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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医千金 第六章 针锋相对的敬茶(1)

洞房花烛夜,两人成亲的第一个夜。

厨房的四角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饼,而新郎官正大口品尝着莲藕米糕,那大口咬下,莲藕汁四溢,配上藕眼里的糯米糕和红枣桂圆,软榭带劲的口感,教他尝着咬着,连指尖上的都不放过,吮得一干二净。

豪迈吃相教外头的嬷嬷、春喜和洪临看得也忍不住咽口水。

坐在对面的柳芫傻眼极了,瞧他吃得一脸满足欢快,彷佛吃了什么珍馐美食,可事实上她今晚做的不过都是一些较寻常的糕饼。

“好了,莲藕米糕别再吃了。”眼见他准备拿起第二根莲藕时,柳芫赶忙阻止。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糯米糕吃多了会积食,你吃点别的,这些莲藕米糕就给嬷嬷他们吧。”她指着门外四个人。

“不给。”

“嗄?”

“我说,不给。”尹安羲压根不觉得羞愧,硬是将剩余的莲藕米糕都挪到自个儿的面前。“这都是我的。”

这是个娃儿吗?柳芫不禁自问着。“二爷,为了今日成亲大礼,他们也跟着折腾,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将米糕给他们又何妨?”

“是吗?让洪临带他们到宴席上吃吧。”尹安羲不甚在意地道。

柳芫眼角抽了下。“二爷,你曾见过哪个府上办宴时会让下人上桌的?”

“嗯……”尹安羲咬了口枣泥山药糕,满足地揺头晃脑,龙心大悦地道:“洪临,带着她们去厨房那头找吃的,这不用服侍了。”

洪临应声,回头,用眼神逼得两位嬷嬷和春喜跟着他一道离去。

“这样不就好了?”尹安羲笑眯眼地道。

“二爷,桌上这堆糕饼给五六个人吃都不是问题,你这般不懂得分享又吃不完,最后不都是浪费了?”她是瞧素娘准备了许多材料,要是不弄完,搁到明日也没用,又想能分给身边的丫鬟们,所以才会全都做了。

“我吃得完。”说着,三两口咽下枣泥山药糕,然后又拿了块状元糕,尝了口后,不禁道:“这个应该也能包豆沙馅吧?”

“可以,溃桂花和渍月季都成,芝麻酱也能。”

“改日试试吧,这状元糕的口感是比不上枣泥山药糕的细腻,但倒挺有嚼劲的,嚼着嚼着,这米香和花生混在一块,倒也爽口。”

“好啊,明天试试,我把我小厨房里所有的香料全都带来了。”

“不早说,方才要做之前应该直接用你的香料。”尹安羲扼腕了。

柳芫被他那吃货表情给逗笑。“都装在箱笼里,还要找呢,多麻烦,还是说,你觉得我没用自个儿的香料,做出来的糕饼就不同了?”

“味道略有差距,不过这口感确实是你做的,是素娘做不来的。”

“果真是个吃货,这张嘴真够习的。”

“这话到底是在损我还是褒我?”他笑问。

“褒,这糕饼的口感差别,除了所使用的米和麦,甚或是调配的比例不同之外,火候的掌握也非常重要。”她不禁揺头苦笑,怀疑他那舌头怎么刁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说了,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当你的知音,如今可还认为咱们当夫妻不好吗?”又嗑掉了一片芝麻饼,他笑得慵懒地问。

柳芫微眯起眼,想了下,问:“二爷,你娶我,真的只要我为你做糕饼?”

“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了,你还是不信?”他不禁发噱。说真的,不管在哪里,他一旦说出口的话,没人不敢不当一回事的,就她一再怀疑,这到底是为什么?

“哪有人会为了糕饼做这种事啊!”她要是告诉两位姊姊,她们是决计不信的。

“我呀。”他继续朝莲藕米糕进攻。“当初洪临会娶素娘,也是我要洪临娶的,硬是将素娘这个专做糕点的二等丫头从老夫人那儿抢来。”

柳芫张了张嘴,认为这人行事真是太儿戏,可偏偏大家还真是都顺着他,不过……“你称婆母为老夫人?”

尹安羲不以为意地扬起浓眉。“我没了记忆,对她没有丝毫亲近之感,后来听说她本是我爹的妾,破格被抬为续弦的,而她待我客客气气,所以我也待她客客气气,就这般井水不犯河水,不也挺好的?”

