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疏影这边跟周睿如胶似漆,那边跟父亲的关系却尚在冰雪之中。
余军对女儿的态度和行为很不满,而余疏影也像叛逆期的少女,一味坚持己见,绝不向父亲低头。
作为中间人,文雪莱十分为难。一开始她跟丈夫是同一阵线的,然而现在她却越来越倾向女儿那方,但又不能过分表现,免得加剧双方矛盾。
其实余疏影也很想化解她跟父亲的矛盾,只是,每次她心平气和地找父亲谈话,他总是不合作,只用三言两语就把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母亲也束手无策。
周睿也知道余疏影在家里的处境。他很清楚,他该做的并不是忠贞不渝的承诺,而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有多爱余疏影,那段陈年旧事是余军解不开的心结,要解开他的心结只能从根源下手。因此,周睿瞒着余疏影,私下约见了余军。
他们约在一家茶屋里,地点是余军定的,周睿心想他也是不希望被余疏影发现。
当天下午,周睿特地把例会延后,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尽避如此,他抵达茶屋时,余军已经端坐在包厢里等着他了。
包厢里没有留茶艺师,余军亲自给周睿泡茶,温具、置茶、冲泡……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很讲究。
周睿专注地看着余军的每一个动作。上次余疏影把龙井茶叶泡坏了,他有模有样地教她用八十五度的热水泡才能带出龙井的茶香……其实他也曾犯过同样的错误,而指出错误的人,正是余军。
母亲病逝以后,周睿曾有过一段消沉的日子。在家里触景伤情,父亲就建议他到外面走走散散心,考虑了几天,他就提出回国念书的想法。
周睿之所以选择S大学是个偶然,而跟余家扯上关系却是他有意为之。刚开始他只是好奇,想见见让父亲念念不忘的人,因此特地多修了一门法语,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余军,也结识了他们一家。现在回想,这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看来他们两家注定要成为姻亲。
对于周睿来说,余军是老师,也算是半个父亲。这回他把余军约出来,不仅是为了缓和余疏影和余军的父女关系,同时也是为了化解他和余军的矛盾。
在他内心千回百转的时候,余军已经将茶泡好,并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周睿敛起神色说道:“谢谢余叔。”
余军微微颔首,“影影那丫头,孩子性很重。她不懂事,但你不能不顾大局。”周睿直言,“对于我来说,跟疏影有关的事,同样是大事。”
余军像是没有听见,他接着说:“你的堂叔野心勃勃,你不好好对付他,只顾着这点儿女情长,真的有点不理智。”
周睿明白余军的潜台词,他也顺水推舟地说:“如果我铲除堂叔这颗毒瘤,您是不是就放心把疏影交给我?”余军轻轻地呷了一口清茶,茶质有点涩,看来这茶还是泡坏了。他不住摇头,缓缓地说:“你比我更清楚,毒瘤是除不尽的。”
得到这个答案,周睿也不诧异,他平静地将手边的资料推过去,“如果再加上这个呢?”余军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他脸色微变,忍不住低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睿不语。
定眼看了周睿半晌,余军抿着唇将放在酒精灯上加热的水壶拿开,把最后一张有周睿签名的资料举到火焰上烧成灰烬,当纸张只剩边角,余军才把它放在手边的空碗里,再用茶水将那小星火完全浇灭。
他抬头,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老祖宗留给你的东西,你就该好好珍惜。”
“您知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周睿淡淡然地说。
余军倒是笑了,他说:“年轻人这么淡泊名利,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周睿也笑,但态度很认真,“我也在奋斗,不是吗?”
这话让余军无法反驳。周睿持有斯特将近三成的股分,就算每天坐在葡萄园里晒太阳也可以衣食无忧。尽避如此,他还是选择担起开辟亚太市场的任务,他的身分特殊,能开拓成功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失败,却要承受很多压力与非议。
在余军眼里,周睿向来是一个有魄力、有干劲的人,正因如此,他才对周睿格外青睐,甚至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和教导。
只是,余军怎么也没想到,周家两父子都在感情上过不去。跟周立衔比起来,周睿更是豁出去,居然连手头上的股分以及他名字的动产和不动产全部搬了出来。
将凉掉的茶水倒掉,周睿重新给余军添上一杯,“余叔,您可以考验我,但不可以连机会都不给我。如果您只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否定我,那对我太不公平了。”
余军捧起茶盏,拇指沿着杯沿打转,额间的皱纹深深地陷下去,始终没有表态。
周睿陪着余军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表情如常,脊梁却直挺得发僵,泄露了他此际的紧张与忐忑。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军终于开口,“虽然影影没有你那么矜贵,但我们从来不舍得让她受委屈。我跟她妈妈希望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孩子,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就可以了。
“这丫头有点小聪明,但不是成大器的料子,而我们也不奢求她有什么大作为。她成不了你的贤内助,充其量只是陪你过日子的伴侣,或许很快,你就会觉得烦了、腻了……”
听到这里,周睿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绝对不会!”
