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宅里忙得热火朝天,而当中所发生的一切也一件不落的在大街小巷里传开,各大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描述生动,就好像他们身历其境一样,不一会儿功夫,朱家在京城的名声可以说是完全臭了。
不过在市井流传的闲言碎语似乎漏了一个地方,郭氏所住的宝珠院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摔烂的花瓶与摆设。
一身喜气的华服尚未来得及换下,满脸铁青的郭氏又摔了三个花瓶,怒火才稍稍平息,可胸中那口气还未完全发泄。就在她打算再拿个东西摔的时候,门边传来一记不耐的声音——
“娘,您这样发泄怒气有什么用,届时还要花大钱置办,岂不是更生气。”
冰氏横了眼门边那名穿着珊瑚色、模样甜美的二女儿朱珊瑚,“你说我能不气吗!”
“娘,您现在就算把这里烧了也无济于事。”
“现在不只嫁妆要全抬走,连我手上的这些产业也要一并拿走,你可知那些产业一年下来有多少收入,一下子全没了,我能不气恼吗!”郭氏气呼呼的说着。
“你气恼有什么用,怪只怪大姊跟那个王胤轩没用,手脚不利落,才会被朱瑛珞那贱人反扑,如今还扯上疾风大将军,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这般狗屎运!”朱珊瑚一脸鄙夷。
“最可恨的是,要不是那一大批马搅局,现在你姊姊已经进到王家,那些嫁妆也全抬进去,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还传出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一口咬掉朱瑛珞身上的肉。”若不是出身太卑微,她早就是朱显耀的正妻了,哪轮得到黄清歌出现!她当初就应该让朱瑛珞这贱蹄子给黄清歌那个短命鬼陪葬!
“娘,您现在必须想办法不让那些产业被朱瑛珞拿走啊!”
“珊瑚,你点子一向多,也是最让娘省心的,快给娘出个主意。”郭氏绞着手里的帕子愤恨地磨着牙。
朱珊瑚跟朱瑛珞同年出生,小朱瑛珞几个月,平日温柔娴静,也不抢风头,看起来平凡,但脑袋可比朱翡翠要强得多。
“娘,您是气晕了,您忘了您手上还有朱瑛珞的软肋?”朱珊瑚笑了笑,轻声提醒。
“软肋?”
“她不是有个女乃娘跟弟弟住在西边那个破院里嘛!”朱珊瑚食指往西边方向轻轻一指。
冰氏立马明白女儿所说,沉笑了两声,对着外头喊道:“汪嬷嬷,带几个家丁到后院把黄清歌生的那贱种跟他女乃娘给我抓起来锁到柴房,现在马上去,再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一想到只要利用那两人便可以反败为胜,朱瑛珞一毛钱也别想从她这里挖走,郭氏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这才又想到自己那身受重伤的女儿,换过衣服后便匆匆赶往玉翠斋。
冰氏到玉翠斋时,高大人也正领着官差在外头守着,只等人一清醒便要马上带走。
她看了心疼不已,马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高大人,您是人民的父母官,您不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我女儿押走,况且我女儿现在还生死未卜!”
“这位夫人是?”
“回高大人,这是草民的侍妾郭氏。”看高大人这不近人情的样子,知晓今天这事高大人是不可能徇私,朱显耀也不敢继续套交情,连忙介绍。
斑大人冷哼了声,嘲讽道:“小小一个侍妾也敢如此质疑本官,干扰本官办案,市井里会有朱府虐待嫡子女、霸占嫁妆的流言也就不足为奇了。”
被府尹这样一嘲讽,朱显耀脸立刻红了起来,朝着郭氏怒喝,“还不滚下去!”
满脸委屈的郭氏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平反,汪嬷嬷便满脸惊慌的跑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只见她脸色大变,扯了扯嘴角欠身,“那妾身告退。”话音刚落便扯着汪嬷嬷朝西边后院前去,边走边质问,“那个贱种不是一直都安分地待在那破院吗,为何现在人不见了?”
“夫人,老奴也不清楚,据下人说,一个时辰前还看到那个小贱种在种菜,可一个时辰后,那破院便人去楼空。”
冰氏推开破烂的门板,看到两碗吃了一半的稀粥,顿时感到不妙,“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把那贱种找到!”
