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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阳光 第十四章 情牵两世(2)

雅儿清早起床,一走出房间就发现王爷发疯似的旋转跳跃,使劲折腾那把扫帚。

她想上前阻止,又怕被砸到,小姐常说她的脑袋瓜不灵光,再被砸上几下,她真要变成傻丫头了。

可是不阻止的话,他们只有一把扫帚啊……

两个女人、四道目光,带着深深的不满盯着赫连湛看。

在他连续发疯的第三天,他们唯一的扫帚阵亡,木青瞳好洁,从外头带进屋里的泥沙让她全身发痒,觉得洗再多的澡都洗不干净。

忍耐五天,她再也受不了,凑近赫连湛耳边问:“有人监视吗?”

从来都没有人监……好吧,说谎又做错事的人,哪敢招认罪状,于是他耍帅飞上屋檐、跳到树梢,表演特技似的绕了院子一圈。

他很刻意的表现,如果可以说清楚讲明白的话,他想说:“小花你看,我不是病秧子,我现在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不能说,但是雅儿被他帅到了,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她凑到木青瞳跟前窃窃私语。“爷要是拿把刀子,朝敌人头顶飞一圈,就能割上百袋瓜吧。”讲完,忍不住满眼崇拜,拍手说:“难怪能当大将军。”

木青瞳没被他帅到,连一阳指、九阳神功都见识过的人,这点武功算什么?他还不会两手往上一托、往外一拨,就引出中型爆炸,连伤数十人呢。

他一面飞一面观察木青瞳表情,确定她兴趣缺缺后眺下来。“没有人。”

木青瞳点点头,进屋拿出百两银票,拍打院门,耐心等候片刻后,门打开了,还是那位老人家。

她笑着把银票塞给对方。“老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也不必一次带,就分几趟帮我们买点菜肉米粮,和木盆扫帚?”

老人家微点头,也没应声,转身把门关上。

“小姐,他没说好或不好,会不会要了银票却不办事?”

都把银票给收下了,怎会不办事?但木青瞳没说破。

“这是什么地方,人家肯帮着办事是咱们赚到,不肯帮忙也只能认命。没有拿走银子又倒打一把就该偷笑了,傻瓜。”木青瞳弹她一个栗爆后往厨房走去。

雅儿愣愣地看着姐的背影,认命吗?那可是一百两银子欸。

瞧她紧张的模样,赫连湛哈哈大笑。

宗人府里果然很无聊,无聊到木青瞳整小丫头作消遣,伸手,他学木青瞳,往她额头上弹一栗烨,咧嘴笑。“傻瓜!”

这下子雅儿真的变傻瓜了。

王爷对她笑欸,王爷笑起来……花开了,她的心也软了,可……王爷为啥要对她笑?莫非、莫非……她脸红心跳、呼吸急促,莫非在“疯”过三天之后,王爷真的疯了?

完蛋,江总管给他们带来的药材中,不晓得有没有治疯病的?

万一他发疯,拿柴刀从她的头顶飞过……捧住脸,她尖叫一声,投奔厨房里的小姐。

两个时辰后,门度打开,老人家引着两名守卫,扛几个布袋进门,他自己抱着一把扫帚、一个木盆随后跟着。

看见木盆,赫连湛扬眉,往后再不必用有菜渣味儿的木盆净脸了。

这时候,雅儿在和她的鸡朋鸭友聊天,木青瞳在裁纸写字,写的全是田园农事。

东西是赫连湛亲手收下的,老人家躬身为礼,在转身走出门时,趁着无人看见,往他掌心寒了字条。

赫连湛面不改色,再次拱手道谢后,等门关起、重新落锁,他才背过身打开纸条,纸条卷得很细,有两张。

第一张是四哥的消息,仗打得相当顺利,四哥把军中将官控制得滴水不漏,目前传回朝堂的消息都不乐观,那只是障眼法,为着安赫连靖瑞的心,免得他看四哥日子过得太红火,派人去指手画脚,把胜仗硬转成败仗。

纸条里还提及,赫连靖瑞对留下子嗣这件事情越发上心,晚上时辰一到,立刻召官嫔服侍,夜御教女,为保拮精力,着太医们开了不少狼虎药。

姜辛医者仁心,想尽办法劝着,但皇帝哪听得进去?姜辛撂下狠话,说皇帝再这般糟蹋身子,离死不远。

皇帝闻言大怒,杖责姜辛,打得他下不了床。

看样子四哥得加紧脚步,尽快打完胜仗返回京城。

打开另一张纸条,很明显,那不是给他的。

里头写着马铃薯、差苗、稻秧……已经种下去,长势很好,唯有百香果情况不妙,庄头正在着人想办法,又给叶老板送去几盆花,叶老板很高兴,一盆给了近千两银票。

真儿试着按小姐书上写的嫁接法,不晓得能不能育出新品种……

纸条不大,正反面写得满满。

这会儿赫连湛想起来了,那天打扮成男子同四哥说话的是雅儿。

换言之,那三盆皇祖母爱不释手的茶花,是青瞳培育出来的?看来在安乐轩那几个月里她没闲着。

这就是他认识的穆小花,成天忙忙碌碌开开心心,积极乐观,从不轻鄙自贱。

抱起几麻袋食材,赫连湛送进厨房里,把东西安置好之后,他拿起真儿写的纸条,走回房间,朝木青瞳扬扬手,挑眉道:“我想有人需要好好解释。”

