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接回来后,安心了,又瘫进沙发里,继续腐烂。
虞晓寒没理会他,自己就冰箱里现有的食材,简单打理两人的晚餐,他自动自发爬起来吃完,还记得要负责洗好碗,才能回去耍废。
一整个晚上,各做各的事,不必刻意招呼,像回了家般自在,宛如平凡小夫妻日常。
这里她假日时常留宿,每个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迹。
她洗完澡出来时,他正窝在电脑桌前,骚扰另一头的可怜人。
小魏子:我要请假!
杨二爷:不准。
小魏子:什么假才能现请现准?
杨二爷:病假。
小魏子:那我要请病假。
杨二爷:我看你好得很,下午吵架中气十足。
她坐在床上抹乳液时,顺势扫了萤幕一眼。
他突然由桌前起身,翻出抽屉的体温计,顺手扔进保温杯里泡热水,再拍照回传,重复一次:“我生病了,要请假。”
“四十五度,你应该已经烧成趴代了吧?”杨仲齐嘲讽。
“差不多。快往生了。”这样要还不让他请假就太没人性。
她忽然同情起另一头的男人。这根本就是弟弟在跟哥哥使性子吧?这年头连哥哥都不好当了。
杨二爷:除非你连床都下不了,否则免谈。
小魏子:很快就会了。
接着转头,一脸热切地问她:“纵慾过度,下不了床,口以吗?”
“不口以!”混蛋,气得连她都口齿不清了。叫她以后拿什么脸见杨总?羞都羞死。
不让他再乱来,干脆直接抢键盘,回另一头的人:“抱歉,杨总。我来跟他谈。”
而后问他:“你在跟杨总闹什么别扭?”
“没有。”他才不要承认他不爽仲齐哥,因为不爽什么,连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人生就是这样啦,有些人你会突然杜烂他,但又不是真的厌恶,大概就跟女人的MC差不多,周期性的。
“那你请假干么?”
“帮你搬家啊。”
“不用,你去上班,我一个人可以。”
“喔。”反正她就是女强人啦,没有他也可以,他的存在果然是多余的,连工具人都不给当。
“喔”得好失落,这是怎么一回事?
虞晓寒实在弄不懂他这一脸忧郁青年是什么路线,所有的恋爱攻略、沙盘推演里,没有备到这一条。
所以她也困扰地拧眉回望,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本来以为,他还在为她被诬陷这件事不开心,但似乎不完全是。
虽然不肯定是为了什么,但可以感受到他头顶的一大片乌云,浓浓沮丧与无力感。
心房,拧了一下。
这个斗败战士般的杨叔魏,她不熟悉,她喜欢那个乐观、开朗,带着满满生命力面对每一天的杨叔魏。
他总是笑,好像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无限希望,将生命的热忱感染给身边每一个人。
她不发一语上前,双掌捧住他的脸。“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他闷闷道。
“杨叔魏。”她喊了声,再问一次:“为什么不开心?”
如果不告诉她,她应该会这样问到天亮吧?女汉子不是被叫假的,她锲而不舍的耐力与韧性,同样教他拜服。
虽说,她如此重视他的情绪,也让他心里默默开了一朵小花——她还是很在意他的。
“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没用?”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受委屈,算什么男人?就连现在,都还要她回过头来担待他的情绪,明明最难过、最应该被安慰的人,是她才对。
他就是个公子爷,从小被捧在手心上,没吃过苦,很没用。
这样的认知,在这件事发生后,感受特别鲜明,他不如仲齐哥,连她都不如。
“谁说的?你为我做了很多。”
“哪有?”
“你为我,挡在前面扛董事们的压力;你为我,敢去跟杨总理论、讨公道。”
“结果只证明了我的冲动莽撞,不如仲齐哥深谋远虑。”他就是个沉不住气的笨蛋,就算跟全世界对呛,一样无法还她清誉,有什么用?
“杨总深谋远虑,因为他看的是大局,全的是大局;你冲动莽撞,因为你看的是我,顾的是我。”他不是不明事理,而是看着她、眼里只有她,所以无法再顾全别的。
“仲齐哥懂你,可是我不懂。”嗓子一轻,竟透出一丝委屈。“至少没有他那么懂。”
虞晓寒微讶。
他这是在吃醋吗?吃自己堂哥的醋?
“那是工作上的默契,因为我们认识比较久。可是他不知道我吃东西的口味、我喜欢什么颜色的发簪、我假日都做什么事、我……喜欢的姿势。”
“你喜欢喝养乐多、嗜酸大于甜、苦瓜不吃、辣味看情况;你偏好素色淡雅的发饰;假日不爱出门,会留在家里整理家务;你最喜欢的姿势——应该是女上男下,观音坐莲,上次在车上,你很兴奋……”晓寒宝贝就是那种外表矜持、内心狂野的女王,他一点都不介意被驾驭喔。
她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嘴,耳根窘热。“我是说睡觉的姿势!”
