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不能揭穿身分,她唯有继续假扮俞思凡,好声好气的问:“既然如此,夫君为何当日在大殿上请大王赐婚?”
醉了的公子碧,撇撇唇,自嘲道:“有人碍着本公子的眼,他想娶你,本公子偏不让。”她没想到公子碧竟因想踩敌人痛脚便求大王赐婚,结果弄巧成拙真娶了不想要的妻子。
公子碧扯开她的手,不带快速剥除她身上的衣衫,她伸手阻挡,却被他轻松隔开,俞思凡不该懂武,以至于她也无法对他动武。
“你尽管把本公子当成你想要的男人,别妨碍本公子便成。”他才不在意她心里是否有别的男人,王族的婚事不就这么回事,嫁娶以权势利益为重,娶了不喜爱的妻子,他日再纳进喜爱的女人即可。
六神无主的她衣衫一件件落地,她开始惊慌,眨眼间,她竟已全身赤果的站在他身前。
她要逃,她才不要代替俞思凡与他圆房,但他那双湛蓝的眼瞳似乎具有蛊惑能力,使她动弹不得,甚至忘了遮掩。
好蓝的眼,像平静的天空,教多年来深深烙印在她心上的伤痛,似乎可以因此获得抚慰。
“到床上躺好。”他的唇吐出最残忍无情的话,浓浓的酒气喷吐而出。
她神情恍惚的望着他,想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待她,可话到喉头却梗住了。
面无表情的公子碧毫不怜香惜玉的拉她的手,将她推上床,让她躺平,拉开她修长的腿。他不会有感觉,因为他什么都不要想!
她惊喘一声,用力合并双腿,拉过被子,拒绝与他圆房,“不要碰我!”
他嗤笑了声,粗鲁扯开裤带,生气低嘶,“我们都成亲了,哪个丈夫不能碰妻子?”他气他自己,竟得让自己变成粗鲁不文的野兽。
“我……”她不是俞思凡,她不要和他圆房!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模到结实的肌理,如被火烫着,不由自主收回手。
火大的男人力气比她大,利用有力的腿分开她并拢的长腿,单手将她的双手上拉钳制,粗声粗气道:“我们快点解决这麻烦事。”
话才说完,他一个用力,无情的要了身下这个他一点都不想要的女人,让她成为他的妻。
巨痛袭来,猝不及防的她没想到他可以如此冰冷残忍,她就这样成为他的女人。
公子碧要完身下的女人,确定她有落红,清洗过后便毫不眷恋的离开新房。
她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愣,双腿间疼痛不已,但她拒绝示弱流泪,她犯了大错,她该在进入新房后,便转身离开,为何要对他的寝房感兴趣?瞧她竟让自己变得如此难堪。
她疲累下床,恼怒摘下凤冠,用力砸到地上,他竟连凤冠都不替她摘下就野蛮的要了她!愤怒的她在后方找到水盆,将布巾浸湿,迅速洗去他残留在她身上的证据与味道。
她要离开他,离开这里,明日王城将会闹得天翻地覆,就当今夜的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明日她便会忘了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清洗完毕后,她找出俞思凡的衣衫换上,悄然步出房外,没人会料到刚进门的夫人会趁夜逃离,她要找到扮成紫鸢的小忆,主仆二人一块儿躲到暗处笑看王族自相残杀。
夜,沉静,没了早先的喧闹,一如过去,她所度过的每一夜,是那样孤寂,那样脆弱。
夜里泛起薄雾,她轻步穿过重重回廊,指尖抚过所经过的每一根梁柱,来到已烧成废墟的书楼前,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耳畔似乎传来久远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与年幼娇女敕的少女的对话……
“你瞧,这是本公子即将盖好的书楼,日后我会在里头堆满竹简,除了本公子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蓝眼少年双臂得意一挥。
“我也不行?”她嘟起嘴,瞥着贵气的他,他身分尊贵,方能成为所有公子里头一个拥有自己宅邸的人。
“好,本公子大方允你,你也可以进入欣赏本公子的珍藏。”十六岁的他威风的挺起胸膛,食指点了下她的鼻尖,嘲笑,“可你又不爱读书,我实在想不出你进了书楼能干嘛,躺在窗边睡觉打呼噜?”
她不快地拍开他的手,两人自小一块儿习琴,一块儿玩耍,多年来打打闹闹,她是唯一敢在他面前放肆的 人。“我才不会躺在窗边睡觉打呼噜,我偏要拿你宝贝的竹简来练功,看我威风凛凛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她边说边快意的以手比画着。
“什么?!你竟想拿我的竹简练功,你不要脑袋了是不?你这么粗鲁,成天嚷着要练功,一点都不像姑娘家。”
“我是姑娘家,但我以后也会和我爷爷一样成为威震天下的锐司徒。”
“你这傻姑娘,你是女的,如何领兵打仗?父王不会让你成为锐司徒的。”他受不了的猛翻白眼。
“就算我成不了锐司徒,至少我能练出一身好武艺保护你,谁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她笑嘻嘻的朝他挤眉弄眼。
他拿手中的竹简敲她的头,“本公子身分尊贵,谁敢欺我?”
