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来到花厅,站在垂着珠帘的圆形花雕门前,看了一旁的春香跟秋菊,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女儿说说。“你们两个先下去,我有些事情跟大小姐说。”
“是。”春香跟秋菊欠了欠身后便飞快的退出院子。
“娘,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姜美玉皱着眉头看着脸色变得比方才进屋时更为难看的王氏。
“美玉,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这事只有你知道,不可以再传给第三人,知道吗?”王氏坐到姜美玉身边,握着她的手慎重地提醒她。
王氏那冰寒彻骨的手一碰上姜美玉的手,姜美玉整个眉头瞬间皱紧,“娘,你病了吗?否则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王氏摇头,“娘没事,美玉,现在娘跟你说的话很重要,你要听好。”
“娘你说吧,别搞得这样一副像是生离死别似的这么慎重,让人感觉怪不舒服的。”姜美玉有些嫌恶的说。
“美玉你听好,当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娘都是为了你,怪只怪有人挡在你前头要破坏你的幸福。”
“娘,你究竟在胡扯些什么?”姜美玉有点生气,她完全听不懂,“什么为我好,破坏我幸福?”
“当年你爹曾经说过,谁先为他产下子嗣,谁就是正室。”王氏握紧姜美玉的手说着。“为了你可以成为嫡长女,娘……”
姜美玉眼睛瞬间睁大,压低嗓音直问:“所以娘就害死正要生产的张氏?!”
“没有,娘没有害死她,这点你一定要相信娘,张氏的死跟娘没有直接关系!”王氏连忙摇手为自己辩解。
“既然人不是你害死的,娘紧张什么?”姜美玉有些鄙夷的横了王氏一眼。
“她虽然不是娘害死的,可是她已经开始报仇了……昨晚……后院好几个姨娘都看到她的鬼魂……”王氏将自己挂在脖子上,已经十多年的菩萨玉坠项炼挂到姜美玉脖子上,“美玉,你听好,这项炼你挂好了不能取下,绝对不能取下,张氏已经开始报仇了,这项炼可以保你平安……”
姜美玉拧着眉头勾起玉坠子,有些嫌弃地看着。“……一定要挂着吗?”
“一定得挂,这项炼可以保你平安,娘不希望你出事,答应娘,绝不会将链子取下……”王氏一脸坚决没得商量。
姜美玉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应了声,“行了,我知道。”
“子霏、子霏,你醒醒啊!”姜燕飘在床榻上方不断呼喊着王子霏。
“干么啊?阿燕,我昨晚忙了一晚,天亮才睡,你也让我再睡一会。”王子霏实在受不了的狰狞着脸色问她。
“真的如你所说的耶,他们一个个都吓死了。”姜燕从来没有想到当鬼吓人也能这么好玩。“尤其是王氏,一进到密室看见你委托高手悄悄潜入捣乱后的效果,简直是精采,你都不知道王氏整个人向后退得老远,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发抖,那表情看起来好精采。”
“你是为了跟我说这事才吵醒我的?”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让她感到兴奋的。
“当然不是,你昨天这样装鬼吓他们一番,好多陈年的秘密都跑出来了。”姜燕飘到她面前说着。王子霏抱着枕头微掀开一眼睨她,“什么陈年秘密?”
“王氏跟姜美玉说我娘不是她害死的,姜老夫人听到闹鬼随即进入佛堂念经,她旁边的水柳嬷嬷跟她提起我娘,说当年要是没有给张氏……后面的话还没说,姜老夫人马上严厉斥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至于我爹,则是怒斥那些小妾乱吃东西产生幻觉……”姜燕将她打探到的情报赶紧告知王子霏。
王子霏翻了个身,调整好身下枕头的位置,呢喃的问着,“你说王氏跟姜美玉说人绝对不是她害死的,姜老夫人制止身边的水柳嬷嬷提起当年事……”
“是的。”
王子霏微敛眼眸思索着姜燕所说的话,王氏没有理由骗她女儿,应该不是说谎,但……姜老夫人跟水柳嬷嬷的态度就很奇怪,尤其是这个水柳嬷嬷值得好好深入调查一番。
她又翻个身朝姜燕勾勾手指,“阿燕,你最近要多注意那个水柳嬷嬷,我觉得她很有问题。”
“好的。”
“那这调查工作就继续交给你了。”王子霏翻身坐起,理了理一头长发说着。
“子霏,你要起床了吗?”
“我要去跟岳涯见个面,另外一个包袱要拿去还他。”其实她还想睡觉,但岳涯说他今天早上会在商铺里跟管事讨论事情,她得赶在岳涯离去前将东西还给他。
“你是说另外一包里头装着女装的包袱?”
