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野福晋 第5章(1)

到底是不让人省心啊!

太福晋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珠菊,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虽然早知道这个珠菊的心被养大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大!

不过是一个服侍鸣哥儿的下人,就算再有脸面,那也只是个下人,竟然敢在嫡福晋入府的头一天,就来找她告状?

前头的筵席都还没吃完呢,这丫头就这么在她跟前哭哭啼啼的,嘴里还连连抱怨着新进门的嫡福晋的行为有多么粗鄙无礼。

“珠菊,记得自己的身分吗?”

珠菊正说得哀哀切切,她那一大篇的话其实重点只有两个,那就是新进门的冲喜福晋粗鄙不堪,还罔顾老祖宗的禁令径自入了郡王爷的院子,更擅自使人将她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给驱离。

她说得正开心,突然被太福晋这么一间,顿时愣住了,一时顾不上回答,有些愣头愣脑地直直看着太福晋,连规矩都忘了。

“忘了?你是个下人,主子们给你脸面的时候你才有脸面,若是主子们不想给你脸面,你就什么都不是,看来你是该好好重新学习一下规矩了。”

即使是说着这样严厉的话,太福晋的脸上依旧芾着浅浅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半点怒气,那语气彷佛只是在说今儿个天气很好一般。

只是当她话音一落,身后肃立的伺候嬷嬷们已经利落的将珠菊的嘴给堵了拖下去。

看来,当初鸣哥儿坚持留下珠菊的理由很正确,因为珠菊的确很蠢,不但蠢到瞧不出自家主子其实是在装病,坐实鸣哥儿病重的传言,现在还蠢到跑到自己面前来告状。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珠菊被拉下去,脑海里还在思索着那新进门的孙媳妇到底是个聪明还是个蠢的,竟然会在进门的头一天,就对上了贴身伺候鸣哥儿的大丫鬟?

正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时,门外突然急急忙忙地奔进了一个丫鬟,一进门就冲着太福晋急声说道——

“太福晋,不好了,明珠格格刚才带着人冲进了潇湘院,说是今天一定要探看郡王爷,守在潇湘院正房门外的是福晋的丫鬟,那丫鬟拦着不让进,结果被格格的人拿下了,现在正教训着。”

太福晋一听,面色一变,霍地站起身来,连话都没说就走出门去。

懊死的,这些人只怕也真是耐不住性子了,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硬闯把戏都敢使出来!

这朝廷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明珠格格的阿玛是大阿哥的人,而大阿哥向来对于鸣哥儿在皇上心里头的地位很是忌惮,一直很想拉栊。

所幸鸣哥儿虽然年少,但是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对于这位排行最长,可是德行不备的皇子很不看好,所以只是敬而远之。

这阵子鸣哥儿卧病在床,皇上的赏赐却没断过,倒让这些皇子们有些坐立不安的想要来探探虚实了。

虽然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布置好了,再加上相信闻曙舟那小子的医术,她相信一般人找不出破绽,可是……

想到那个刚进门的孙媳妇,太福晋的心里还是没啥底,只能匆匆地赶过去瞧瞧。

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太福晋在半途上与收到消息急急赶来的老福晋会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潇湘院走去。

众人才到了潇湘院门口,就见已经褪去盛妆喜服的阙飞冬已拿了一张凳子端坐在正房门口,一双眼红通通的,嘴里还不断叨念着——

“我怎么这样命苦,虽是嫁来冲喜,可我也是一心盼着夫君能够身体健康,更想着好歹嫁进了郡王府,有着皇上的恩宠,身分也在那里,倒不至于被那起拜高踩低的小人欺负,可如今才嫁进郡王府第一天,被人打上门来,呜呜呜……我要进宫……我要进宫问问皇上,是不是郡王爷病了,就得遭人如此作践?病重如斯却还被人践踏,连好好休养也不能够……呜呜呜……”

她一边说一边哭,别的姑娘家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阙飞冬哭起来却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而明珠格格正一脸惊愕地呆立在正房门口,显然对于阙飞冬这种粗鄙毫无形象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她奉大阿哥之命,一直想要来探探纳兰肃鸣病情的虚实,偏偏太福晋将郡王府围成了铁板一块,让她怎么也进不来,好不容易今儿个郡王府喜宴,她终于逮着了个机会要去探探纳兰肃鸣。

谁知道她才发作教训了一个守门的丫鬟,都还没来得及闯进屋子,这个女人就抱了个凳子冲出来坐在门前,大有想要进去就得踏过她尸体的气势。这还不算,偏偏这女人还一边哭诉,活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自己也不过就是让人打了那守在门口的丫鬟几个耳光罢了,值得这样吗?

明珠格格咬着牙,忍下想要一鞭子打在阙飞冬这个不识相的女人身上的冲动,若是平常她自是忍不下这口气,可她眼角已经瞥见了太福晋和老福晋众人踏进院子的身影,这口气她不想忍也得忍!