“喔。”讲清楚咩。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总是在。”就算自己情绪低落,也惦记着要先将她安顿好,再来耍颓废。
他一直都将她捧在心尖上,用心呵护,怎么会没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最后一招放大绝,轻轻柔柔一句——“你对我,很重要。”
男人于是不敌,忠犬般驯从地靠了过来,圈上她的腰,脸贴在腰月复间蹭了蹭。
虞晓寒收臂,柔柔轻抚他的发、捏捏他的耳,眸色温软缱绻。怀里男人被她模毛模得服服贴贴,温顺乖巧。
“可是你不在,中午没人陪我吃饭。”他一脸生无可恋。
虞晓寒几乎失笑。“不然这样,你明天上班去递假条,我记得你还有特休没休完,杨总准假的话,我们一起回育幼院走走。”
苞晓寒宝贝去度假?好好好,他要他要!
杨叔魏双眼发亮,猛点头。
“好,那你去跟杨总说,记得好好讲,别再惹他生气。”
“没问题!”被安抚得妥妥贴贴的某人,一脸快乐地回去敲键盘——
小魏子:仲齐哥,我不请假了。
杨二爷:……康复了?
小魏子:一尾活龙。
杨二爷:容我尊声虞神医。
小魏子:嘿嘿。
不对,假还是要请,不过我会照程序递假条,请我的年假。
杨二爷:如此识大体,为何方才听不懂人话?
小魏子:哥哥对不起,刚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弟弟计较。
杨二爷:……
原来这就是兄弟与马子的差别。
杨仲齐心灰意冷,看破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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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在公路上,杨叔魏嘴上哼歌,眼底眉间尽是愉悦。
坐在副驾的虞晓寒瞥他一眼。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他会不会太开心了一点?
这几天,也真是憋坏他了。
听说(当然是听他所说)她前脚才一走,柯志民隔天就向杨总施压,力荐自己人顶招商部的职缺,被杨总以“事情还在查证阶段”,皮笑肉不笑地把人请出来。
目前柯董身边的人,全都被杨总盯得死死的,只要透点风,非把局势整个翻一遍不可,他在吞忍,等一个契机。
这些杨叔魏不是不知道,可他功力没杨仲齐强,他忍不了、吞不下,几度鲠在喉间噎到快窒息,杨总朱笔一挥,准了他三天假,放他出来透透气。
加上周休,足足有五天假期,他立马收拾行李,拉着她快乐出游去。
育幼院位于偏郊,错落着古色古香的红砖屋,他们到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在前头那片青青草地上玩耍,见了她,直冲着喊晓寒姊姊。
她先将行李放进房里,大致带他走了一圈解说环境,而后领着他去院长室,介绍给大家长,便直接放生他。
杨叔魏也很能自得其乐,才半天工夫,育幼院上上下下都被他混熟了。
他这人,最大的特色,就是再冷调慢热的人,遇上他都能很快打成一片,变成自己人,傍晚时,孩子们都知道这个发养乐多的好人哥哥,人口一句阿魏哥哥——他死活不让人喊叔叔,开玩笑,她是晓寒姊姊,他若是叔叔,那成什么样子了?
唯独有一个人,很不买他的帐。
“晓阳,来——这是你的。”他模出一罐养乐多,一脸拐小孩。
对方显然不大有意愿给他拐,淡淡瞄了他一眼。“谢谢,我不喝那个。”
这小孩!会不会太早熟?!
态度不至于失礼,就是淡淡地,拉出距离,拒绝被收买。
小大人什么的,最讨厌了!苞小时候的仲齐哥一样!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啊,天真愚蠢活泼任性呆萌,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嘛,装什么大人?童年没多长,何必急着长大?
从院长口中,得知晓阳是十年前的冬天,晓寒亲手从育幼院门口抱进来的,连名字也是她取的,意指他是冬日里,一抹珍贵的暖阳。
幼年时,晓阳很黏她,每次她回来,一定跟前跟后当个小影子,姊姊长姊姊短地喊,跟她很亲。
如果是这样,那他更加与这臭小孩杠上了。
晓寒宝贝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非拐到他亲口喊声姊夫不可!
傍晚,杨叔魏一路找到厨房来。
“需要我帮忙吗?”
虞晓寒回头,指了指那堆高丽菜山。“那你切菜。”
“没问题!”他挽起袖子,壮志蓬勃。
走近时见她拖出一大篓柳丁,正要上前帮忙,她一个使劲便提上流理槽,全动作一气呵成,流畅俐落,简直神力女超人!
