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涯用力将卡在喉咙那口菜咽下,很配合地对王子霏说:“不知这位鬼兄……”
“这位施主……你眼力不好,你哪一眼……看我是男的……”王子霏像是玩上瘾似的继续用着哀怨绵长的声音问道。
“两眼,你用的这鬼面具是男的。”岳涯薄唇一勾,浅浅的笑着摇头提醒她。
“这位男施主……正经点,看见鬼不是应该出现害怕表情吗?”
岳涯难得起了玩心,“好吧,不知这位鬼姑娘您有何冤屈?”
“呜呜呜……我是鬼……”王子霏似哭似嚎的鬼声幽幽的传来。“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不想被我缠上……就快把银子拿出来……”
“这位鬼姑娘,你要多少钱,明日在下烧给你。”子霏真是玩不腻这一套,以前住在黑旗山上时三天两头就看见她上演这一幕,现在到了京城还玩。
“给我真金白银……要多少我自己烧……呜呜呜……不想被我缠上就快把你们身上的金银财宝交出来……”
岳涯很识相的自衣襟里取出一个装着银票的小钱袋递到桌上,摇头笑着说:“鬼姑娘,这是在下今天带在身上的所有银子,不够,改天经过这里再补上。”
王子霏收过小钱袋拉开一看数了数,果然是富豪啊,出门身怀巨款。“你可以过去了,下一次经过记得多带点银票。”
一旁的黄超看得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这……”敢情当时王姑娘就是这样向经过乱葬岗的主子敲诈?!
岳涯被她那副鬼财迷模样逗得忍不住摇头大笑,“子霏,你还玩不腻吗?把那身道具卸了,要不一会儿店小二进来肯定被你吓晕。”
“也是,我目的还没达到,就在这里装神弄鬼吓人可不好,来,钱袋还你。”王子霏想了下将他的小钱袋推还给岳涯,拿掉长舌头,开始月兑掉身上的鬼装扮,仔细小心的收好。
一旁的黄超抽了抽嘴角后,拍了下胸口,忍不住问道:“主子,当时……就是这情景……”岳涯点头。
黄超眉尾剧烈的抽了两下,“所以主子就这样被她讹诈……”
王子霏拿过长舌头拍了黄超的头一下。“要不是本姑娘那晚在那里做生意,你今天就要到乱葬岗上认腐尸了。”
“也是,感激王姑娘救我主子一命。”黄超眉尾剧烈抽了抽,抱拳感激。
“不用感激我了,你主子早已还清这恩情了。”王子霏将假舌头收好走回桌边,拿起筷子继续用晚膳。
“子霏,你让我帮你准备那些东西,是你准备重操旧业吗?”岳涯大胆假设的问着一直困扰着他的疑惑。
重操旧业?算是吧!
“是的。”王子霏用力的点头。
她拜托他为她准备那些东西,竟然是要再回乱葬岗讨生活,她家人究竟是怎么对待她的?逼着她替嫁,连一顿饭也没让她饱餐过,逼得她现在还得回乱葬岗重操旧业,听了岳涯心头一股无明火乱窜。
“你没别的工作可以做吗?需要这样装神弄鬼吓人?”
“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装神弄鬼。”王子霏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吃着晚膳,把自己喂饱,晚上好开工。岳涯看着她对于又要重操旧业这事一点也不觉得苦,看她这模样,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思虑了片刻后开口,“子霏,既然你打算重操旧业再到乱葬岗去装神弄鬼,不如你到我铺子上工作吧,月银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一想到她因生活困苦又要继续装鬼招摇撞骗,岳涯心下就不胜担忧,这里是京城可不是黑旗山上的乱葬岗,就算是独自一人半夜经过乱葬岗,也都是有两把功夫的,她若继续在坟墓堆吓人骗旅费,恐怕很快就会挂彩或是横死在乱葬岗上。
“岳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重操旧业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子霏乍听忍不住大笑。
“那……”听她这么说岳涯就安心多了。“可以问问你要那些东西的用意吗?”
王子霏露出一脸得意的邪笑,“自然要拿来装神弄鬼。”
“吓你那些无情无义的亲戚?”
王子霏点头,露出一脸贼笑。“怎么,你要帮我跟我一起吓人吗?”
姜府一大清早便不太平静,几个小妾和庶子女天未亮就冲到姜世博的院子跟他哭泣说昨晚看见鬼了,白色的鬼影就挂在窗外,舌头好长好长,咻地一下子就不见了。
最近不用上朝,奉命在府里操办婚事的姜世博,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成,一大清早家人便哭闹着昨夜见鬼,让整个府里上下人心惶惶,捕风捉影闹鬼的传闻在府里渐渐蔓延,让姜世博头疼万分。
“全都胡言乱语!”姜世博气得拍桌怒喝跪在下头的几个小妾和庶子女。
“没有,老爷,妾身真的看见鬼了!”下面跪着穿着绿色衣裳的陈姨娘,猛挥手摇头,全身颤抖的回话。几个侍妾跟下头的庶子女更是哭得泪涟涟的猛摇头。
“胡扯,好好的怎么可能闹鬼!”
“是真的,爹爹……昨天那个鬼……眼睛往上吊,还吐着长舌头……喊着她好冤……”一名穿着水蓝色衣裳叫玉树的庶子,说着说着便放声大哭。
听到自己最小的庶子这样哭喊着,姜世博心下暗惊,怎么像玉树这才五岁大的孩子也看到了?!
