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辰汉不是傻子,也没有自投罗网的习惯,因此在抓到海盗后,他没有马上回到西南官邸,而是直接回京述职,向皇帝说明缉捕海盗的过程。
因光是想到香柳那似笑非笑的戏谵表情,他就觉得又爱又恨不知如何应对。
等等,又爱又恨?权辰汉严峻的表情一个扭曲,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恨也就罢了,这爱是……
他就这么心神不宁的进了皇宫述职,由于让海盗侵入京城,权辰汉与夏邦呈理应被问罪,可是他们歼灭海盗,又缉拿了毛氏副首领祈猛,算是大功一件,如此功过相抵,倒也没受到什么责罚,只不过皇帝在殿前突然下了一个命令,令权辰汉有些措手不及。
“毛氏海盗在沿海各县猖獗已久,劫掠我国财粮人命无数,还封锁航道、劫船越货。权将军前几月虽于东南沿海成功镇压,然海盗根基仍在。近日东南造船厂已造出三艘大船,护卫船数十艘,搭配新式火器,朕任命你领东南沿海驻军至南方会师潮州海军,剿灭海盗,取毛氏首领毛刚的首级回来见朕!”
“臣遵旨!”权辰汉躬身受命。他平时的驻军都在东南沿海,为全国最富庶之地,因此毛氏海盗的巢穴虽在南海,却不时至东南沿海劫掠。然而南海大大小小的岛屿有数百个,要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十分困难,但海盗都算计至朝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希望有了南方潮州水军的帮忙,他能顺利达成目标。
然而皇帝突然话锋一转,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有趣地问道:“权将军,听说这回京城辑拿海盗能大获全胜,一个叫香柳的相命师功不可没?”
权辰汉愣了一下,“确是如此。”
“那她比起一般江湖术士如何?”皇帝好奇道。
权辰汉沉吟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吹捧香柳的能力,徒然助长她的气焰,却也说不出谎话,只能持平而论,“她看相论卦确实颇有造诣,五行数术都有涉猎,臣等此次追缉犯人,她厥功甚伟。”
皇帝点点头,“果然不简单,朕曾征询其他大臣,有许多曾找她算命看相排命盘的臣子们,都非常肯定她的功力。”
“臣一开始误以为她只是妖言惑众,因此吃了一个大苦头。”权辰汉想到那个不知何时要兑现的条件,只有苦笑。
“好吧,既然如此,朕便要她此次和你一同至南洋,相信以她卜卦观星的功力,必能在缉匪上有所助益。”皇帝似乎早有定计,此番话说出来,完全是一副无可反驳的口气。
可是,权辰汉仍本能就想反对。“皇上,这……”然而这么一起头,便见皇帝皱起眉,他很识相地将接下来的话硬吞下去,虽然表面上看来犹是相当不愿意的样子。
天知道他有苦难诉,由于心中对香柳已产生某种异样的感觉,那妖女偏偏又爱撩拨他,这回南洋之行他必与她朝夕相处,万一一个把持不好,连他都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皇帝望向身边的小太监。“朝会之后,朕便命小李子去传旨……”
“禀皇上,臣自愿前往传旨。”权辰汉硬着头皮抢下这份工作。
因为在出发前,他希望好好和她达成一些协议,总要确定她能在他控制之下,不会随便影响他的心志,免得坏了大事。
皇上不明他的想法,却是双眼一眯,笑容有些微妙。“喔?权将军要亲自传旨?朕听夏统领说,权将军与香柳之间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暧昧,看来真是如此。能让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前往传旨,她也算面子十足了。”
此话一出,殿堂上的大臣们也忍不住笑了,难得朝会过得如此轻松有趣,又有谁会去注意到权辰汉尴尬的表情里,有多少的无奈呢?
相命馆重新开张,由于香柳协助神机营缉匪一事而名气大大增加,因此相命馆才刚拉起门帘,就有不少人捧着银子在外排队,想让这位名震京城、艳冠群芳的相命师替自己算个好卦。
不过香柳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并非有钱她就出现,通常是冉儿通报后,由她决定接不接待这个客人,而她若愿为其算命,绝对会替其卜算出最令人满意的结果。
只是相命馆宾客如云、高朋满座,就苦了一个从早上就开始等候的男人。
权辰汉身怀皇命要来宣旨,但城里他与香柳的暧昧传闻沸沸扬扬,他实在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只好在附近伺机而动,没想到这一等,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耐性尽失的他闷着一肚子火气干瞪眼了半晌,索性豁出去,大摇大摆地走进相命馆,原本在馆内求见香柳的民众,还有在外头看热闹的人,全忍不住傻了眼,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权辰汉只是微皱起眉,表情凝肃,颊边的刀疤更显狰狞。当他冷冷地环视了一圈,识相的人全模模鼻子跑了,就算不识相的,也在他寒冰般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夹着尾巴溜走。
好了!现在挡路的石头全搬开了。权辰汉看了眼自己总带在身边的赵青与李齐,便用眼神示意他们守在门外,没想到脚步才刚动,香柳那清亮婉约又媚人甜腻的嗓音便由内室飘出。
“将军光临,小女子无比荣幸,只是怎么将我的客人都吓跑了呢?”