杨叔魏叹为观止,难怪她连搬家都不需要帮忙。
没他展现男子气概的分,自己模模鼻子,回去握菜刀。
在一旁当助手的虞晓阳,瞥了他一眼。“你这样手会酸。”
握刀、下刀的姿势都不对,明天肯定手抖到连笔都握不住。
被小孩当面吐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他也不会硬要逞能。“好吧,那你来。”
平常在厨房帮晓寒宝贝切切洗洗是情趣,现在是上百张口等着吃,他有自知之明,等他切完都变消夜了。
既然叔叔没练过,让专业的来,别占空间妨碍人家做事,他去别的地方找战场,缝补小小破碎的自尊心。
虞晓阳见他刀子一搁,很干脆地走人,回头看看她。
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虞晓寒摇摇头。“没事,他不会放在心上。”
是吗?他知道大人很容易恼羞成怒,有时明明知道别人说的是对的,也不一定能坦然接受。
这个人,是姊第一次带回来的人,可是他看不出来有哪里好,连菜刀都不太会拿,就是个富家公子,虽然没有高调显摆,但有一种味道,那是出身良好的人才会有,很幽微地,他就是能敏锐地察觉出。
“晓阳,你不喜欢他。”是肯定句,没有疑问。
“没有讨厌。”但也找不到喜欢的理由。
虞晓寒审视了他好一会,才回头继续清洗水果。
以为话题已告一段落,虞晓阳把丝瓜刨完,接着切高丽菜时,她才意味深长地说:“好恶搁在心里头就好,不必张扬于外。焉知哪一天,你不会被命运——或自己,倒打一靶,开始喜欢他。”
会吗?他有可能会喜欢这类的人吗?
他不是仇富,只是有些人站的地方高,看人的高度,也会高,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他总是看到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傲人种,那种人,在育幼院里太容易看到,因为人们踏进来,便已是高高在上的施予,少有人会用一样的高度看待他们。
可是姊姊,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停下切菜的手,很认真、很认真地研究,她从未在提起一个人时,脸上出现那样的表情,淡淡的,但有几分藏不住的柔软。
所以……姊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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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怀中少了拥抱取暖的对象,杨叔魏很快便醒了。
被子不够暖,也睡不沉。
他打个呵欠,顶着一头乱发打开房门,在长廊上伸懒腰。
另一头,虞晓阳抱着一大篮待洗衣物走来,看见他,步伐顿了顿,主动开口道早安。
杨叔魏一口气差点卡在肺腔里出不来。
臭脸小孩经过一个晚上,良心发现了?居然会用这么和善的口气跟他打招呼。
虞晓阳也不理会他的反应,淡淡地越过他,视线落在他前方不远处。“如果你找晓寒姊的话,她应该在厨房那里,志群哥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送蔬果来,如果姊有回来,都会跟他聊一下。”
杨叔魏本还没反应过来,臭小孩怎么突然有跟他话家常的兴致,话锋一转,便慢悠悠地接续:“他们很有话聊,志群哥好像也问过我,想不想叫他姊夫。”
懂了!
臭小孩果然还是臭小孩。
伸指一勾,在对方由他面前踱开时,揪住他后领。“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一大早就来污染他的情绪。
“没有意见。”虞晓阳蹙眉,无法相信他会动手动脚。
“最好是!”
“请你放开。”当个文明人好吗?
“喂,我说真的,别这样阴阳怪气,是男人就靠本事说话!”
“什么意思?”
“我正式向你挑战!”
战什么?虞晓阳不太想问,反正只要不被揪着领子说话就好。
“给我进来!”笔电摆上桌,正式宣战。
“不要说我欺负小孩,要玩什么给你选!”
虞晓阳瞄了眼一字排开的益智游戏。“我为什么要跟你玩?”
“你赢,我帮你洗光那堆衣服,输了,你就给我乖乖叫一声姊夫!”
后来到底玩了几局?谁输谁赢?没有人记得,只知道最后,两人蹲在后院合力洗那篮衣物。
虞晓阳对这情况有些困惑,抬眸瞧了他一眼,被他逮到。
“干么?愿赌服输,我都蹲下来洗了,你还有什么意见?”还真小觑了这个臭小孩,瞬间的记忆力、反应力居然这么强,他不过小小放松,就被KO了。
太可怕,这根本就是二十年前的仲齐哥啊!这样的资质,如果不好好栽培,真的是可惜了,啧。
“其实……”虞晓阳顿了顿,又把话吞回去。
他其实没有输,虞晓阳心里清楚。
杨叔魏放慢洗衣的速度,一面也在沉吟思索。“小阳阳啊,如果要你听我的安排,多学一点东西,你愿意吗?”
我跟你很熟吗?
不过那不是现在的重点。
虞晓阳不语,谨慎地回望他。
“不要那种表情啦。”臭小孩,才十岁而已,防备心是有多重?“多学一点东西,充实自己,对你未来想走的路,可以有更多选择,有好无坏。”
“你认为的好选择是什么?”人人仰望的三师行列?站在高处的人,眼界也只能看到这些?
“职业无分贵贱。但是至少,你本身准备得够充足,就可以做你真正想做的,而不是屈就于可以做的。”差别在这里。
“有条件吗?”
“……”不想看着一个人才被埋没,这样也不行吗?仲齐哥能做的,他又怎会做不到?只不过臭小孩讲话实在很不悦耳。
他笑哼。“那就叫两声姊夫来听听。”
虞晓阳想都没想,低头洗他的衣服,宣告谈判破裂。
“……”怎么办?他可以打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