“老爷,会不会是……张氏……”下面跪着另一名穿着米色衣裳的小妾黄氏,手指心惊胆颤的朝臻佳院方向指去,小声地说着。
黄氏一说,坐在一旁椅上的王氏脸色突然大变,瞬间瞪大眼,惊恐地看着黄氏,僵硬扯着嘴角怒喝,“别胡言乱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姊姊,我没胡说啊,之前不是说……她要报仇,她该不会真的是拿了阎王给的令,上来报仇了吧?”黄氏回忆着当日丫鬟跟她偷偷说的小消息,那时她还嗤之以鼻的笑着,现在回想还真像一回事。
黄氏愈说,王氏的脸色愈惨白,甚至有些发青,手心更是开始冒着冷汗。
“啪!”姜世博怒拍桌案,“妖言惑众、危言耸听,真要是张氏,她过世时你们还没进府,她找你们几个做什么?”
“可是老爷,之前不是都好好的没事,怎么张氏说要报仇之后,姜府就开始不平静……”
“肯定是你们几人昨晚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产生幻影,下回再胡说八道扰乱人心,家法伺候!”姜世博嘴里这么怒骂着,可心底也是没有谱的。
黄氏说的没错,以前一切都平安,怎么姜厌说了张氏要报仇之后,府里就开始不太平静,其实昨晚……昨晚他也看见一个白影自他窗前飘过,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
姜世博这么一吼,几名小妾都不敢言,就怕自己再开口会被家法伺候。
“都退下去吧!”姜世博手一挥,烦躁的把人都打发走。
王氏也不安的欠身后赶紧退出姜世博的屋子,急忙想赶回自己院子去看看,她心下十分惶恐害怕自己的女儿也……
自从姜厌这煞星回来将美玉赶出臻佳院,她让美玉先住到她的院子,她则搬来跟丈夫一起住,这些天她是在丈夫的屋子睡的,她也有好些天没有给张氏上香了,希望她不要因此找上美玉才好。
王氏一刻也不敢多做耽搁,撩起裙摆便往自己的院子赶去,一进门便见到姜美玉正在花厅用早膳。她顾不得喘口气便急着问道:“美玉,你昨晚住在这里没什么事吧?”
“娘,会有什么事?”姜美玉好笑的看着母亲一眼后,继续用着她的早膳。听姜美玉这么说,王氏捂着胸口重重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姜美玉放下手中的碗筷,疑惑地盯着王氏。
“没什么,你继续用膳,娘到房里拿个东西,你们都待在这里。”王氏焦急地往自己屋内走去。
姜美玉瞄了王氏一眼,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娘的床后面有机关,有间空的小棒间,小时候几次她都要进去却被娘阻止,说什么都不许她进入,骗她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长大了她也没兴趣知道。
娘这么急着过来恐怕是为了那隔间里的东西吧,嗤,不干净的东西,依她看是娘自己藏的私房,怕她跟她讨要吧!
姜美玉撇撇嘴角继续用着早膳,她才不稀罕娘那一点珠宝首饰,娘当初以一个落魄亲戚的身分来投靠女乃女乃,跟爹情投意合才被收进房里,能带什么体面的珠宝嫁妆来,还不是瞒着爹自己偷攒着私房钱买的。
还不如女乃女乃那里那几套日后准备给她当嫁妆的华丽首饰,还有目前女乃女乃给她的那几套头面,哪一套都比娘的东西值钱。
进到房里的王氏推倒花瓶机关,再轻力的推开那扇密门,就怕动作太大会引起外间姜美玉的好奇,让她看到这密室里的东西,自己就难以自圆其说了。
王氏轻手轻脚的将机关门掩上,拿过火折子将照明点燃,当莹莹烛光照亮整间密室,当她将眸光转向张氏的牌位时,她手中的蜡烛顿时摔到地上,整个人吓得往后退倒跪在地板上。
全身颤抖冷汗潸潸的王氏,惊恐万分地看着被移动过的牌位和倒扣在原地的香炉,连所有的清香也被折断散落在一旁!
这里……这里除了她不会有人进来,从来就没有人知道这里,除了美玉知道房里有个机关小密室之外,美玉从来不曾进来过这里,甚至不知道机关是怎么开启的……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她又想起黄氏说过的话,心下更惊惧了,冤死的张氏要来找她报仇了……不、不!张氏不是她害死的,她只是……只是……
她没有害死张氏,怪只怪张氏命薄,撑不过生产这一关,怪她自己,怨不得别人!
王氏火速压下紊乱又惶恐惊慌的心绪,重新将照明点上,用着频频颤抖的手心慌的将张氏的牌位扶好,将香炉归位重新放好,拿着手绢稍微将凌乱的桌面清理干净。
王氏稳定心绪又整理好密室里的凌乱,虽然已经对自己做了心头喊话,但她脸色依旧苍白如雪,扶着墙壁走出密室,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那么惶恐害怕后,这才走到内厅。
王氏两手发颤的执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茶,颤抖的捧着茶盏,牙齿上下打颤小口的啜饮着,直到略微滚烫的茶水缓缓滑入喉间,赶走打从骨子里发寒的冷意,整个身体不再那般感到寒冷,她才缓缓站起身走出内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