转眼夏季到来,习惯了圈禁的生活,日子倒也不难熬。

赫连湛挖八卦的本事不弱,再加上雅儿帮忙,他大致了解主仆三人在安乐轩的生活,他知道木青瞳翻墙出门做买卖,不是一回两回,知道安乐轩的嫁妆已经被搬一空,知道外头还有个方管事和真儿在帮忙打理嫁妆综合诸多事实,他还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已经做好远走高飞的准备,要不是临时被圈进宗人府,他将再度错过她。

赫连湛问:“生气吗?”

她回答:“气什么?”

“气我把你关进安乐轩。”

她认真想想,认真回答。“有个大人物,在他坐上高位之前曾经遭到禁锢,禁锢时期他被看守的人凌虐得痛不欲生,可是他当上皇帝那天,请来凌虐他最严重的三名看守人观礼,当天,他向那三人行礼,所有人都震惊了。猜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我要是不放下阴暗痛苦的过去,怎能迎向美好光明的未来。”那个大人物名字叫做曼德拉,在二十一世纪很有名。

“意思是,我是制造你过去阴暗痛苦的恶人?”他皱眉头。

她满脸无奈,回答:“你听话怎么听不到重点?重点是,让过去的阴影影响未来的幸福是件极其愚蠢的事,而我从不做蠢事。”

他乐了,她和过去一样,宁可看着前方,也不愿意凭吊过往。

这样的人怎会浪费力气去怨声载道?给她再恶劣的环境,她也会想着如何尽快扎根,如何活得生趣尽然,如何开出花团锦簇。

这就是他爱上她的原因!

为挑逗她的疑心,赫连湛时不时说点故事。

鹿鼎记、倚天屠龙记、鬼怪、老人与海、茶花女……他每次说就见她抓心换肝的,企图挖掘他的故事来源,偏又不敢大张旗鼓的问,深怕把自己的秘密泄漏出去,只好拉着雅儿窃窃私语,让雅儿帮她追答案。

雅儿问:“爷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听的故事啊?”

他似笑非笑的瞄木青瞳一眼,看她状似无意地掐着豆芽菜根,耳朵却竖得老高,只差没和老黄狗一样抖下两耳朵。

“看书呗。”

“看书?”木青瞳丢下芽菜,脸上写着——你胡扯。

“是啊,人肥就得跑步,人蠢就得读书。”舶地一声,他甩开扇面,笑着进屋里,他揺着扇子走得潇洒,嘴巴还哼着歌儿。“茶也清哎,水也清呦,清水烧茶,献给心上的人,情人上山你停一停……”

然后,她被雷轰到!这这这……潘越云不会也出现在大隋的歌谱上吧?

快步进屋,赫连湛一旋身,从窗缝偷看她微张小嘴、满脑袋浆糊的模样,真……可爱!他等着呢,等她忍不住,逼着自己把话交代清楚。

他想过了,她肯逼问,他便愿意交代,重生这种事匪夷所思,但这辈子没机会遇见木裴轩却知道木裴轩的她,一定能够理解。

可她的忍耐力显然比他预估的更强。

琢磨几天后,他来个更狠的,直接跟她说一米阳光的故事。

只是……他后悔了。

因为木青瞳没把故事听完,她转身飞快奔回房间,他快步跟在她身后,却发现她背对着门偷偷抹泪。

是那世的记忆让她太深刻?是木裴轩带给她的痛苦太沉重?让她负载两世,依旧无法放松?

她颤抖的背影扯痛他的心。

许是被刺激过头,木青瞳夜里又作起梦,呓语、低泣,她的哀伤在梦中现形。

他心疼不舍,轻轻将她抱进怀里,柔声安慰。

他一句句重复说着抱歉,抱歉当木裴轩的时候给不起幸福却偏要招惹她,抱歉在当赫连湛的时候因主观成见把她关进安乐轩。

如果他早知道木青瞳是她,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他会有更多机会弥补上辈子的抱歉。

院子里的树木很高、很壮,叶长约有五十公分,对生或近对生,叶总柄和羽状柄皆为绿色,羽片四对。

原本木青瞳不敢确定它是什么树,但在三月开花、五月结果之后,木青瞳终于确定它是孔雀互树,属常绿乔木。

孔雀豆树结出来的荚果呈镰刀状,开裂时两蒴片分开卷屈,成熟的种子近三角状倒卵圆形,红色有光泽。

说得更明白点,那就是相思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主角。

漫谩长日难消解,自从每半个月送出百两银票,他们的食材变得手富,鸡鸭鱼肉菜蔬水果样样不缺,再加上院子里的菜长得郁郁青青,再不必为食物操心的他们,空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多。

雅儿迷恋上相思豆,成天在大树下捡拾种子,看得木青瞳蠢蠢欲动,也跟着低头到处找。

赫连湛看着两个低头族,无奈揺头,有这么困难吗?才想着,身子往上一窜,东摘蚊磰,转眼功夫就拔下一大把豆荚。

雅儿见状惊呼,连连拍手叫好,“爷好能干、好厉害、好成功、好棒棒……”

赫连湛偏头,笑问:“这会说爷疯了?”