她嘟嘴揉着被他敲疼的地方,“是是是,您身分尊贵,没人敢欺您,但您就会故意欺我,哼!”
“本公子偏爱欺你。”
她扮了个鬼脸,顺手摘下一旁榆树的叶子,递给他,“给你。”
“你给本公子这破烂叶子做啥?”他纳闷蹙眉。
“这才不是破烂叶子,等将来我威震八方,行走天下,不能陪在你身边,你就当这片叶子是我,你想欺我,欺它就对了,哈哈!”她哈哈大笑,从他身侧跑走。
手长腿长的他将她一把捞回,作势要丢掉手中的破叶子。“呿!谁准你行走天下了?本公子偏要把你留在身边,就是要欺你。”
“不许丢,偏不许你丢。”十二岁的她硬是要将叶子塞回他手中,无忧无虑的同他笑着,闹着,想像当这座书楼建成后,会是如何高雅美丽。
“没人敢欺你……就你会故意欺我……”她失神喃喃自语。空气中仍飘散烧焦味,书楼烧毁,早逝的魂魄回来纠缠。
她不是她,不是那个天真的以为真能成为锐司徒的傻姑娘,那个傻乎乎只会玩,只会笑的小泵娘早就死了!她用力甩头,甩去那些不该浮上脑海的过往。
幽暗中走出一具颀长身躯,急问:“是谁在说话?!”
她瞪着刻意隐身于黑暗,不久前才无情要了她的男人,朱唇轻启,语声轻飘飘,彷佛来自地府的幽魂,“是我。”
“晨露?!”恍惚间,酒气未退的公子碧心跳又慌又快,是她,真的是她!
薄薄的雾气笼罩在他与她之间,使他看得不够真切,是她吧,莫非她知道今夜他娶了别的女人,所以生气跑回来?
激切的心迫不及待要将她拥入怀中,但他马上恢复理智,他疯了不成?竟会以为是晨露回到他身边,她死了,早就死了!
一句充满思念的呼唤,震痛她的心,教她热泪盈眶,她紧咬唇瓣,忍着,不回应。原来,他还记得她……还记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泵娘……
公子碧恼怒蹙眉,“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还不给本公子报上名来。”
她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走到大红灯笼下,让他看清楚,“夫君,是我。”果然不是晨露,失望使他更恶声恶气,“你不在房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我睡不着。”我想离开这里,偏偏欲走还留。
这座宅邸有太多回忆,每经过一个转角回廊,她似乎都可以看见他牵着她的手嘻笑奔跑,或是她捉弄他的画面。
离开的这十年,她以为她不会思念,这才知道,原来她将他藏得极深,不敢拿出来想念,是怕她会熬不住分离,偷偷跑回来找他。她绝不能忘记他的身分,更不能忘记爷爷、爹、姨娘和弟弟是怎么死的,白府九族上下上百口人死得冤枉,这血海深仇,她到死都不能忘。
她敛定心神,硬是吞回满腔苦涩回忆,目光坚定不动摇。
公子碧重重哼了声,“睡不着是你的事,别妄想本公子会与你同床共枕。”
“夫君说得极是,思凡知道分寸。”她冷冷回应。和他同床共枕一次她就受够了,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的语气虽然乖顺温和,他却可以察觉她隐藏的不悦,但她开心与否,他并不在意。他厌恶的摆手,“你可以走了。”
他只差没开口要她滚,但正合她意,她转身离开。
公子碧的心莫名一窒,好像被一块大石头重重砸过来,倏地教他喘不过气,他无法控制嘴巴道:“等等。”她脚步一顿,没有转身。
他瞪着她直挺挺的背影,她那别扭的模样,竟似曾相识,使他的心焦躁不安,他究竟怎么了?明明不喜欢 她,为何又不愿她背对他而去?公子碧怒沉了脸,“你心里的男人是谁?老三?老五?还是老七?老八?” 儿时因父王最宠爱的老六乐习琴,父王为免乐无聊,不仅要他们一道学习,连同大臣的子女也得进宫习琴, 俞思凡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他的注意力从不在她身上,但也约略知道,她和老三、老五、老七比较常玩在一块儿。
她幽幽转身,淡淡微笑,以俞思凡的口吻说:“思凡是夫君的人,心里岂会有别的男人。”
假扮俞思凡对她而言并不难,大家闺秀该懂的礼仪,她儿时全都学习过,况且她认识俞思凡,虽然已多年未见,可仗着他也与俞思凡不熟,她可以学得八分像,不教他起疑。
“巧言令色。”他重重哼了声,压根儿不信她的鬼话。她没有生气,一派优雅沉静,彷佛他在赞美她。
公子碧对她的脸生厌,偏偏心头的异样感挥之不去,“你……”他想说什么?她再不走,天一亮就走不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咬牙下了决定,“本公子要习字,你过来研墨。”话说完,他就转身回新房。她瞪着他的背影,动心起念抬手想出其不意一拳将他打昏。
公子碧突地转身,看着她抬起的右手,“你在做什么?”
