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荷不自觉的皱起眉。不可以不需要吗?见梁次擎放下水杯,转身欲走,她突然开口——
“欸,你为什么不生气?”
“什么?”梁次擎不解的回望她。
“酒驾肇事的新闻让你很丢脸,不是吗?”
但是打从她醒来直到现在,梁次擎一次都没有对她提及此事,没有生气也没有责骂,连吭声都不吭,什么都没有。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起。”
“那明天呢?这件事,爷爷很生气吧?明天晚上的生日寿宴上,你会怎么样?”她不放心的追问。
“谁跟你说的?你听到了什么?”
“重点不在谁跟我说,也不在我听到了什么,而是这件事情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会怎么样?我想知道。”当然,如果他愿意告诉她的话。
他还是一派淡漠的样子,“还没发生的事情,更没有必要提。”
话落,转身离开。
“对不起……”
梁次擎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望向苏醒荷。
对不起?她跟他说对不起?因为太不可思议,他一度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垢积太深,听错了。
“我知道即便我道歉,只怕也于事无补,但我总是欠你一句对不起,真的……”她握住水杯的手,因为紧张而泛白。
被迫娶了苏醒荷,他已经够倒楣了,如果还因为这件事情被牵累……
这样说或许有点不自量力,但她真的这样想,做错事的人是苏醒荷,不是梁次擎,若有什么,也该是她这个苏醒荷来承担,不该全丢给梁次擎去面对。
冷眼看着无辜的人倒楣,不是她从小学习的做人原则,佛祖箴言里没这样教她,住持师父也没有,她骨子里再怎么爱闹爱玩爱淘气,理智上还是知道该承担该负责的道理。
既然她已经成为了苏醒荷,就该全盘接收她的好与坏,而不是全部推给梁次擎,自己躲在他身后纳凉。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这次,他是真的离开。
只是,人离开了,心绪思考却还停留在他和苏醒荷独处喝水的小空间里。
太不可思议,苏醒荷居然会对他说对不起,她不是一向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吗?
到底是谁?继谢谢之后,到底是谁教会了她说对不起?
仰躺在大床上,闭着眼睛,仿佛又看见她握住水杯,秀气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泛白,白皙的脸庞微鼓,泛着些许淡红,浸润水气的黑眸认真而坚定,还有他从未发现过的……
梁次擎逼自己停止思绪,拒绝去想他到底在苏醒荷身上看见什么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停——
他对自己的大脑下达命令。
拽过被子把自己完全埋住。
小玉的爷爷在梁家位于阳明山的老宅担任总管家,是少数可以近身服侍梁老太爷的人。
听小玉说,一手创立朗峰集团的梁老太爷性格强悍、处事严厉,他随便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一个人的未来,梁家上下没有人不敬畏他老人家的。
这几年虽然看似退居幕后在澳洲颐养天年,事实上整个集团的权力核心依然牢牢的握在他老人家手中。
梁老太爷的生日是梁氏家族的年度大事,凡是梁家人,不管身在何方,都不会忘记赶回来陪梁老太爷吃顿寿宴。
想到要一口气瞒过所有梁家人的眼睛……
苏醒荷虽没把握,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总不能无故缺席,又把烂摊子丢给梁次擎去伤脑筋。
他今天只怕心里也是烦极了,因为不知道严厉的梁老太爷会在众人面前给他什么样的惩罚,所以如何扮演好苏醒荷这点小事,她还是自己搞定吧!
穿衣长镜里的苏醒荷,一头长发典雅的编盘着,应该表现雍容的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全都是叫拉链给惹的。
小玉帮她挑了几件衣服,她一看都要傻眼。
虽然生活在这女权高张的国度,可她的内心还是保守一如在清凉寺,始终无法适应那种过分强调女性身体曲线的穿衣风格,她真的不懂,把“长辈”挤得快喘不过气,到底哪里美啦?难道不怕窒息?
