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妹妹,你今儿个的精神很不错,眼神清澈,目中有神,两颊散发粉色苹果光,看来你离完全复原的日子不远了。”瞧她在窗边静坐也是一幅图画,美不胜收。
萧朔青凝望着眼前女人,有点移不开回到华家后,周桃花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只觉得脑子里有千丝万缕解不开的线,她越理越乱。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梧桐花,她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才不会误入地雷区。
是把周桃花的才智展露出来,收抬一干恶亲戚,还是继续保持华芊芊的小白花形象,让众人把她当软柿子捏。
头一回,在职场叱咤风云的她也有举棋不定的时候,她是周桃花,也是华芊芊,两人天差地别,要如何自然的让熟悉华芊芊的人接受她,不对她起疑,这真是一大考验,且她还在考虑强势登场,或是示弱擒凶,真正的华芊芊不能白死。
她正想着想着,件冰凉的器具碰了她下,她猛地一惊回过神,这才瞧清楚贴着胸口听心跳的东西是听诊器。
而她见过最帅气的医生正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似笑非笑的啾着她,眼中透着抹戏诡。
“咦!萧医生,你来了。”真养眼,耐看又下饭。
周桃花忽然想吃椒麻酸甜鱼片,又酸又辣的糖醋口味,鲈鱼去鳞、去腮后,洗净并沥干水分,头尾切开,鱼身肉取下切斜薄片,去除鱼的龙骨,放入葱姜水中腌十五至二十分钟……
她想下厨做料理,双手获得控制不住,切薄片的鱼肉,下锅去油炸,滋滋作响的炸鱼声……
可她不能做,因为华芊芊是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别说做菜了,她连烧开水要开瓦斯都不会。
人可以突然开窍,变得聪明,明辨事理,但是没有教过的事,不懂还是不懂,不可能一夕之间变成料理高手。
想当好华芊芊,她就必须放弃某些嗜好,但不是就此不碰了,她还能“学习”,找个理由学做菜。
萧朔青好笑的挑眉。“芊芊妹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喊我,怎么几日没见就变生疏了。”
“我失忆了。”这小毛头调戏她。
他笑着点头。“很好的借口。”
“你在吃我豆腐。”周桃花在心中不停扣分,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差。
他一脸正经。“我在听诊,听你心脏有没有杂音。”
“可你刚刚手指碰到我胸口。”他摆明了性骚扰。
若她不用扮演华芊芊,肯定过肩一摔,管他人帅不帅,老娘长得美可不是来取悦你,让你辣手摧花。
一听,他又笑了。“我本来想追你,你长得美又有钱,能让我少奋斗三十年,你出钱我就能开医院当院长,不过医病之间严禁男女感情,我只好忍痛放弃你。”
如果是华芊芊,此时已被他逗笑了,捧着肚子大喊朔青哥哥,可她是见过世面,人生历练丰富的周桃花,所以她不仅不笑,还一副“你拉完屎了吗?”的表情。“我跟你不熟,你追我我也没兴趣。”
萧朔青很感慨的叹口气。“果然是失忆了,你没以往好玩了,女孩子要多笑才不会长皱纹。”
“错,笑多了才有细纹,你学艺不精,不够全面。”现在还有人用这么拙劣的方式骗女人?他大概很少哄人,人长得帅只要往人群一站,便有三千佳丽任君挑选。
他再次发笑,好像她的犀利反击令他发噱。“代贞小姐,我发现她不只伤了脑子连人都换了。”
周代贞面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家大小姐以前是不太懂事,可是人会变的,遇到了些事总会长大。”
“你是指车祸吗?”他得好好为她做次检查。
人有可能因脑部的状况而产生性格上的变化,但华芊芊差异实在有点大。