“嗯。”她想了想还是不妥,决定把东西还给岳涯比较好。
她万没想到岳涯不只让人帮她准备道具,还让人帮她准备好几套新衣裳,水色粉色的全是她所喜欢的颜色,不花俏却秀丽典雅,穿越到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看又漂亮的衣裳,甚至还有几支发簪。
“你不是说了,他说他拿回去也没人穿,会直接丢炉灶里烧掉,如果你不想要也别退还给他,就直接烧了。”姜燕赶紧提醒她,昨晚她回来后有跟她说过这话。
“对厚,我怎么给忘了。”王子霏一阵哀号后整个人又向后躺了下去。
“他既然不收回你就接收啊,有关系吗?况且你这一身黑黑臭臭的旧衣穿不腻吗?”
“当然有关系,我不想欠他太多。”她前世是女警,总认为救人是自己该做的本分,因此对于这种用着各种名义的报恩方式,都会让她觉得自己在收受贿赂一样,令她难以接受。
“会吗?”
“当然会,而且我这旧衣还要穿好一阵子呢,在事情还没办好之前不能换下,所以这衣服要还给他。”
“好吧,不过我觉得这衣服还给岳涯让他拿去烧掉好可惜。”
是啊,她也觉得好可惜,其实一想到岳涯会将衣服烧掉,她就提不太起劲来,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想下床。
“大小姐、大小姐!”百合焦急的喊叫声从外边一路传进院子里。
是发生什么事了,百合怎会像逃命一样的喊着她,当王子霏疑惑的自床榻上坐起身,百合已经风风火火的冲进屋子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快整理一下,凌南的舅老爷来了,他说要来见你。”
王子霏自床榻上弹起身来惊呼,“你说什么?!凌南的舅老爷?!”
“是的!”百合用力的点头,“舅老爷刚到大厅,这会儿正在跟老爷说话,老爷要您赶紧打扮出去见舅老爷。”
“唷。”王子霏懒洋洋的自床榻上下来,走到脸盆边稍微用清水泼了泼脸,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子随意梳了两下头发,再拿过一条不新不旧的布条随意将一头长发绑了。“走吧!”
“就这样?”百合惊讶得下巴快掉下,“大小姐……你不用换件衣裳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有别的衣裳?你有洗到吗?”
百合摇头,心下暗忖:大小姐身上的衣裳,比他们当下人的身上穿的还要破旧几倍,而且就只有身上这一件。
夏天还好,洗洗马上就干,先穿着中衣,等外衣干了再换穿外衣洗中衣,比别院那些一个月只有几十个铜钱的粗使下人身上穿的还糟糕,那些粗使下人好歹还有两套衣裳轮流换洗。
“那不就得了,走吧!”王子霏要的就是这效果,打悲情牌让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舅看看,让他为她主持公道!
“大舅子,请用茶!”
姜世博有些心虚地招呼着这个已经十六年没有再见过一次面的大舅子。
“嗯。”张佳钧冷应一声,拿过下人刚送上来冲泡好的顶级碧螺春呷着。
“亲家嫂子请用茶。”与姜世博并坐的王氏赶紧抬手招呼着张夫人。
张佳钧见王氏那副亲热忙着招呼自己妻子的模样,嘴角扯着一抹轻讽,他拿着茶盖拨弄茶盏里的茶青,有些不屑的意有所指,“妹婿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既然缺女主人帮妹婿打理府邸,就应该再娶门填房才是,相信我妹妹是个大度之人,地下有知也不会责怪妹婿你。”
“就算没再娶个填房帮妹婿你料理家务,这燕儿也大了,也该让她帮你掌管打理府里的一切,接待来访客人,怎么会是个庶女出来接待呢?让我这大舅妈差点就将这庶女误以为是我们燕儿了,妹婿在朝为官许久,应该分得清什么是嫡什么是庶吧。”张夫人不疾不徐的轻声细语着,像个软绵花似的反问着张世博。
这话一出,姜世博与王氏甚至一旁作陪的姜美玉嘴角皆是一抽,这分明是在暗示姜世博宠妾灭妻又嫡庶不分。
“大舅子跟嫂子说的是,只是燕儿没有母亲在身边,管教较疏于……”张家夫妻说的句句在理,姜世博真的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将过错往姜燕身上推。
要不是管事匆匆来报说有凌南姓张的贵客来访,说是听闻姜府有喜事,特地前来送礼,他一时疏忽,未详加细问是凌南哪个张家,误以为是那位多年来一直在官场上支持他,却从来未曾露脸的凌南张家,这才命王氏跟美玉隆重打扮与他一同前往大厅接见这位贵客。
没想到一踏进大厅看到的竟然是张佳钧,已故张氏的亲大哥,他这也才知道,这些年来凌南那位一直暗中帮他打通朝廷里各个环节的大户贵人,竟然是他!
这也让他猛然想起当年张佳钧举族迁往凌南之前同他说的话,当时他嘴里应允着,可实际上却是没有一件做到,这让他感到十分心虚。
心虚到让他想派人要姜厌藏好别出来,可却也已经来不及,张佳钧一入府便让人去叫姜厌过来,让他想挡都挡不住,多年不见的张佳钧突然来访,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处理。
他这刑部侍郎之位也是张佳钧的人脉帮他疏通,他才能得到,一旦他得知姜厌这些年来的遭遇定会勃然大怒,届时他的前途堪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