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天的时间,董理终于明白杨婆子为什么喊娲娃是傻娃。
“娲娃,我指的打水不是把水盆扔进井里。”唉!这已经是董理第四次叹气了。
“我知道,但井水太深,我打不到啊!”
“井的旁边有绑了绳子的水桶,你要先把水桶抛下去。”
“为什么?你不是指定用水盆打水吗?”娲娃觉得好难理解,明明他们讲的是同一个字眼。
“打水不是那个打。”董理发现自己居然绕起口令。“打水不是打架的打,打水指的是把水放到水盆里。”他亲自示范,抛下水桶,成功的打上一桶水后,再倒进水盆。“像这样的动作就叫打水。”
“喔!不是碰撞的打。”
“对,你现在明白了。”怎么可能有人连最简单的打水都不懂?除非她出身名门,但这丫头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养在深闺,娇生惯养。
“好麻烦,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种分别?明明都是打。”娲娃揉着可爱的粉腮,双颊又出现粉末,沾了满手都是。怎么只有她一个人会有这种状况?
顺势一蹲,她就着水盆的水开始洗手,连带的也拍拍脸蛋。
董理不禁看傻眼。他……要这丫头打水,听不懂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大剌剌的使用起他打好的水,到底谁是主子?
“怎么打盆水这么久?”风腾扬在房间内等到心烦,所以出来瞧个仔细。
他当然有听见董理和娲娃的对话,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可以错过?尤其向来沉稳的董理居然出现有口难言的为难表情,真的很好笑。
“少爷,请你再稍等一下,我马上重新打水,送到你的房里。”
“这里有水啊!”娲娃连忙端起水盆。“我刚用过,没有脏的。”
董理抽搐着嘴角,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丫头会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少爷,你别误会,这丫头还不懂规矩,小的还在教导她。”
“你有把握在回宅邸前把她教好吗?”风腾扬倒是很期待她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可惜这一天下来没有什么大事。
“一切小的都会安排妥当,不会让少爷烦心。”
“好。”风腾扬转身,准备离开,耳边却传来娲娃清脆的嗓音——
“大叔,少爷的名字好常见,这种命名法是因为父亲而来的吗?”娲娃以孜孜不倦的好学态度发问,她记得少爷有问过她的姓,以此类推。可是她记得沿途也有好多人叫老爷,所以姓老的和姓少的人特别多吗?
“别胡说。”董理赏了娲娃一记生冷的白眼,待少爷走远后,才叹口气,“难怪杨大娘老是喊你傻娃,你这丫头,说你机灵,偏偏有些话又讲得不得体。少爷的名字哪儿常见?”如果他没有记错,压根儿没向娲娃介绍过主子本家姓氏。“你从哪里知道少爷的名字?”
“你现在不就喊了!姓少名爷,难道少爷是姓氏,父亲给的?”
“娲娃,你之前住在哪儿?”到底是哪个穷乡僻壤会教导出这种不沾染世事的孩子?
“我不知道地名,但健朗叔说那里是乌华山。”
健朗叔应该是同车的人。董理发现娲娃有很多常识都是同车的人教导她的,那么她之前是仰赖什么为生?唉!问这些,娲娃应该也讲不清楚,他已经有很多感触。
“娲娃,你要记得自己的主子姓名,但不能随便在外面仗着主人的名义逞威风,少爷性格低调,不喜欢张扬,知道吗?”
“好。”
“要回答是。”
“是。”娲娃从善如流,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吹毛求疵,但只要好好听大叔的话就可以有好吃的食物。不晓得为什么,她最近总觉得吃不饱。
“少爷本家姓风,名腾扬。母姓李,当今圣上的姑姑就是少爷的母亲,追谥的封号是安国夫人。”就是因为背景傲人,所以少爷才更低调,以免被有心人士抹黑。当然,这也和少爷的营生有关系。其实他一直不明白,就算皇室对外人有所忌惮,选择把这门营生交给信任的人,但怎么会是少爷?这实在太危险。
“喔!”
喔?就这么轻描淡写,没有惊讶?
“少爷目前居住的宅邸可是御赐的,占地万坪,共分为七楼三园,仆佣共计百人,这还只是在宅里生活的人,不包括其他生意上的雇佣关系。”
“大叔,我肚子饿了,可以用早膳吗?”
“娲娃,我刚才讲的话,你记住了吗?”
“少爷目前居住的宅邸可是御赐……”
“前面算来第三句。”董理故意出题。
“占地、母姓李,当今圣上的姑姑就是少爷的母亲,追谥的封号是安国夫人。”
听着娲娃唏哩呼噜的讲完,董理当然知道自己讲过哪些话,但是第三句与否却不确定啊!可是她居然可以一字不漏的说完,太惊人的记忆力!