“嫂子,其实本格格也没要干么,只不过是忧心鸣哥哥的身体,所以想要进去探望他罢了,你若不允,好好说就是,我自会离去的。”明珠格格一改方才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语气带点心虚的说道。

从没想过以她堂堂和硕格格之尊,如今竟要向一个拿来冲喜的福晋赔不是,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做给刚过来的太福晋和老福晋看的,可明珠格格向来唯我独尊惯了,如今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就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

敏锐的感觉到明珠格格的态度转变,阙飞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也瞧见太福晋和老福晋连袂而来,她抽噎了一声,也不管明珠格格跟她说了什么,跳起身朝着太福晋和老福晋快步奔去,然后准确无误地跪倒在太福晋和老福晋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流泪。

方才的泼妇在转瞬之间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惹得人好不心疼,就连太福晋都被这姿态给揪了一把心。

“这是怎么了,才刚进门头一天,谁给你气受了?”

“老祖宗,孙媳本就是微不足道之人,受气有什么要紧?只是怕郡王爷被人扰了养病,这才冲撞了明珠格格。”

不等旁人加油添醋,阙飞冬先一步认了自己的罪责,以免遭人借题发挥。虽然不知道纳兰肃鸣为何装病,可他装病自然有他的原因,身为他的妻子就得帮着他装下去,而且还要装得真真的,让人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你也真是的,想来明珠格格不过是走岔了路,才会不小心来了潇湘院,许是想着既然来了也不好过门不入,即便郡王爷正在养病,但守礼的她定会想要和郡王爷打声招呼,这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敝的吗?”太福晋意有所指的对着阙飞冬道。

“是,孙媳妇知错了!”

她这错认得干净利落,但再抬起头来时,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不问问她想说什么都觉得亏心。

“有话就说,你既嫁入郡王府便是郡王府的主子了,咱们府里正经的主子不多,都是郡王爷的至亲,说起话也不用吞吞吐吐的。”

太福晋一番话说得明珠格格脸上火烧火燎的,太福晋这是拐着弯在怪她在郡王府里欺负了阙飞冬这个正经的主子呢!

“太福晋……”明珠格格张嘴想替自己解释几句,毕竟别说纳兰肃鸣是当今皇上眼前的红人,就是这太福晋也是皇上的亲姑姑,如若今儿个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别说自己的名声,就是大阿哥及她阿玛那边的怒气也够她喝一壶的。

“没事,就听听我这孙媳妇要说什么。”

太福晋那双火眼金睛,哪里瞧不出明珠格格想要为自己开月兑几句的心思,但既然敢擅闯潇湘院,她就算明的不说什么,暗地里也不会轻易放过,哪会给明珠格格机会说话。

“老祖宗,方才孙媳妇瞧了郡王爷的脸色透着……透着一丝不好,孙媳妇想着是否带着郡王爷去广福寺休养,求佛祖看顾,望太福晋允准。”

她原想说死气,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怕老人家听着觉得晦气,于是连忙改了过来,郡王府毕竟人多口杂,虽说有太福晋坐镇,可若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纳兰肃鸣出门,应该比整天关在潇湘院里更方便他行事吧!

听到她的话,太福晋的眸子里蓦地闪过一丝惊异的目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就下人们回报的消息判断,飞冬也只不过进去兜转了一圈,便是再心细灵巧,应该不至于发现鸣哥儿的秘密了吧?

可偏偏她的要求又这么顺应她们这一个做祖母、一个做娘亲的心思,太福晋也舍不得不接下这个橄榄枝儿,可她还没开口,明珠格格已经忍不住的哝道:“就凭你也想替鸣哥哥做主?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分,连个正式册封文书都没有呢,刚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进宫……”

方才被阙飞冬的撒泼打滚弄了个没脸,再加上她冲喜的身分,明珠格格自然看她不顺眼,忍不住撇唇讥讽道。

太福晋听着明珠格格的话,淡淡地挑眉看了她一眼,那锐利的眸光让明珠格格忍不住缩了缩肩,想要避开。

“也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意,等郡王爷好些了,就带着郡王爷出去养病吧,只盼你能向佛祖诚心祈求,好让郡王爷的身子早日好起来。至于你的身分,祖母少不得为你进宫走一趟了,省得被人说三道四。”

“太福晋……”

明珠格格哝的同时一边想,这恪敏郡王府的太福晋真是越老越胡涂了,相信冲喜这档子事不说,还听信那丫头的蠢话,让重病的纳兰肃鸣去广福寺静养,看来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算是对大阿哥有交代了!

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纳兰肃鸣抿着的薄唇微微往上翘了翘,一抹笑在颊畔怎么也收不回来。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个活宝,平素瞧起来倒是个端庄的,就算在继母底下也是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没想到撒起泼来竟也能让人刮目相看。

显然,她要离去前的那句“我知道了”应是瞧出了他刻意装病必有所图,所以特地出去为他打发麻烦的。

见她为了自己连脸面都不顾,纳兰肃鸣的心中自是蹿起了一股暖意,可是他总觉得还有哪里怪怪的……想起她方才说话时的语气和神色,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两道宛若斜刺入须的墨眉往眉心拢去,他的脑海中还在思索着她究竟误会了什么,原本阁上的门又再度被打开,方才一番作戏后已经通红了双眸的阙飞冬跟着太福晋和老福晋走了进来,而随侍在侧的下人都被屏退。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