周代贞点点头,“大小姐的外伤并不多但她足足昏迷了两天,脑的构造太微妙,再精妙的仪器也不见得检测得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找个时间再带她上医院做个彻底检查,我亲自来做,不假手检验师。”他们有时太散漫了。
“嗯!我来安排。”再做一次检查也比较安心。
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将正主儿冷落芳。
“喂!两位,我以为医生是来看我的手伤。”周桃花手腕一举高,露出变成深紫色的可怕掐痕。
“啊!怎么不早说,伤得挺严重的。”
萧朔青小心翼翼捧高雪女敕细腕,仔细检查有无伤到骨头。
周桃花嘴角一勾,略带讥诮。“我怕打扰到两位的打情骂俏,代贞姊姊跟萧医生在交往吗?对不起我失忆了,没发现你们的关系,请多多体谅,我想不起来不是我的错,而是医生的医术太差……”
被说医术不精,绝对是一种羞辱,可是朔青微微一窘后还是好脾气的笑笑,坦言医生不是神,也有能力未逮的地方,救人不救命。
他太镇定了,再想到刚刚他吃自己豆腐,甚至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擅自作主,周桃花就觉得怎么看萧朔青怎么不顺眼。
她也不隐藏自己的毒舌实力,一句句攻击人家,说什么没本事就别画大饼,又说她有的是钱,可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给他盖医院、当院长,让他少奋斗三十年,他说反话的激将法对她起不了作用,她宁可把钱拿去给清贫人家,积功德布施。
她一张口把一长串的话不喘气的说完,把萧朔青、周代贞两人吓得目瞪口呆,不晓得她的口才几时变得这么好,会用话损人,不见血的把人损得体无完肤,浑身是伤。
萧朔青也不是生气,而是无言以对,脸色泛青的丢下一句“伶牙俐齿”就转身离开,修补他受惊吓的心。
周代贞不能走,她只能用审慎的目光打量失忆后的大小姐,觉得她今非昔比,判若两人。但是她认为这是好的发展,大小姐是总裁唯一的孩子,等将来总裁老了,管不动公司了,大小姐可以跳出来接手,不让环伺的虎狼豺豹有一丝染指公司的机会。
周桃花也不介意对方打量的目光,接着让她去拿冰敷袋来,正在冰敷时,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敲门进房。
“芊芊呀!罢刚是不是朔青来了,我好像看见他的车子开出去了。”马莎拉蒂最新型跑车。
“嗯,萧医生刚走。”走得有些狼狈,他的确是看上她的钱,想人财两得,却被她说破了,医生的医德是跑去哪了,道德沦丧。
“怎么不留他下来吃饭呢?二婶还想和他好好聊聊。”
不就是一个养废的大小姐,朔青居然拿不下她?萧红玉怨起侄子的没用。
“留不住,他有急事。”周桃花肩一耸拿出一本书假意在看,摆明不想理会,识相的话就从哪来,回哪去。
偏偏有人不识相的往她身边一靠,涎着笑看她,害她全身的寒毛都立正站好了。
“芊芊……”
“二婶,还有事?”看她那神情,必是有所求。
“是这样的,我在‘晶华珠宝行’看中了一条钻石项链,打八折才五百万,便以你的名义定下,你知道二婶戴起钻石项链会很好看的。”她试探着想贪点小便宜,看看失忆后的侄女是不是和从則一样好骗。
周桃花眼睛不眨的点头。“二婶算我帐上好了,一点小钱花了就花了,斤斤计较反而穷酸,我看中了一艘游轮才两亿多,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买,不过对方缺钱,我就当作帮人家一个忙。”
“喔……真的……呃,很好呀!是、是很实惠的价格,你真会精打细算……”
两亿,她居然毫不犹豫的丢下去!一听到能平白得到价值五百万的钻石项链,萧红玉笑得嘴巴都阖不拢,暗喜赚到了,但是华芊芊一转口就是拿两亿来买游轮,她当下有被比下去的感觉,彷佛在说她眼光很短浅,不懂什么是好东西。
什么叫财大气粗,这便是了,周桃花明显在炫耀,好让萧红玉羡慕嫉妒恨,暗暗的咬牙切齿。
她这用意有二,一是看看萧红玉的胃口有多大,是区区的五百万就能喂饱,还是想得更多。二是明白地告诉二婶,她就是有钱,在她的允许范围内自家人叼叼小钱无妨,但别得寸进尺了,她不是提款机。
