤心,可其实他也不意外,毕竟大哥不是江湖人,不涉及江湖事,对于这种事或许不怎么感兴趣……可是月丹枫耶!天下第一剑客耶!
“嗯。”夏侯东焕还是很冷淡的哼了声,当作回答。
“这月丹枫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直到他死前,尚无人能打败他,而傅冬晏竟然是他的徒弟,实在叫人不敢相信。”谁教傅冬晏这么孬种,还喜欢男人,简直和月老前辈没得比。
据闻月丹枫貌比潘安,堪称当代第一美男子,其英俊潇洒的丰姿令人倾倒,但身为月丹枫徒弟的傅冬晏,长得既平凡又黝黑,让人失望透顶。
“她告诉你的?!”夏侯东焕微皱起眉头,对于月丹枫是谁并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这事是否是傅冬晏亲自告诉他的?
弟弟竟然知道,而他却不知道,好像只有他们两个拥有共同的秘密一样,而他却被排除在外,叫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虽然他拚命否认,可他持有追日剑,这是不容错认的。追日剑是月老前辈生前的佩剑,只有他的徒弟有资格拿它。”夏侯廷玉语气坚定道。
原来,她一直很宝贝抱在怀中的东西,就是那把叫做追日的剑?
所以说,她心里所思念牵挂的,是她师父了?不,不对,她说她用十年去寻找
那人,但她师父已死,所以她寻的并非是她师父,那又会是谁呢?是谁让她用她师父的追日剑去思念?
追日……夏侯东焕抚上自己的胸口。这二字,不知怎地让他胸口微闷。
“你怎能肯定那把真是追日剑?”
“月丹枫在世时,他的佩剑追日必不离身,有不少人都亲眼看过追日剑,且每个人描述的特征都相同,所以我仅是用那些特征,便能认出追日剑。”
月丹枫还曾说过,他的追日剑只会留给他的徒弟,不会随他埋葬,也不会传给外人。
追日剑只会给他的徒弟,所以傅冬晏就是月丹枫唯一的徒弟。
“或许只是相似。”单凭口述与传闻,没有亲眼见证来得有力。
“不可能!”夏侯廷玉又激动了起来,“江湖上不会再有第二把与追日剑相似的剑了!”
“为什么?”他冷静的反问。
“啥?”夏侯廷玉一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你会认定江湖上不可能有与追日剑相似的剑?”
“因为……”夏侯廷玉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从没想过这问题,这是江湖人士共有的默契,没有人会去
模仿追日的外型造剑,从来没有,即使只是相似的也没有。
这是为什么?他竟然说不出个道理,也不懂为什么江湖人士会有这样的默契。但不可否认的,到目前为止,的确没有听说过任何一把与追日相似的剑。
所以,傅冬晏定是月丹枫唯一的徒弟,要不干嘛心虚逃走呢?虽然他不懂傅冬晏为何心虚,承认是月丹枫的徒弟该是一件骄傲的事,他怎么也想不透这心虚是打哪来。
“今日天气真是好得没话说,一起去逛花园你意下如何,夏侯大爷?”人未到先闻其声,傅冬晏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从门外传进书房内两兄弟的耳里。
夏侯廷玉看着他大哥的脸,整个好震惊,大哥这是在笑吗?一张比死人还要冷淡僵硬的脸,此刻竟若冬雪融化、暖阳探头般,露出温暖的浅笑,简直不可思议。可大哥是为什么而笑呢?该不会是……是为了傅冬晏那孬种小子吧?
“怎么样,外头风和日丽,不出去走走可惜啊!”傅冬晏双眼睁得老大,眼巴巴的望着他,黝黑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和他一起到处走走,就她和他,两人独处啊!哎呀呀,想到就整个好害羞喔。
“你真想逛花园?”夏侯东焕挑起一道眉,怀疑的看着她。他不以为她有那么想逛花园,住在府里已有些时日,他就不信她没逛过,更何况景色千篇一律,了无新意,依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喜欢。
也不过几日,他竟可以猜测出她的性子吗?这感觉有些诡异,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只是有点怪异。
“咳咳,若你想逛其他地方,我是绝对奉陪。”要逛哪她其实不是很在意,最重要的是有他在身旁,这是最最最重要的,也是她的终极目的。
“大街?”他淡淡说了两个字。
“当然陪。”街上人多,她若一直偷瞧他,也比较不容易被他发现吧?