余军抬手示意他听下去,“男女之情没有绝对,结婚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宣读了誓词,不一样可以离婚吗?你的条件太好,面临的诱惑也很多,对于你,我真的有一万个不放心。”
周睿假装听不懂余军话中的重点,他很平静地陈述事实,“这几年来,我面临的诱惑也不少,但我也没有变心。”
余军不由得再度打量他,周睿真的比他想像中倔强得多。话已至此,他们再说下去肯定得撕破,周睿越是平静,他就越是觉得心浮气躁,于是余军重重地搁下茶盏,“好了,不用再说了!”
周睿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还真沉默下来。
余军按捺着情绪,他将那份资料重新推到周睿手边,“处理好这份吓人的东西,不然你那声‘余叔’就可以免了。”说完便拂袖而去,临走还不忘把帐单给结掉。
包间里只剩周睿,他重新泡了一壶热茶,静静地参透着余军的话,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余军跟周睿见面的事最终还是被余疏影知道了,是文雪莱不小心说漏了嘴。因此父亲一回家,她就像小狈一样绕着他打转,嘴里还喋喋不休。
从茶屋回到家里这段时间,余军已经冷静下来,他没有绷着脸,但语气却不算温和,“我跟小睿见了一面而已,你就不哑巴了?”
这些天来,余疏影几乎没有主动跟父亲说过话。她自知理亏,只能讪讪地对他笑着,“我哪有……”
余军坐到沙发上,而余疏影也跟了过去,她攀着父亲的肩,不知道第几次追问,“你们到底聊什么了?你们去茶屋为什么不带上我?”
他说:“这么想知道,你找小睿问去。”
余疏影还真站起来,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边嚷嚷,“问就问!”
文雪莱总觉得丈夫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等女儿回了房间,她才坐到他身旁,小声地问:“跟小睿聊得怎么样?”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余军才说:“小睿真动格了,连婚事都还没个谱,就签好了财产转让协议。”文雪莱吃了一惊,“这孩子怎么像中了邪一样……”
余军无奈地摇头,“小睿的态度摆在那,我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多久。依他那性子,我要是坚持反对他跟影影来往,他肯定会让那份协议成真的。”
文雪莱也叹气,她说:“年轻人的事情,看来真轮不到我们管了。”
余家夫妇在客厅长吁短叹,而房间里的余疏影则满心焦虑地拨周睿的手机。手机接通后,她第一句就问:“你没事吧?你为什么瞒着我跟爸爸见面?”
原本一头雾水的周睿这才明白过来,他笑着说:“担心我被余叔揍得爬不起来吗?”在这个时刻,余疏影一点都不欣赏他的幽默,“一点都不好笑!”
周睿明白她的心情,他敛起笑意,柔声对她说:“好了,我跟余叔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信的话,你可以过来看看我。”
“随便聊聊?”余疏影不相信,“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他说:“我怕你瞎操心,就像现在这样。”余疏影捏着手机,突然说不出话了。
下午跟余军谈话的内容,周睿不想让余疏影知道,他们之间的阻碍本来就不少,他不想让她再添压力,因此有意将话题扯开,“周末怎么不去逛街?”
“你都不来陪我。”余疏影故意埋怨他,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喂,你还没告诉我,你跟爸爸聊过什么?”
周睿失笑,他说:“我跟余叔提了下聘礼,你好意思在旁边听着吗?”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那种心绪翻滚的感觉真让她有种婚事当前的错觉。那头安静下来,周睿才说:“这礼拜我比较忙,不过下星期可以带你陪我去参加朋友婚礼。” 说到可以腻在一起,余疏影的心情就明朗了,“好啊!”