分寸掌握好,大家还是一家人,她吃肉,也会留点肉汤分他们喝喝,若是不知足的想搬走她的金库,那就连汤也没得喝,喝西北风去吧!其实她父亲对两位叔叔已经够好了,明知他们并无长才还让两人当上分公司的总经理,只是挂个名,就配股又私下加薪,什么也不必做,一年就能拿走一、两千万的薪水和股利,等于是白给的零用钱。
不过比起每年数百亿的收益,这点钱就不够看了,人的心是无底洞,填也填不满,能得到更多谁会嫌弃。
在萧红玉表情讪讪又妒羡的离开后,觉得钱太多也是一种负担的周桃花轻揉发疼的太阳穴。“代贞姊姊,我的私人财产到底有多少?”应该说她有钱到什么程度,让人脸面都不顾地在她身上挖钱。
周桃花只是随口一提,并无查账的意思,不料,隔天就看到十几位顶级会计一字排开算帐。
她顿时头皮发麻,十分后悔提了这件事。
整整三天,就算她对看账目有天赋,光看会计师整理出的账目,两眼也都冒黑影了,更别提一笔一笔去算了。
当然,一流会计师不是盖的,条条列表起码她看得懂,但看完以后她头更晕,有种被钱砸破头的感觉。
很少跟女儿交谈的华正英真的很疼华芊芊,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每年为她置产一幢房子,还以她的名字买下多座农庄和酒庄,请专业人士管理,所得营利尽遍女儿所有。
华芊芊二十五岁,所以她拥有二十五幢豪宅,二十五间农庄、酒庄,台宅全租出去,收益甚丰,农庄、酒庄经营得很好,有些在国际上的知名度相当高,她还是周桃花时曾经去过,但被拦在门外,谢绝参观。
而这些还是小部分,叫她意外的是华芊芊的持股居然比父亲的百分之二十五还多,她是真正的第一大股东,若想接掌总裁之位易如反掌。
包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外祖家是夏威夷第一造船厂,制造过无数大小船只,如今还是造船业的龙头,不少船公司还排队等着订船,生意多到接不完。
而外祖家的公司,她有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是外公给她母亲,她母亲又留给华芊芊的,她的确是名符其实的公主。
总之结算下来,华芊芊名下的资产绝对不亚于其父华正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是华正英不善表达的父爱,他用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钱来确保他身故之后,女儿能农食无缺的继续挥霍。
难怪有那么多人打她的主意,包括她的至亲,随便从她身上拔一根头发下来,就足够养活这些米虫。
重活一回的周桃花在惊愕之后,又担忧起自身的安危。
见识到这么巨额的财产后,她更确定华芊芊的车祸不是意外,一定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等她一死,别人就有机会瓜分这一切。
是她的两房叔婶?或是看似宠溺,实则纵容华芊芊变废物的堂兄弟们?或是其它她还没多交谈的近亲?还是隐藏在暗处的黑手?
这种伤脑子的推理周桃花一向不专精,她最擅长的是赚钱,因此决定要找上专业人士解决问题。
于是她以逛街为由来到“元邦保全公司”,同时从一堆金钱数字中溜出来,她快被自己的多金吓到腿软。
钱太多也很烦人,该买的都买了,要把钱花在什么地方?
周桃花想到馨华基金会,那绝对是花钱的深坑。
既做公益又博善名,还可以合法节税,何乐而不为。
想想,她也是功利之徒,只是她有节制,知道取之于人,还之于人,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不妨帮助别人,也许有人正等待有心人的一施援手,救助他们从绝望中站立。
递出华芊芊的名片,周桃花顺利被请到夏元熙的办公室外,鲜少主动与人交谈的他这回特地走出办公室相迎——虽然他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两人分别在沙发落坐后,夏元熙就问了对方来意,周桃花爽快的说了。
“你说你想调查此次的车祸原因?”
