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开始工作,试图爬上铝梯时,她发现那并不是个好主意,酸痛的肌肉让她脸孔再次扭曲。
好吧,她想她真的需要多运动,增加很多很多的有氧运动,或许再去练个瑜珈好了。
如果她真的要和那精力过剩的男人在一起的话。
天啊。
她听到自己的笑声回荡在图书室里,连忙低头遮掩,却还是忍不住嗤嗤笑。
吃午饭时,她想起他给的保温瓶,好奇打开来闻了一下,发现里面是热汤,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曾看见厨房里的铸铁锅冒着烟。
天知道,她真的完全把那锅汤忘了。
小满将保温瓶里的热汤倒进杯子里,蒸腾的热气冒了出来,那热腾腾的香味莫名熟悉。
她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汤还很热烫,入口十分温润、香醇,微微的咸、微微的甘,油润芬芳,带着莫名怀念的气息。
是鸡汤。
但这和一般的鸡汤不一样,有些滋味不一样,她喝过这味道,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得好温暖、好怀念。
她再喝一口,舌尖上的滋味,缓缓扩散开来。
那是草的香味,带来久远之前的黄昏。
蓦地,她想了起来。
苍苍的白发,痴偻的背影,滚滚的热汤。
夕阳下,门外金黄色的稻穗随风摇曳着,水泥地上的竹篓里晒着青草,满布皱纹的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她愣住,呆看着手中杯里的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热气,忽地上涌,入了眼眶。
这是过世多年的外婆曾煮给她喝过的鸡汤。
那么多年来,她一直不知道作法,想不起来,找不到材料,他却不知怎地,发现了,找到了。
心头,在这一秒,无比热烫。
等她回神,她已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
“是什么?”
她的问题没头没脑的,甚至没说她是谁,但他知道。
“仙草。”他醇厚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告诉她:“仙草鸡汤。”
“你怎么知道?”
“我问出来的,你说是在夏天喝的。”他语带笑意的说:“我想应该是可
以退热消暑的东西,我问我妈,我妈去问我阿姨,桃花说夏天的鸡汤,应该是仙草。”
她只和他说了一次,就那一次,在他看美食料理节目时,说她很想念以前喝过的黑色鸡汤。
她没想过他会记得,会放在心里。
“谢谢你。”
她微微硬咽的开口,他柔声回了一句。
“不客气。”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无论何时何地,她一想到他,就忍不住会扬起嘴角。
接下来几个月,那男人只要一放假就会跑来找她。
如果她刚好也有假,他就会骑车或开车载她去看英国各地名胜。
“你整天关在屋子里,应该要晒晒太阳。”
他一早把她从床上挖起来时,她真的很不想理他,但这男人简直不懂得放弃为何物。
“我有晒到太阳。”
“哈,有才怪。”他笑着说:“英国被称作雾都你以为叫假的?人要是太久没晒到太阳会生病的,难得有太阳就要出去走走啊。”
“伦敦被称为雾都是因为一九五二年的空气污染,自从一九五六年通过清洁空气法之后,早就已经改善很多了。”
她咕哝抗议,但只引来他一阵大笑,然后他就带她去看了大笨钟,逛了大英博物馆,还去了海德公园,甚至跑到苏格兰和爱尔兰,有一天她半梦半醒的被带上车,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人在一条超级长的隧道里。
“这是哪里?”
“英法海底隧道。”
“我们要去法国?”
“罗浮爆。”
听到答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男人真的很清楚该用什么样的东西当胡萝卜引诱她走出大门。
她去过罗浮爆很多次,但再多次也不嫌多,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就窝在那里不出来了。
虽然她对那些文物如数家珍,但和他一起,什么也都不一样了。
他超爱帮各家博物馆里的那些文物乱取外号,瞎扯编造背景故事。
罗塞塔石碑,他称它是那颗黑色的石头字典;马雅的象形文字是那些像QQ软糖的小印章;维纳斯是断手小维;纳芙蒂蒂是长脖子的黑美人蒂蒂;雅典娜女神是拿长枪的聪明辣妹阿雅——
“为何不是小娜或娜娜?”她好奇开口问。
“欸,我认识一个叫娜娜的,脾气超可怕,哇靠,等一下,该不会叫娜娜的都是母老虎吧?”
他那豁然领悟的夸张表情,让她再度喷笑。
“你不晓得,我认识的那个娜娜超凶恶的,她赤手空拳就可以一个打十个耶,不是开玩笑的。”
他边说话带动作,告诉她那个可以一个打十个的女人有多恐怖,徒手就能揍得几个大男人东倒西歪。
看到罗浮爆里的巨大拉玛苏雕像时,他更是超级开心的拉着她一起,要其他的观光客帮两人合照。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拉玛苏时,还以为那第五只脚不是脚。”
“那当然是脚,不是脚是什么?”她错愕的看着他。
“祂的巨大——”他挑眉说:“神器啊。”
她很确定他本来不是要说这个词,而且他即便换了个词,还是超明显的,他还说得超大声,声音大到回荡一室,都引得旁人侧目看来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只能快步走开,假装不认识他。
但他脸皮超厚,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迈开大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开那些文物的玩笑,对那些名画雕刻指指点点,多方指教,直到她再也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去法国那一次,他还拉着她去凡尔赛宫,坚持要在那边的花园里教她跳舞。
她哪敢啊!