饼了一周,周六的清早,周睿前往学校接余疏影。
带余疏影出席婚宴及外宿一晚的事情,他已经事先跟余军打过招呼。余军虽然不太情愿,且态度冷漠,但最终总算答应下来。
上回在茶屋一聚,周睿是故意给余军施压,若他再以出身为由阻止自己跟余疏影往来,他定说到做到,立即将名下的资产全部转到余疏影名下。
那天他们不欢而散,却总算有些成效,他清楚余军的为人,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能有效打破僵局,只要找到突破点,余军也会逐点被攻陷。
在余家吃过早餐,周睿才带着余疏影出发。
今天是个好日子,三月时节,风和日丽,举目一片好春光。
周睿专心驾车,而余疏影则沿路欣赏优美景致,跟他聊聊天,一路上两人都不觉沉闷。
到了婚宴现场,宾客众多,余疏影目光掠过一群正开心寒暄的女宾客,就在收回视线的瞬间,她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由于过度错愕,余疏影不自觉地收紧了勾着周睿的手臂,周睿察觉她表情微变,立即关切地问:“怎么了?”余疏影收不回视线,喃喃地说:“我好像看到我姑姑……”
周睿一怔,旋即恢复,镇定地开口,“没事,我们早晚会见面的。”余疏影转身背对着姑姑,“这世界怎么那么小!”
周睿牵起余疏影的手,带着她前行,“我们跟你姑姑打个招呼吧。”
“不要吧!”她有点不情愿。自从知道姑姑和周睿父亲的往事,跟周睿在一起,总让她有种背叛了姑姑的感觉。
“反正都碰上了,正好一次解决。”周睿说。
余疏影很忐忑,“要是连姑姑也反对我们,那该怎么办?”
他暗暗地将她的手握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勇敢面对就行了。”
余疏影转头看他,而他也垂眸与她对视。四目相对,十指紧扣,这瞬间,她突然勇气满满的。
早在几年前,周睿已经在余军的陪同下见过余萱。余萱虽然家庭幸福、事业有成,但得知他是周立衔的儿子时,她还是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她询问了父亲的近况,当知道他母亲不在人世,她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那太可惜了”。
在那个年纪,周睿尽避涉世未深也能看出余萱并无半点幸灾乐祸的态度。她跟余军一样都为“故人”的不幸感到悲伤,即使这位“故人”曾伤她极深。
像她这种至情至性的人,他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因介怀那段陈年旧事,而毁了余疏影的幸福。
余萱背对着他们,此时正跟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聊天。余疏影吸了口气,走上前不轻不重地唤着,“姑姑!”
余萱不可置信地回头,先跟那两个女人说失陪,随后转身走过去,“影影,你怎么来了?”视线掠过周睿的脸,后面的话便梗在了喉咙。
周睿礼貌地向她问好,“萱姨,好久不见。”
余萱朝他微笑,“好久不见呀小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周睿回答,“大半年前就回来了,可惜一直忙,没空去看您。”
“没关系,工作要紧。”余萱视线下移,看见周睿和余疏影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她的声音倏地变了调,“你们……”
周睿正想说话,余疏影就拽了拽他的手臂,随后走到余萱身旁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姑姑,最近我好可怜……”
这丫头一皱眉头,余萱就心疼,她连忙问:“怎么啦?”
余疏影一脸委屈地说:“爸爸妈妈不让我跟周学长在一起,我还跟爸爸闹翻了!”
惊讶过后,余萱很快恢复常态,不需要他们多说,她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今晚你们跟我坐,有什么事情等婚宴结束再说。”
对于余疏影来说,这顿婚宴真是食不知味。她的左边坐着姑姑,右边坐着周睿,真让她倍感压力。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周睿邀请余萱到他家坐坐,余萱答应了,却要求余疏影坐她的车,余疏影很听话地上车。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姑姑的声音,“为什么不听你爸妈的话呢?”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责备的意思,余疏影握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启动车子后驶出饭店停车场,余萱又说:“你爸妈肯定拿我做反面教材吧?该说的道理,他们肯定都跟你说过了,你还执迷不悔吗?”
余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扶着方向盘的手收得有点紧。良久以后,她又开口,“周家是个龙潭虎穴,而周家的男人是罂粟,真的很可怕。我就错爱了一场,浪费了十多年的青春……”
这番话让余疏影的信心逐渐下沉,她毫无底气地问:“姑姑,您也要反对我们吗?”余萱幽幽地说:“反对有用吗?”
余疏影信心重燃,“那就是支持了?”