毕竟,他算是寄人篱下嘛,所以就认分一点,人家不要他强势,他就把头垂低一点,反正只要有糕饼,其余的他倒不是很在意。

“呃……”这感觉有些微妙呀。“二爷,听说现在府里是三爷掌事,那你……不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吧?”

吃贷,乃指赖吃不干活的废柴,他……应该不是吧?

尹安羲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莲藕米糕,想了下,配了口茶才道:“真要说的话,确实是如此,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是不?”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二爷一点也不想把权拿回来吗?”

九姊说过,已故老太爷是尹家大房子孙,而这皇商更是代代由嫡长房继承,而老太爷这一房就只剩尹安羲一个嫡子,没道理把权让给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尹三爷吧。

“不想。”他想也没想地道。

“为什么?”

尹安羲笑得一派悠闲。“我呢,还在养伤,那些繁琐的事就交给其它人便成,我只要有糕饼能吃就好。”

柳芫听完,几乎已经笃定,两位姊姊难得地判断失准了。

他没有深沉城府,更不是个想夺权之人,他就只是个吃货,一个比她还像吃货的吃货……老天让她遇上他,这棋逢敌手的安排,到底是为哪桩?

“娘子,咱们明儿个吃什么?”嘴里还嚼着,他已经开始期待明日了。

柳芫眼角抽了两下,余光扫过桌面,惊见满桌的糕饼竟已少了大半。“等等,我还没吃耶,我几乎足足饿了一天,你竞然连我的分都不留!”做人可以这么不讲道义吗?好歹也想想这一桌糕饼都是她做的耶!

“你如果要吃,应该额外做自己的那份才是。”他一脸正经地道。

柳芫拍桌站起。“我警告你,我饿了渴了累了一整天,就为了要嫁给你,你现在连一点吃食都不分给我,明儿个就别妄想我再做糕点!”

趁她说话就想扫光桌面,有种扫扫看,她跟他没完!

尹安羲闻言,二话不说地将面前的糕饼全都推到她面前,软声安抚,“娘子,不过是说笑罢了,怎么当真了?”

“你手里最后一块的枣泥山药糕给我交出来。”柳芫冷冷地道。

尹安羲不禁失笑,认命地将藏在掌心的枣泥山药糕摘进盘子里。“娘子真是好眼力,怎瞧得这般清楚。”

“别在我面前搞鬼,惹火我,你日子难过。”

尹安羲玩味地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娘子,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她不是乖乖的,弱弱的,很好拿捏的吗?

“都进你的门了,总不好还戴着面具吧。”嗯,人都有真实与虚伪的一面,虽然目前还看不穿他,但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让她慢慢模索。

“是呀,戴着面具做什么,这样挺好的,我喜欢。”

“你的手不要靠近状元糕。”偷鸡模狗的,当她没发现?

“唉呀,娘子,不就是一块状元糕。”

“另一只手在做什么?敢抢我的饼。”声东击西?别傻了!柳芫二话不说地横过桌面,一口咬住他企图偷走的芝麻饼。

尹安羲见状,不禁低低笑开。“娘子,你到底被饿了多久,怎么连我的指头都不放过?”

柳芫愣了下,赶紧松口,岂料就在她松口的瞬间,那块饼大半就进了他的嘴。  “你竟然骗我!”她气不过地想再把饼抢回。

尹安羲哈哈大笑,抓着饼就跑,一路跑出小厨房,等到柳芫追到他时,饼早已进了他的肚子,教她傻眼极了。

无赖……天底下怎会有这种无赖!

翌日,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春喜,茯苓糕可以先端过来放凉。”柳芫发号施令着,随即又专注在手上熬煮的两瓮浓汁。

“二夫人,这样不成啊,昨儿个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喜房外等着要收帕子,结果……”许嬷嬷话说到一半,老脸赧然地说不下去。

饶是医家出身的柳芫听到这种话,小脸也微微泛红着。

唉,这事能怪她吗?