听着这个身上有周桃花影子的大小姐说出来的话,夏元熙眉头一蹙,随即又恢复漠然神情。他不太乐意见到这位全身是谜的金主,却又无法克制想去探索的。
太像了,完全是复制了个人。
她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顾盼之间流露出的傲气和自信,以及眼底那抹谁也取代不了的光釆,全都像极了那个人。
要不是脸和身材不像,他都要以为周桃花活过来了,那个令他又爱又很,又割舍不下的小偷。她偷走他的心,一走了之毫不负责。
忘了一提,把他当小弟使唤的人,全世界也只有她一人,只有一个敢指着他鼻头大骂,颐使气使的周桃花。
“你是怎么了,是我出车祸不是你出车祸,你倒是比我憔梓,满脸胡确,还瘦了一大圈,你是要潜伏进难民堆不成,这造型挺有创意。”脸色真难看,活月兑月兑几日几夜没睡似,眼眶下方都浮肿发青了。
这女人的嘴巴真贱,讽刺起人毫不留情……夏元熙没生气,反倒有几分怀念,他又想起一直在心底的周桃花。“我有个很亲近的人死了,我在为她守孝,百日内不剃胡……”
民间习俗,至亲过世后,守丧期间不理发、不剃胡,表示哀悼之意。但近几年遵守的人少了,因为大家都太忙了,要工作,要见人,顶多在停灵时遵守,一旦出殡了便修整仪容。
“守什么孝,她又不是你妈!快把你难看的胡子刮掉,男人脸上要干干净净才好看,什么留胡子才有男性魅力全是骗人的,一脸胡子脏死了。”
看到熟人,周桃花忍不住原形毕露,凶悍的性格表露无遗。
深沉的双瞳一眯,透着锋芒。“你和周桃花很熟?”
他这么问,不只因为抓住了她的语病,也因为他又再一次将两人重迭,那只针对他的嚣张跋扈根本是同一个人,像到他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熟透了,世上没人比我跟她更熟了,因为我就是她。周桃花默默吐槽,但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刻,只好掩饰地说:“呃!不是很熟的朋友,只是在同一个职场而已。”
说是这么说,周桃花其实看得出来华芊芊很喜欢自己,华芊芊很崇拜周桃花在专业领域的才华与自信,还有那披荆斩棘的强悍。
华芊芊聘雇周桃花后,曾有意无意的问她要不要接下馨华基金会,她觉得周桃花的气势和领导能力足以担任执行长。
在几次的交谈中,周桃花有注意到,华芊芊似乎为基金会内部太乱了而困扰,还有所谓的派系之分,她不是很喜欢,而执行长越佳心的魄力不足,压不下各种声音,反而受制于人,有执行上的困难。
所以她找来周桃花也有托付的意思,但知情人并不多,大多是亲近人,此事还在商讨中。
“你刚跟我说的话她都说过,十分严格禁止我蓄胡。”她是会拿刮胡刀追着他剃胡的人,不剃光胡子不肯罢休。
她装傻,假笑。“喔!是吗?真是太巧了。”
“是很巧,巧到我觉得你被她附体了。”周桃花的霸道没几人招架得起,连在刀口混了几十年的江大海都竖起拇指佩服,说她是个傻大胆、女汉子,这样的女人很难找出第二个。
周桃花一听,脸色微变地差点跳起来,指着夏元熙喊“大神”,但表面上还是装镇定的回呛,“什么附体,你看我像短命相吗?”
“我不会看相。”但她的言行举止太可疑了。
她故意冷哼一声,嘲弄。“我当你兼职算命师呢,连鬼神都搬出来了!好了,言归正传,我这次是私人委托,偷偷找上你们征信社,不过我希望不要让其它人知晓。”
他挑眉。“包括令尊?”
周桃花明显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该不该说,毕竟死的是华正英的女儿。“他不问就不提,我想他没时间关心此事,他让自已忙得看不到女儿,我有没有事他不会太在意。”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从华正英每年为女儿的置产看来,他绝对是个爱女儿的好父亲,但他虽不是刻意,还是无形中疏远她,导致她的成长过程中缺乏父爱。
从小在父母的爱长大的周桃花实在看不惯他的作为,在语气上难免重一些,她认为只给物质享受的爸妈不配为人父母,年幼的子女需要的是关怀和陪伴,而非一张张钞票。
钱取代不了父母的爱,只会让彼此的心越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