“对街王府?”主人是标准的财大气粗,只是财力尚不及夏侯府的十分之一。
“陪陪陪。”虽然王员外的大小妻妾,个个似乎都对他垂涎得很,叫她好不痛快……
不不,是好愤恨!可她更要陪,就算她身子骨稍嫌纤细了些,可也能挡在他前面,阻挡那些觊觎他美色的女人……
虽然她有点担心自己会被那些女人挤死。
“我的寝室?”夏侯东焕挑着眉,一双深邃黑眸仿佛带着笑。
“这一定要陪啊!”寝室呢,是他的寝室,这下子不但两人独处,还处在同一间房内,地方不大呢,呵呵。
“喔?”看着她不停窃笑又得意洋洋的小脸,他忍不住微勾嘴角。
“那么,若是到勾栏院,你还陪吗?”
“嗄?!”勾栏院?!那不就是……呜,那个想叫她去挑粪的大叔骗人,说什么夏侯东焕从不上烟花之地,说什么他有断袖之癖,根本就是在欺骗她脆弱的心灵吧!呜……
“我陪!”她豁出去了!反正她长得这么像男人,就算和他一块儿去勾栏院也不会给人认出她是个西贝货,与其自己待在府里咬指头穷紧张,倒不如和他一块儿去,她得防着他被那些女人吞得连渣渣都不剩!
她悲愤的嘶喊,一副壮士断腕的神情,惹得他一阵发笑,看着她的眼神益发温暖。
夏侯廷玉在一旁看得好震惊,和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这亲弟弟从来没看过大哥有这种神情,可第一次竟然是因为傅冬晏这黑小子,这这这……他好恨、好嫉妒啊!
夏侯东焕微勾嘴角,含着一抹淡笑,他目光带着暖意看她,“到亭里下盘棋吧。”
暗冬晏眨眨眼,有点困惑的望着他带笑的脸,脸颊忍不住发烫,他的表情和平日不一样,可还是好看得紧!老天爷真不公平,简直集天下所有美男子的优点在他一人身上,而她则是集所有女子的缺点于一身,有没有天理啊!呜……
“不上大街?”本来她还想藉着人潮汹涌之际,偷模他几把呢。
“不。”
“不去王府?”这个不去她双手赞成。
“不。”
“咳咳,也不去你的寝室?”这个提议她可是好心动,要她放弃还真心痛。
“不。”这声拒绝带着浅浅笑意。
“最后一个就不用问了吧?”她可是拒绝听到他要上勾栏院的答案。
“是。”忍不住一阵轻笑。
“咳,那就好那就好……”脸颊好烫啊,幸好她肤黑,就算发红也看不见吧。
“走走走,咱们下棋去。”
就算没法去他寝室,那就到他住的念冬居去,反正那儿也有亭子,要下棋绝不是问题,而且她还可以假借各种名义拉他进他的寝室啊,呵呵。
她一个转身,看到夏侯廷玉一脸震惊的站在一旁,两眼直瞪着她和夏侯东焕。
“哎呀,夏侯二爷,你怎么也在这?”她就知道,这夏侯廷玉果真有偷听人家说话的癖好,真是太要不得啦!
“……”这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的傅冬晏,什么叫做“你怎么也在这”?
他一开始就在书房里了好不好?眼睛小还不承认,实在太不应该:“你这是什么眼神、什么表情?给我解释清楚!”竟然还一脸鄙夷,看得他一肚子鸟气。
“咳咳,没、没啊。”糟,不小心表现得太明显,赶紧收敛。
“二爷,你没事做什么老是一脸被雷劈到?你和雷公很熟啊。”早怀疑他和雷公有奸情了,他还不承认。
“……”谁被雷劈到?谁又和雷公很熟啊?
“不要害羞,不要不好意思,我这人嘴巴最紧了,绝不会透露半个字,你就放心吧。”她的优点还是很多的。
“……”屁!这人竟然还敢说自己嘴巴紧,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都还比傅冬晏会守密!