最后她只好从衣物间里翻箱倒柜的找,总算让她找出一件样式简单典雅不过分暴露身体的白色雪纺长洋装。
然后,问题来了,她的手不管怎么弄,始终构不到后面的拉链,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她几乎急出一身汗的时候,衣物间外传来脚步声,她心想,救兵来了,苏醒荷开心的嚷,“小玉,快帮帮我,我——”
衣物间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的声音也跟着被夺去。
来人不是小玉,透过穿衣长镜里的反射,她看见了西装笔挺的梁次擎。
她吓了一跳,心脏狠狠的漏跳了一个节拍。
愣了好几秒钟,后知后觉的她才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整,小脸完全涨红,连忙转过身来,遮掩背后的春光外泄。
心,扑通扑通的跳……明媚的双眸根本不敢直视他,只敢死死的在他深咖啡色的手工皮鞋前定住,咬住下唇,不敢吭声。
她不知道,转过身去,并没有为她遮掩什么,反而让穿衣镜把她白皙无瑕的美背,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呃,我、我、我……可以帮我找小玉来吗?衣服的拉链……拉不起来……”她满脸困窘,吞吞吐吐。
“小玉已经先回去了。”
梁老太爷的生日寿宴是大事,像小玉这种原本就是从老宅指派过来的人,都会被召回老宅帮忙,以免临时找来的人不熟悉作业,搞砸了梁老太爷的生日寿宴。
“啊……”小嘴微张,心想,糟了,现在怎么办?
“我来吧。”他迈开长腿,三两步间已经来到苏醒荷面前。
她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肩膀被大掌一扣,就被扳转了过去—
她几乎要羞死了……
“衣料的线头卡住拉链了。”
“啊?那、那怎么办?不然,我、我再重新找件衣服好了。”
“没时间了。你等等,我看能不能拉出来。”
她不敢动弹,努力忽视自己衣衫不整的事实,努力催眠自己那落在背上,几乎要把人烧出两个窟窿的炽热目光——不存在。
从没靠得这样近过,他们之间若不是隔着有形的长桌,就是横着无形的空气,这是最近的一次,近到……她甚至可以听见他浅浅的呼吸,感受到他温热的呼息拂过她的背。
他的长指几次碰触到她的果肤,都引起她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每一次她都得紧紧的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发出惊呼。
明明才几秒钟的事情,却漫长的仿佛有一世纪,她浑身紧绷得像是一条被拉到极致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解开了。”
听见这等待许久的低嗓,她感动得几乎要跪下谢天了。
她急忙伸手想去拉起拉链,却被他制止——
“我来。”
然后,一记微弱而缓慢的拉链声,就这样从她的腰际一路向上……
她的心,仿佛被慢慢的提起,她跟着屏住呼吸,当拉链到了尽头,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被提到喉口,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他甚至帮她扣好了颈后的那枚钮扣。
“可以了。”
“……谢谢。”小脑袋低得不能再低,整张脸热烫烫的。
她暗暗吁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发现他正凝视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力气,当场又溃散,她几乎要腿软。
眼前的她,跟梁次擎所认知的苏醒荷很不一样。他怀疑她有化妆吗?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妆容,不只让她看来稚气许多,也让她的秀眉水眸显得灵气。
没有昂贵的名牌堆砌,也没有璀璨的宝石点缀,仅仅是一袭素雅的杂牌长洋装,却让眼前的她比以往不知道美上几分。
“怎、怎么了?”她不安问,“我穿这样……很奇怪吗?”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要屈服这里普遍的审美眼光,换上之前小玉帮她挑选的衣服,她的下巴被突然捏住——
他微蹙着眉,“松开,别咬了,再咬嘴唇要破了。”
她愕然松开,一脸傻气的望着他。
他用拇指的指月复来回摩挲着她的唇瓣……
她仰望着他,不解他意欲为何,他不发一语,从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眸里,她模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看见,好像有什么在凝聚着。
但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脑门热烫,无法清楚思考,胸口好像有什么闷住似的,要喘不过气来。
他看得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隐隐又觉得有些恼,恼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左右着她的情绪,恼自己糊里糊涂的被他影响。
当他的指月复第N次抚模过她柔软的嘴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突然张口咬住他造次的手——
蹦着双颊,瞪着他。
他玩味的挑了挑眉,漾开浅浅微笑,笑得既俊且温文。
挑眉的姿态看在她眼里,有几分寻衅的意味,温文的笑意又使她内心颤栗,她不服气,咬得更用力。
她以为自己可以咬疼他,不想这力道根本微不足道,反而像是……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勾引。
他黑眸烁了烁,“放开。”低低的嗓音添了几分魅惑。
她犹豫,可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咬着他的手指不放吧?算了,谁叫她气场硬是比他弱了一大截,片刻,她松开嘴……
他抽回手,微眯双眸,用一种叫人瞧不出端倪的神秘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潇洒转身。
不用跟他那双火眼金睛面对面,她立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来不及大肆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月兑他的注视,方才潇洒转身的大男人,脚跟一旋,不分由说的又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苏醒荷还来不及质问,小嘴当场被两片暖烫的嘴唇牢牢衔堵住。
她惊得呆若木鸡,眼睛瞪得牛铃般大。
他、他、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难道,她被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