随着话声出来的,是娇艳如昔的香柳,但见她一个眼波、一个笑容,都像在勾引权辰汉,令他在心中大呼受不了。
“他们要走,我有什么办法。”他表情肃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人不是我赶跑的。
“喔?我还以为,你是在意近日京内与我的流言蜚语,所以才会不喜他人旁观。”香柳低声笑道。
“我哪里会在乎那些。”他轻哼一声。
“那好,可否请赵副将及李副将别立在相命馆外头,免得影响生意呢?”她刻意说道。
“……”权辰汉顿时无言以对,心中想着各种说法,偏又不知哪句能拿出来反驳。
香柳看得掩唇娇笑。“大热天的,将军冒汗了呢。”
话说完,她便掏出丝巾,想替他擦汗,想不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道:“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闻言细眉一拧,柔声哀怨地道:“香柳以为和将军关系不同了呢!在将军负伤之时,香柳被将军搂在怀里降温,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香柳欲替将军拭汗,将军却说男女授受不亲,这要香柳如何承受?”
权辰汉再次无言,瞪着她半晌后,突然粗声粗气地道:“你对男人都是用这一套的吗?”
这句话对于女性,无疑是天大的侮辱,但对香柳可不,她对于自己对付男人的手段可是颇为自豪,何况她很清楚地由权辰汉的语气里,听到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因此,她若有深意地迎视他,“虽说我看来周旋于男人之间,但你可曾见过谁能碰得到我?”
权辰汉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下脑袋似的,里头隆隆作响。所以她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能放肆的拥抱她京城第一美人相师,接受她另眼相待的,只有他一人?
这代表着什么?
权辰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浅笑着用丝巾在他额上拭汗,完全放弃了抵抗。这女人实在太太太厉害了,她要存心勾引,根本没几个男人逃得出她的掌心之中。
哼哼,要赶走她的客人,就要受点震撼教育。香柳暗笑忖道,在耍了他一记之后,终于好心地放他一马,收敛起那张扬的魅力。“你还没说,此番前来找我究竟意欲为何?”
权辰汉也回过神来,在心里叹息后,正容道:“我即将率领海军至南洋剿匪,由于你先前追缉海盗有功,因此皇上派下了一些赏赐,并想藉助你的能力,协助此次下南海一事,希望务必找出匪徒巢穴,将其一网打尽!”
“喔?”她有趣地望着他,目光中泄露出几丝狡黠,“你既代皇上来传旨,若是我不答应怎么办?”
“你非答应不可,否则皇上可问罪于你。”老实说,他虽对与香柳一同出航、朝夕相处有所顾忌,却也绝不希望她被问罪。
“要是我坚持不允呢?”香柳皱起眉。“海盗杀人如麻,奸婬掳掠无恶不作,我区区一个弱女子,万一受到了什么伤害,光想就吓死人了。”
他权辰汉杀的人也不比海盗少,怎么她在与他斗嘴之时,就不见害怕?何况,她在算计那些海盗时,可也是非常冷静的。不过他并未将这疑问说出口,只是眯起眼望着她,想看出她这番话究竟有多大的真实性。
然而香柳仍是那副委屈娇弱的模样,权辰汉犀利的目光不禁渐渐放柔,也许他真的高估她了,女人对于传说中凶暴至极的海盗,害怕是理所当然的,遑论她还差点在宋光明的阴谋下被海盗掳走呢!
想了一想,他硬着声道:“若你真的不想去,我可以替你向皇上回绝。”
“不会影响你吗?”她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想搂入怀中疼惜。
权辰汉的心又更软了,虽说若连传个旨这么小的事都失败,的确很难向皇帝交代,但即便被她骗了无数次,他还是对她硬不起心肠。“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顶多,就是被训斥一顿,了不起多杀几个海盗抵罪就是。
看来他真的愿意保住她……香柳那无辜的表情渐渐收起,换成了一脸深思。她承认自己的心情受到了不小的震荡,她都把他耍成这个样子了,他还是愿意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也不愿强迫她。
她突然想到,他曾经承诺会保护她,这承诺是否一生都有效呢?
从来没有男人会这么对她,从来没有。
她突然香肩一垂,这次口头占了上风,但事实上却是被这男人打败了。“好吧,我去。”
“你真的要去?”这下换他怀疑了。
“当然,将军如此厚待我,我自然不会坚持为难你。”这句话,倒是有八分真实。
“好吧,不过我得先提醒你,届时船上男儿多,女眷少,你可能不方便随便露面,必须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他突然想起她简直走到哪里,男人们就沸腾到哪里,不由得出言警告。
香柳一愣,看来他非常在意她与其他男人间的互动,可即便她不主动招惹,别人也硬是要来找她,她又能怎么办?
难道他不知道,她现在对其他男人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最有兴趣的,就是他一人了吗?
虽然心中有些咕哝,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轻轻一叹,“既然我一个女人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此次下南洋的一切,就麻烦你多担待了。听说行船日子诸多不便,严重些还会晕眩不适。”
“我会尽量让你好过些。”权辰汉皱眉,她说的确实没错,这也令他有些担心。”
而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香柳缓缓地展开笑容,“那么,为了让我不会镇日不安,我天生喜欢花香,可否在我的厢房点上薰香?另外,我怕热,夏日炎炎又是南行,因此安排给我的厢房,希望能够阴凉通风;还有,我的三餐里必定要有鸡蛋,这就要请将军提醒膳房了……”
“要不要将军让你当算了?”要求这么多,他没好气地道。
“我哪里指挥得了那么多士兵呢?何况,你说会尽量满足我,我只要拥有你的承诺,当不当将军又有什么差别?”说话时,她唇边仍挂着那副会气死人的柔笑。
权辰汉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看来,他这回又傻傻地把自己送上门,让她“阴”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