扁天化日之下,她手脚又那么笨拙,才不想在人们面前出糗。
可他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放心,小敝兽,我不会让你跌倒的,你要是害怕,可以踩在我脚上。”他扶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冲着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像这样,一二三、二二三,前进、前进、后退、后退,旋转、旋转,超简单的,二一二三、四二三——看,很简单吧。”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待在他臂弯里,笑着让他带着她旋转,听着他数着拍子,微笑哼着旋律,一起在凡尔赛宫的花圈里跳着华尔滋。
世界在她周围旋转,她知道自己和他引来了众人围观,但她一点也不介意。
这男人清楚该如何让她忘记旁边的观众,让她放声大笑,让她和他一起做一些超级疯狂的事情。
他和她一起到处吃喝,一起疯狂游玩,一起睡觉。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像是坐着镶满宝石的云霄飞车,在黑夜中飞驰旋转着,让她不知道自己会飞到哪里,冲向何方。
其实不是不害怕的。
有时候,就是会突然害怕起来。
人生过得这么快乐,好像很不应该,很奇怪。
他是个体力充沛的男人,她的世界因为他的出现变得万分绚丽、多彩多姿,可是当他离开,那些欢笑、那些颜色、那些缤纷七彩,也一并被他带走。
白天她去上班还能藉由工作转移注意力,可是一到夜里,就难免会胡思乱想起来。
然后,彷佛知道她在乱想,他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在她忽然恐慌害怕起来时,会传来讯息,打来电话,和她报备他人在哪里。
非洲、南美洲、亚洲、东南亚……
没有很清楚的细节,没有详细的地点,但他会抱怨天气很热,风很冷,路上的妹妹很漂亮,同伴超萝唆,食物超好吃,咖啡有够苦,饮料超级甜——“还有,唉,小敝兽,我好想你。”
每一次,每一次,他的话都像热气灌到她耳里,包裹着心,让她脸红耳热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突如其来的话语,那么甜、那么暖,总是轻易就将她的忧虑吹跑。
她总也想着,应该要回他几句,却总说不出口,养育她长大的外婆从来不把感情放嘴上,即便到了后来她在国外念书就业,她待的学术环境里,大部分的人也不习惯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从来没有练习的机会,以至于她每次想回他话,都像是要咬着自己的舌头,那些话总是硬在喉头、卡在嘴里,就是无法像他那样顺畅的说出来。
每一次,她都可以感觉到他在电话那头热切的期待,最后她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他不曾因此逼迫她,只是笑着,任由她转移了话题。
每回和他讲完电话,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他便宜,总也想着下次一定,一定会和他说,说她也很想他的。
真的很想很想。
但她每次都说不出口,当他今夜再说,当她再次回避,当他笑着告诉她,他必须去工作,结束了这通电话之后,小满坐在床上,紧握着手机,看着窗外天上忽隐忽现的月亮,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他也会寂寞的,像她一样。
她晓得,能感觉到。
她按下了回播键,他一秒接起。
“喂?”
“耿念棠。”
“嗯?”
她揪抓着膝头上的被单,哑声问:“你什么时候休假?”
“没意外的话,大概再十天。”
“噢,好。”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那个……我……唉……”听着他温暖低沉的声音,小满在勇气消失前,张嘴开口吐出那句话。
“我也很想你。”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她听见他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她满脸通红的道:“唉……我……我很想你……”
“什么?抱歉,小敝兽,你的声音好小声,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大声点。”
她翻了个白眼,又羞又急,这次放胆的大声喊道:“我说,我很想你!”他沙哑的笑声传了过来。
“老天,小敝兽,你真是太可爱了。”
小满慢半拍发现他从头到尾就听得一清二楚,害她羞得满脸通红,对着手机吼他:“耿念棠,你这猪头\'白痴、笨蛋——”
“但你很想我。”他笑得像个傻瓜。
她红着脸,恼羞成怒的挂了他电话,自己却忍俊不住的在黑夜里笑了出来。
三天后,她下班时看见他在博物馆门口,顶着一头乱发,灰头土脸的,一双黑眸却如火炬般明亮,张嘴冲着她笑得和白痴一样。
“你怎么……我还以为你在工作?”她看着那衣着有些肮葬却万分帅气的男人来到眼前。
“我提前搞定了。”
她哑口无言、心跳评然的看着他月兑掉两手的皮手套,塞到口袋里,然后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
“我想你……好想好想……”他低头看着她,笑着哑声说:“超级想。”
然后他给了她一个超级火辣,足以融化整座城市白雪的吻。
他开着她的车载她回家,和她缠绵一整夜,用热烫的唇舌和双手,和她无声索求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