“看你急的!”余萱分神看了她一眼,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三人来到周睿的家,周睿便老实交代他跟余疏影的感情,还恳请余萱相信他对余疏影的真心实意。
周睿跟周立衔的脸容有几分相似,说话的语气跟表情更是神似。听着听着,余萱的思绪开始飘忽,周睿后来所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看见她发呆,周睿虚咳了一声,试探着唤她,“萱姨,您还好吧?”
意识到自己失态,余萱立即打起精神,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二十多年前,我也听另一个男人说过类似的话。”
周睿心知她所说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长辈们的过去,他不便评论,更没有资格指指点点,于是闭嘴静等余萱的下文。
“二十多年以后再听,我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啊。”余萱的语气满满都是感慨,“小睿,你想过结婚了吗?”
周睿回答得很慎重,“如果可以,周一我就跟疏影去登记结婚。”
作为当事人,余疏影立即羞红了脸,她横了周睿一眼,嗔道:“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还没答应呢!”
话已至此,余萱也没什么好说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将晚宴包捞在手里,“我只是疏影的姑姑,她嫁人这种大事,我作不了主的。”她迈着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说:“我能做的,一是祝福你们,二是帮着你们劝劝我哥和嫂子。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我先走了。”
送走余萱以后,余疏影难以相信地用力掐了周睿一把,“这不是梦吧?我们这样就过了姑姑那一关?我觉得很不真实……”
呷了一口热水,周睿才回答,“比我想像中要顺利一点。”余疏影得意洋洋地说:“姑姑疼我,所以才不为难你的。”周睿笑着说:“知道了,全是你的功劳。”
泵姑那边的阻碍算是顺利解决,余疏影心情愉快,洗澡的时候不自觉哼起了小调。
等到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她就拿出手机,打开与姑姑的聊天视窗,斟酌了很久,最终只输入了几个字:姑姑,谢谢您!
没过一会儿,余萱回覆一条讯息:谢什么,傻妞!
或许幸福来得太突然,余疏影鼻子发酸,竟有想哭的冲动。她尚未来得及回覆,一条新的讯息又传过来:现在姑姑过得很好,也希望你过得很好,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看了这话,余疏影眼眶也湿润起来,她趴在枕头上掉眼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床铺轻微地晃动,她一翻身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沾在睫毛上的泪水还没有完全干透,周睿心疼地亲吻她的眼皮,柔声问:“怎么哭了?”他耐心地轻拍着她的背,用安抚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到底怎么了?”
余疏影默默地摇头。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帮你解决呢?”周睿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继续追问。
“我、我只是觉得很感动……”
周睿松了一口气,指月复滑过她那微微发肿的眼圈,“傻妞!”
想起姑姑回覆的讯息,余疏影又有想哭的冲动,她捶打着周睿的胸膛,忿忿不平地说:“都是你们,我姑姑这么好,你们居然欺负她!”
周睿不闪不躲,放任她发牢骚。
“姑姑对我这么好,我更难过了……”说着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呜,你爸爸太坏!”
等她捶累了,周睿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我也觉得我爸是个坏男人,他不仅抛弃了你的姑姑,还辜负了我妈妈。”
闻言,余疏影立即安静下来。
“这些年来,我爸妈的感情虽然很好,但那只是对待亲人的好。其实,我爸一直惦记着你姑姑。”
余疏影猛然意识到,在这场悲剧里,受害人并非只有姑姑一人,周睿的母亲同样是可怜的女人。他父亲让姑姑不幸福,而她姑姑却间接影响了他父母的感情,将心比心,周睿肯定对她家有所不满,甚至记恨他们。 想到这里,她探出脑袋,“其实你也不喜欢我们家吧?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呢?难道你要报复我们?”
周睿失笑,“你想的都是什么东西!报复别人居然搭上自己的终身幸福,这么不划算的事谁会做?别想太多,上一辈的事情,总不能算在我们头上吧?”他拥紧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必须好好珍惜。”
余疏影低声问:“那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是。”他回答得干脆。
伏进他怀里,她又问:“有多喜欢呢?”
沉默了片刻,周睿回答,“说不出的喜欢。”她戳着周睿的胸膛,追问:“还有呢?”
周睿低笑了一声,他问:“你是不是想听我说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余疏影装傻。
周睿凑在她耳边,温柔而缱绻地说:“我爱你。”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抿着唇偷笑。
周睿也扬起了唇角,柔声问:“你没有什么表示吗?”余疏影摇了摇头。
他满带威胁地挤出一个音节,“嗯?”