雅儿腼目典回答:“误会,纯粹误会。”

木青瞳看着一堆豆荚,拿来剪刀、丝线和粗针,往桌上一摆。

不多久功夫,雅儿已经剥开不少豆荚,木青瞳从中挑选大小相似、形状较优的放在一边。

“小姐,你要做什么?”

“做手环,来帮我。”

她拿起粗针,在红豆中心钻洞,还没动手不晓得,动手方知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豆子有油脂,形状又是圆的,本就不好控制,再加上外壳坚硬,想钻洞有相当程度的困难。

洞还没钻开,一声低呼,粗针扎进木青瞳指尖。

还在树梢头釆豆荚的赫连湛听见她的痛呼声,连忙跳下树,一把抓住她的手翻开检视。她的手白里透红,是健康的粉红色,但做过不少农事,掌心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般粉女敕,指尖处有薄茧,现在中指上头有着鲜红的血珠子。

雅儿看见小姐受伤,丢下一句,“我去拿药。”

赫连湛想也不想的低下头,抓起她的手指,吮掉上头的血。

这一刻,猝不及防地,电流窜过全身,麻木的感觉让他懵了,她也懵了……

“啊!”反射地,穆小花把手缩回。

一旁的木裴轩丢下书跑过来,奔得急了,咳了好几声,他跑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看着上头的小刺,无奈叹息。

“玫瑰扎人,要小心些。”他也不一定非要喝玫瑰茶啊。

木裴轩细心挑掉花刺,吮干上头的血珠子,抬起眼,她望见他满脸的心疼。

“痛吗?”

“不痛。”

“才怪,眉头都皱了。”他抹开她纠结的眉心,自己的眉却拧得死紧。

木裴轩总是心疼,却没明说,用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动作,告诉她他有多心疼。

回忆的画面与现在的场景渐渐交叠,木青瞳越发迷惑了,他是赫连湛,不是木裴轩,她不懂,为什么不一样的两个人,却有相同的目光、表情、动作……相同地令人心悸。

时空彷佛在此时凝结,她渐渐地分不清了,分不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谁?

突地,雅儿很杀风景地抢走小姐的手,挖了药蕾就往伤口上敷。

她的杀风景举动瞬间把两人的意识拉回来,木青瞳低下头不敢看他,耳垂却微微地红了。

“痛不痛?这药膏好用得很,明儿个伤就好了。”像哄孩子似的,雅儿叨念着。“往后这种粗活儿还是得我来,小姐,你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木青瞳咬唇,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像是想掩饰似的,她说:“我会说完又拿起粗针。

赫连湛不允,一把抢过针往桌上丢去,他使的力气太大,粗针滚过几圈,落到泥地里。

“发什么火啊,小姐又不是故意的。”雅儿噘着嘴嘲哪囔囔的,蹲到桌子底下找针去。

“那是要纳鞋子用的,针掉了往后用什么纳鞋底……”

她自顾自的说着,却没发现赫连湛的脸色变得不同。

赫连湛不想等了,耐心用罄,他一股作气说:“别做这劳什子手串,想戴手环的话,做弓织吧,我给你要工具去。”

“你说……弓、织?”心猛地一颤,她不碥宝自己听到的。

“对,弓织、泰雅族文化,泰雅族男性在外出狩猎时,经常需要东西来捆乡雅物或其它,因此就地取材,利用竹片或藤制成临时织布机,利用弓的张力来拉撑经线,编织背篓的背带或捆绑刀的带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急问。

“是一个叫做穆小花的女子告诉我的,她曾经编过两条手环,上头串着玉珠,一条系在我的左手,一条绑在她的右手,我们手牵手的时候,就像月老在我们腕间系上红绳。”

她倒抽气,一个模糊念头浮起。“你是……”

“对,我是。”他不闪躲了,眼对眼,认真攫取她的视线。

他舍不得再用迂回伤她的心,舍不得她的眼泪、她的猜疑,舍不得两人面对面却不相识,舍不得继续蹉跎光阴。

握住她的手,赫连湛很认真、很认真地再说一遍。“我是!”

雅儿终于找到粗针,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她听不懂王爷和小姐的对话,却看得懂他们的深情款款。

爷和小姐互相喜欢了?可真好!

这次她不杀风景了,悄悄起身、悄悄走到后院,去寻她的鸡朋鸭友说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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