“大叔,我……”
“再重新打一盆水给少爷,我请客栈准备早膳。”
“好。”听见送水后就可以吃早膳,娲娃连忙仿照着董理做的打水动作。
这丫头真的只要讲到食物就非常认真,很少有女娃对吃食这么坚持。或许是童年的拮据生活让她有过饿肚子的经验,所以才让她这么重视食物。
这趟生意视察的行程逐渐到了尾声,虽然在半途买了一名仆佣不在预计的计划中,但已经要准备收拾包袱返家,就不用有多少的顾虑安排,这也是为什么要特地绕道扬州城的原因,毕竟当时为了安全考虑,也为了让妻子可以返回老家整坟,祭拜祖先,所以董理才把董妻先留在扬州,等回程时再一并接回宅邸。
或许两夫妻真的心有灵犀,连董妻见着娲娃都自动把她纳入羽翼下保护,害他连想看个热闹都没有机会了,毕竟董妻开始教导娲娃一些礼仪,偶尔还听见娲娃在背经书,虽然有点不成体统,因为她的嘴巴总挂着一回生、两回熟、三成精、四成仇这些绕口令,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讲,她也回答不出所以然,最后只说是秘密。
在董妻的谆谆教诲下,娲娃看见风腾扬会出声喊道:“少爷,早安。”
“现在是晚上了。”
“喔!”抬了下头,娲娃又继续挥着毛笔。
“你在做什么?”
“阿娘要我把这些算好。”娲娃喊董妻阿娘,似乎是董妻把她收为义女。
“你在练习算术?”
“对,阿娘要我明天早上交给她。”
风腾扬注意到她在揉眼睛,似乎很疲惫。“都这么晚了,再算就伤眼睛了。”
“可是阿娘说明天一早就交给她,早餐要加一个肉饺末给我。”
“你的脸很红。”风腾扬发现不对劲,这丫头的脸儿明明呈现暗黑,怎么现在泛出一股异样的红光?难道……该死!她该不会不知道吧!
其实她的大食量是有原因的,这丫头正值热量补充期间,必须先囤积大量的体能才能顺利的面对接下来的褪身。
所以她现在要褪身?
如果让董理夫妻不巧撞见,风腾扬可以想见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用完膳,我就觉得不舒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对于这位该尊称为少爷的男子,娲娃总觉得他扬起的嘴角给人的感觉很怪异,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但她又不觉得他有什么恶意。
“该不会是得了风寒吧!”
“这种症状是风寒?”娲娃之前在路上有看见,好像就是全身发热。“健朗叔说要有银子才能找大夫医治。”
风腾扬暗手反转,就在掌心出现一只茶杯。“你把这喝下去,然后应该就会觉得舒服。”
娲娃接过杯子,轻轻的嗅闻,无色,无味,就跟水一样,浅尝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好难喝,这是什么?”喉咙一股热辣熨烫,直窜进胃里。
“黄酒。”
酒是穿肠毒药!这是听谁说的,她已经忘记,脑袋开始发晕,眼前的男子也跟着旋转。“少爷为什么会在天上飞呢?”
“我没有飞,是你醉了。”
“醉?我不会喝酒啊!”
“就是因为不会喝酒才会醉。”
呵!娲娃觉得全身软绵绵、暖呼呼,这种感觉很久以前也发生过不止一次,但她总是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当她再醒过来时,身体就会抽高一些。
风腾扬轻而易举的将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看着她不停的在丝被上蠕动,没多久便从腿部开始出现变化。
泛着金色光泽的鳞片灿烂夺目,不停的延伸至两尺长,圆圆的脸蛋也开始出现鳞片。每经历过一次褪身,月兑换掉旧的皮囊,就会让她出现变化,神智渐渐凝聚,就跟开光点智一样。当然,外貌上也会出现变化。
只是这回会变化成什么样子?
这让风腾扬有些期待,毕竟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种……曾经很熟悉的景象。
他的褪身期已经结束,这辈子不会再褪身了。
咦?在她的腰处出现一圈红色蛇鳞,是他前所未见的。
这些异常吸引住他的目光,再仔细的观察后,更发现尾端出现白鳞,她居然是两色鳞,难道她跟五色石有关,所以才会有五色石所造成的异象?
风腾扬亲眼目睹她的褪身,没有痛苦和挣扎,只是轻松的蠕动就褪掉旧皮囊,甚至隐约还可以感觉到她的愉悦……怎么可能会愉悦?那种皮连肉却要分离的痛楚,尤其是被鳞片硬生生划破的皮肤,千刀万剐的痛楚就鞭笞在每一寸肌肤上。
只是回想就几乎让他的呼吸停顿,所以他不能理解,她怎么能感觉轻松?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是女娲让你来的吗?”他轻轻的碰触着冰凉的鳞片,惹来她的注视,黑瞳在褪身中变成泛着金芒的紫罗兰色泽,她的视线并不集中。“其实祂应该清楚,就算出现同类又如何?我已经不需要这种幼稚的陪伴了。”他扬起一抹笑容。
这次,笑容深深刻印在紫罗兰色泽的眸底……原来真心的笑容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