她想打他?可能吗?不,不可能,她是左相千金,自小习得各种礼仪,万万不会做出失礼的事,唯一敢这样对他的,唯有胆大包天的白晨露。
该死!是自觉对不起白晨露,以至于今夜一再想起她。 被逮个正着,她做出恐惧的表情,“有虫在飞,我怕。”
这个女人不太对劲,他虽是众人口中的书呆,可他出身宫廷,从小看过太多的阴谋诡计,若他蠢得察觉不出异样,早就死于非命,因此他对她暗暗留了心。
他不动声色道:“虫子由它去便是,走吧。”
“是,夫君。”差一点,她就真的一拳打上他的后脑勺,可惜错失良机,她扼腕的暗暗叹息。小忆等不到她定会很心急,她却一时半刻走不了,看来只能另寻良机了。
有些恼的她跟在公子碧身后,像小时候一样,每回被他恼着,便偷偷踩他的影子,一下接一下,唇角不自觉上扬。
长夜将尽,笼罩于天地间的薄雾逐渐散去。案上的烛火已烧成蜡堆。
一夜未眠的公子碧精神奕奕,以朱砂笔在竹简上写下注记,他收笔满意审视,眼角瞥见站在身侧偷偷打起瞌睡的白晨露,他不作声的打量她,在烛火照映下,她确实很美,可他的心却波澜不兴。
为何昨夜他会突然改变心意要她跟在身边?他着实想不透,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她陪伴下,他老觉得太过漫长的夜,竟不再漫长。
白晨露当了两个时辰的小厮,不是为公子碧研墨就是替他整理竹简,她累到忍不住打盹儿,娇躯猛地一晃,她及时睁开眼,才不至于跌倒,她睡眼迷蒙对上公子碧湛蓝的眼瞳,瞬间清醒。
“天要亮了。”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望着透进窗扉的淡淡白光。
公子碧起身推窗,外头清新的空气渗进房内,窗外枝叶茂密的榆树叶尖带着水珠,晶莹颤动。白晨露来到他身后,藉由要亮不亮的天光,看着叶面上晶灿水珠,“是朝露。”
公子碧浑身一僵,冷硬着声说:“不是朝露,是晨露。”
她的心狠狠一扯,痛楚无声蔓延,轻声道:“不都是一样。”
“谁说一样?!”他气得横眉竖目,恶狠狠瞪她。
她不带任何感情的说:“是朝露也好,晨露也罢,朝阳一现,便再也无它容身之处。”
“你说什么?!”他勃然大怒,单手将她推撞压制在墙上,右手火速抄起置于案上沾了朱砂的笔,轻巧一按,笔锋内藏机关,尖锐的刀锋立现,抵着她脆弱的咽喉。
他的动作迅速到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她便已动弹不动,多年不见,她虽知他习武强身,却没想到他的武艺已远比她预期的高强,而他眸底的冷绝杀机,是她不曾见过的。她惊喘低语,“你想杀我?”
这些年他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他是否遭遇什么事,以致性情大变?她的心泛疼,不为命在旦夕的自己,而是为他,他该一如她记忆中的,成天快意浸婬在书海里才对。
公子碧唇角扬起残酷冷笑,不在乎双手是否沾染她的鲜血,“面对不喜爱的妻子,本公子将你杀了又有何妨。”
只要牵扯到白晨露,他就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为她拼命,就算她早就死了,也不会因此改变他捍卫她的决心。
“别忘了是你求大王赐婚,并非我想嫁你为妻。”她尚未在王城兴风作浪,她还不想死,还不能死!
“今日送五公子出城后,大王将召我们入宫,你要如何禀告大王,我已死在你手中?”她的咽喉感受到刀锋的冰冷,背脊泛着冷意,心酸的想哭。
不能透露身分的她强烈渴望对他说:碧,就算是为了晨露,也不要对我发怒。
“别抬出父王威吓本公子。”他面目狰狞,危险低嘶。
她惊愕眨眼,是否她多心了?否则怎会觉得他的口吻似乎对大王有诸多不满。
公子碧凶狠瞪她,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本公子要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会引来左相不满又如何?父王震怒又如何?只消帮你安个罪名,父王便不会再追究,左相自保都来不及,岂敢多言。”
他的心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她惊疑不定,说不出话。
“不要惹本公子,你永远都惹不起,明白吗?”
她僵硬点头,已达警告目的的公子碧这才收回笔,厌恶道:“你真是个面目可憎的女人。”
哑口无言的白晨露望着曾经那样熟悉,却又变得如此陌生的公子碧,漫长的岁月过去,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