“不要太感谢我啊,我会害羞的。”
夏侯廷玉的脸忍不住抽搐好几下,冷哼一声,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咳,大爷,咱们去念冬居的亭子下棋你看如何?那里风景真是好啊。”风景好得不得了,尤其又靠近他的寝室,呵呵。
看她窃笑的小脸,他不由勾起一抹笑。“好。”
“是吗?你也同意啊。”傅冬晏咧嘴灿笑起来,整张黝黑的小脸顿时闪闪发光,刺眼得不得了。
“走走走,咱们快去吧,这光阴似箭哪!”
夏侯东焕有趣的看着她,又是一阵轻笑,笑得她又忍不住微红了小脸,轻咳几声,率先走出书房。
只是她在走出书房时,忽觉背后有一道极为扎人的视线,刺得她毛骨悚然了起来。
迅速回头,身后除了夏侯东焕外,就只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低垂着头,站在门边。
她认得他,他是冷萧,职责是保护夏侯东焕,似乎是个武功极高的人。
会是他吗?会是他方才瞧她的视线,让她毛骨悚然吗?
可是为什么呢?她该是不认识他的,和他也没仇啊……
“冬晏?”夏侯东焕淡淡唤了声,看她愣愣地盯着冷萧,他心里有些不愉快。
“呃?”她微张小嘴,目光移向他那张赏心悦目的俊脸,显然还未回神。
“不走吗?”他不着痕迹的移动身子,巧妙的挡住她能看到冷萧的方向。
“走啊,当然要走。”挠挠脸,将方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她举步正要向前走,却突然僵住。
“咳咳,我说大爷啊,你你你……方才叫我啥?”是她耳朵出毛病了吗?怎么好像听到他唤她的名?
“冬晏。”夏侯东焕又唤了声,神情带着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她双眼发直的瞪着他,一整个错愕。他叫她的名字呢,不是公子不是姑娘,而是唤她冬晏啊!
糟,她的脸颊好像要烧起来了,实在好害羞,也好窃喜啊。
看她捧着双颊,埋头直往前走,夏侯东焕面带微笑的跟在她后头,那神情吓傻了不少奴仆,皆以极诡异的神情偷瞧两人。
不久前才听到傅公子大胆的示爱,今日便瞧见傅公子害羞的神情,后头还跟着漾着浅笑的大爷,说这两人没奸情没人会信,大爷果真是有断袖之癖啊!以前都是外头的人在说,他们可没这么想,毕竟大爷的贴身小厮小三长得貌美无比,可也没见大爷对小三有任何的兴趣,原来是因为对象不对的关系。
这大爷,其实喜欢的是像傅公子这般,身材不怎么健壮,看起来还黑黑的男子吧。
“冬晏。”像是喊上瘾似的,他又唤了声她的名。
“什……什么事?!”不回头,她绝不回头,她怕自己脸红得连肤黑都掩饰不住。
“你说你藉着追日剑来思念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他对着她的后脑杓问道。傅冬晏闻言,倏地停下脚步,慢慢回头看着他,心里涌现复杂的情绪。
她用追日剑来思念谁?这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可这问题竟然是他问的。
“我用追日剑,”暗暗深吸口气,她缓缓扬起一抹笑,“思念追日。”
她好想追日,有时想得她的心都痛了,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可那个追日,似乎已经回不来了,又或者说,那个追日其实早就不在了。
追日不见了……她忍不住伸手贴着胸口,感到一阵发疼。
夏侯东焕不喜欢现在她脸上露出的笑,不知为何,她这样的笑竟让他胸口微闷,就像是追日这两字所引起的感受。
或许,他其实是认识这个追日的。
“他叫追日?”
“是啊。”傅冬晏还是笑,脸上的表情霎时柔软了起来。“这名字是我给他取的呢,以前我还小,啥都不懂,我看师父把他最重视、最宝贝的佩剑取名追日,那时我以为只要是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不管人或物,皆取名追日,所以我也唤他追日。”
对她很重要,所以取名追日。突然之间他嫉妒了起来,为了那个对她极的人。
“走吧。”不愿她再想那名唤追日且对她很重要的人,他开口淡淡的提醒。傅冬晏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忍不住咧嘴灿笑了起来。就算追日不在了,可他还在啊,夏侯东焕还在。
东焕……她探入怀里紧握住那块被身体温热的玉佩,胸口感到微微发烫。
微微一笑,她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就像小时候她跟着追日那样,一直一直追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