在他怀里蹭了蹭,余疏影才掩不住笑的说:“我也是。”
得到姑姑的支持,余疏影对这段感情的信心又随之增加了不少。昨晚睡得极好,今早醒来时,她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心情像从东方升起的旭日般明媚。
客房里静悄悄的,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层层遮掩,光线全被遮隔在外,让人难分昼夜。而她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枕头上那浅浅的压痕证明周睿曾在这里躺过。
起床走到客厅,周睿正在讲手机,看见了她,他便切断通话朝她走去。“饿了吗?”
“有点。”余疏影问:“早餐吃什么?”
周睿指了指厨房,“这里设备齐全,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余疏影转了转眼珠,笑容狡黠,“那就来一份公主的早餐吧。”所谓“公主的早餐”,其实源于“倾城食谱”的一条微博。
春夏时分,又是一年纤体瘦身的高峰期,很多爱美的女孩子纷纷加入减肥大军,甚至连早餐都能免则免。 而“公主的早餐”则呼吁女生要像公主一样吃早餐,只有早餐吃得好,才可以避免初醒时的低血糖现象,让身体各部位摄入所需的能量。
这“公主的早餐”菜单无所不包、应有尽有。余疏影一边回想,一边掰着手指头数,“蓝莓香蕉优酪乳、女乃油吐司棒、可可热香饼……太多了,我都记不清楚了。”
周睿敲她的额头,“那是给大家提供更多选择,不是说一顿早餐全吃一遍。就知道嘴馋,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了呀。”她笑嘻嘻地说,搂住他的脖子,娇声娇气地说:“我想吃嘛,刚刚我说的,通通都要做!”
她的要求,周睿自然不会拒绝。他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随后带着她到附近超市选焙食材,两人逛着逛着,购物车已经满得像小丘陵似的,周睿仍继续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放东西。
余疏影不由得出言阻止,“差不多就好,别买了。”周睿没有停止,“公主的早餐可不能太寒碜。”
“我跟你开玩笑的!”余疏影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
“可我真把你当成公主。”周睿笑了笑,看得余疏影又有种被他迷倒的感觉。当他们提着大袋小袋回家后,余疏影跃跃欲试地跟进厨房,“我来帮你。”
周睿往边上站,腾出位置,然后从购物袋里拿出黄瓜、胡萝卜、玉米笋、包心菜等交给她,“全部洗干净。”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其实我还会做一些高难度的活儿,譬如揉面粉、打蛋液之类的。”
“别急。”周睿笑她,“做蔬菜冻不用揉面粉、打蛋液。”
说完,他将吉利丁片放到冷水里浸泡,之后把被洗干净的蔬菜去皮拨开。将水分沥干后,他用清水白灼,蔬菜刚变色就捞起,并倒掉三分之二的蔬菜汤,再加入吉利丁片煮到融化。
不一会儿,锅里的清水就变成女乃黄色的黏稠状液体,见一旁的余疏影盯得紧紧的,周睿说:“给你试试?” 接过勺子,余疏影有模有样地搅动着,周睿将手按在她手上教她怎么使力,她有点呆,直至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才回过神。
“快焦了,余大厨!”
余疏影连忙低头检查。色泽没变、香味也没变,意识到周睿又在耍自己,她说:“就算焦了也是你的责任。”
“撇得倒干净。”周睿语带无奈,“在厨房时不要分心,刀火无眼,伤着了怎么办?”
余疏影小声嘀咕了两句。
将火关了,周睿追问:“说什么?”
她有点沮丧,“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跟着严世洋……”
周睿非常耐心地将各种蔬菜放进模具里,接着把锅里的女乃黄色液体也倒进去,完全将蔬菜掩盖,完成这一系列步骤,他才淡淡地问:“因为我不够好?”
余疏影摇头。
正在替蔬菜冻定型的周睿停下动作,看向余疏影,“那是什么原因?”她的眼神里带着嗔怪,“你在我身旁,我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呀……”
虽说是下厨,但周睿和余疏影却分出了大半精力打情骂俏,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有情饮水饱。临近中午,他们才围着餐桌吃一顿中西结合的早午餐。拿到切开的蔬菜冻,余疏影才知道里头并不是那么简单——夹在果冻之中的蔬菜,竟然拼出了一个心形!
她忍不住朝周睿看了一眼,他动作优雅地往鲜果挤上沙拉酱,态度从容自然,彷佛这不过是凑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