昨儿个在小厨房吃完了糕饼,他带着她回房,然后就自己走了……要她怎么办?开口把他留下来?才不呢,昨儿个的糕饼被他吃了大半,她心里还恼着,况且打一开始,她就打算他既只是利用她,他俩之间便不需有夫妻之实。

因此,就这样两人分房挺好的,她没意见。

“晚一点,二夫人姿态放软一些,跟二爷说些好话,让他回房就寝。”赵嬷嬷站在她身侧低声劝说。

柳芫抬眼,道:“枣儿,太和饼行了,把灶火灭了。”

枣儿应了声,她便又继续拿着大勺不断地搅拌着,就怕手一顿,浓汁焦底,可就教她白忙了半个时辰。

“二夫人,咱们两个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嬷嬷,我不是不听,而是之前九姊吩咐过了,敬茶时,要我好生款待尹三老太爷,这事可重要得很,你俩一直说,要是害我分心,教这浓汁焦底,这两瓮都槽踢了倒无所谓,拿不出个什么款待,那就麻烦了。”柳芫柔声细说着,眉心微拧,满脸央求,教人怎么也拒绝不了。

“这……”两个嬷嬷对看一眼,无声叹息。这事重要,可她们说的事也重要啊,洞房花烛夜,新人就分房睡,这实在不是桩好事。

“二夫人,这包子好了没?”杏儿在一头问。

“再一会,那里头包了果仁,透一点较妥,还有发糕那一笼别动。”柳芫说着,见浓汁已经转成膏,随即将瓮给端到桌面放凉,待半凉后加进蜂蜜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回头看着蒸笼数,想着一早准备的这些糕点够不够,这时小厨房的门口传来了无赖的声音,“娘子,这儿真是香,你今儿个准备了什么给我?”

一见他,柳芫毫不客气地板起晚娘面孔。“没有你的份儿,去大厨房找吃的吧。”

两个嬷嬷见状,一个忙拉她的衣袖,一个猛使眼色。

“娘子,你忍心让夫君一大早就饿肚子?”

“我倒认为你昨儿个吃的那些已经够你饱撑个三天三夜,三天后再来找我吧。”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可偏偏他的身形压根不壮硕,都不知道那些糕饼到底是装到哪去了。

“让我整整饿个三天,娘子的心太狠了。”尹安羲当她在说笑,压根没将她的冷脸放在眼里,大揺大摆地走进厨房,瞧见好几个蒸笼,有的还正炊蒸着,有的已经搁到一旁放凉。“原来娘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早已经给我备上这么多了。”

“那不是给你吃的。”柳芫动作飞快地挡在他面前。

“那要给谁吃?”

“待会要上正厅奉茶呢。”

“奉的是茶,没必要给茶食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新嫁娘见公婆是很重要的事?”柳芫咬牙道。

“哪来的公婆?你的公婆早就没了。”尹安羲好笑道,那厅上的不过是个企图鸠占雀巢的老妇人罢了。

柳芫愣了下,觉得他这人真的教人模不透,看似不甚在意自己被夺权,可有时道出的话又是恁地尖锐,藏着讽意。

“怎么了?”瞧她不吭声,他俯近她笑问。

他突地贴近,吓得柳芫连退两步,踢到搁在角落的木桶,身子往旁倾去,眼看要撞上大灶,小厨房里传来众人的惊呼……

尹安羲眼明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好笑地看着还在尖叫的丫鬟们。“省着点劲,犯不着大惊小敝的。”

柳芫瞠圆了杏眼,小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上,陌生的气息教她浑身不自在地扭了两下,从他怀里挣月兑。

“我这儿还得忙一会,你先出去吧。”

“我也能帮忙。”进了厨房才知道这些厨房活儿不简单,又闷又热,又得看着火,又得忙着手上的活儿,瞧她一早就忙得满脸汗珠,他心疼了。

“你可千万别帮着吃。”她警告道。

尹安羲哈哈大笑,轻弹了下她的秀鼻。“怎么你都晓得我心底盘算什么。”

“你那点心思我要是模不透,我就白活了。”

“既然都模透了,那就——”说着,他动作飞快地掀开离他最近的蒸笼,从里头拎出了一颗包子,也不管烫手,硬是掰开包子柔女敕的皮,露出里头芝麻酱里松子栗仁的内馅,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喷发着。

他塞进嘴里,先是赞叹那芝麻的香,随后眉头微拢,嚼了两下,道:“娘子,内馅好像没有熟透……”

话未尽,他便听见柳芫银铃般的笑声,侧眼望去,她掩着嘴不住地笑,还偷觑了他两眼,彷佛恶作剧成功,教她乐得说不出话。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为什么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她,但隐约又觉得不是她,这状况每出现一次,心底就像有块痂被扯开,在痛的瞬间,彷佛有什么正慢慢地滴出,暖暖的,教人莫名喜悦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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