“是,老奴这就去。”
黄健庭带来的人手跟杜俍、白康很快就将所有嫁妆清点完毕,正在大厅等着高大人跟朱显耀。
他们两人到来时,郭氏跟几名小妾、庶子、庶女也尾随来到,等着一会儿由高大人见证完,那几个朱家外人走后,便要联合起来痛揍朱瑛珞,并将所有嫁妆再次收进宝珠院的仓库。
其它姨娘跟庶子女们会同意出来帮郭氏讨伐朱瑛珞,是因为郭氏答应事后赏他们一人一箱嫁妆。
紫璎珞仔细的看着盘点过后的清单,而杜俍则在一旁禀告盘点结果——
“夫人,嫁妆一共少了三十六抬,至于商铺跟各庄子的收入,从老夫人过世算起,到现在应该为一百八十六万两,不过帐上一共短少了六十七万两银子,还有五处庄子、十六块良田被贱卖,售后所得五十八万两也没有进帐。”
一听到这么一大笔数字,在场的所有人全倒吸了口气,不敢相信黄清歌的嫁妆竟然这么多,不用说,这些钱都进了谁的口袋,大家心知肚明。
朱显耀更没有想到他将黄清歌的嫁妆交给郭氏打理,她竟然会从中昧下这么多银两。
紫璎珞目光灼灼的看着高大人,“大人,按大齐律法,您认为该如何处理?”
“按律法,所有有关之人必须进监牢候审,视情节轻重判刑,轻则赔偿全部损失,情结重的则关押数年。”
斑大人神情严肃。
在场所有人一听,瞬间打了个寒颤,脚底发软,没人想承受牢狱之灾。
“那麻烦高大人一并处里吧。”
“来人啊,把上头这些经手的人全部押往监牢,本官要一个一个审。”高大人心下叹了口气,将这件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没办法,前来朱府之前,疾风大将军便交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等着升官还是发落边疆当个六品芝麻官,就看他自己的决定。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他岂会听不懂大将军话中的含意呢。
“高大人,不说箱笼里那些金银首饰和古玩字画,光被贱卖的那些铺子,其中就有五间是在最繁华的地段,随便做点小生意都能赚大钱,我可不相信会生意不好,我想其间肯定有隐情。”紫璎珞提点着。
不用她再多说,高大人马上接话,“朱姑娘放心,这些事本官也会一并查清楚。”
“高大人是个好官,最能体民所苦,相信高大人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跟聪明人来往就是轻松,不需要说太多废话。
“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嫁妆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她交代夜鹰去办的事情应该也已经完成,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在这乌烟瘴气的朱府待下去。她看向黄健庭,“舅舅,既然娘亲的嫁妆处理好了,那就麻烦您的人将这些全部抬走。
“至于不够的嫁妆跟该还给我的银两,我想一时半刻之间他们也凑不齐,就打个欠条代替吧,高大人正好在这里,就请高大人做个见证,让朱府三天内将所有银子跟嫁妆补齐,否则朱宅跟朱家所有的商铺、房产就归我。”这些嫁妆、银两、田宅日后都是要给朱辰玉的,一分一毛她都要讨回来,这也算是报答朱瑛珞将这躯壳让给她的恩情。
“好,外甥女,三天后舅舅过来帮你把这些不要脸的人全丢出去。”黄健庭顺便再添把火。
“三天后就麻烦舅舅了,这门匾我打算换上黄府,舅舅认为如何?”
黄健庭朗笑一声,“这个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朱家人全渗出一身冷汗,心乱如麻,惶恐不已,生怕三天后他们就无,家可归。
朱显耀见他们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气得大吼,“朱、瑛、珞,你这孽女,你敢!”
紫璎珞横了眼气得额爆青筋的他,“我有什么不敢?”
“你可别忘了你姓朱,你弟弟跟女乃娘还住在府里!”他恶狠狠地警告她。
“你以为我很喜欢姓朱啊?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稀罕!”她好笑的看着他,“既然如此,高大人,我希望除籍,将我与我弟除出朱氏本家。”
这话一出,顿时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高大人,这一事就要再麻烦您了,请将我跟我弟朱辰玉一起除籍。”
“哈哈哈,好,瑛珞,你从朱家除籍,三天后要是这老匹夫筹得出银两还你,你无处落籍也无所谓,跟辰玉一起入我黄家跟你娘姓,与舅舅一起回康州。”
她满脸笑意,“舅舅,您的好意我知道,也很高兴有一个这么关心我们、真心对我们的舅舅,不过我打算带弟弟留在京城。”
斑大人好心提醒她,“朱姑娘,除籍很简单,可要入户籍可就没那么容易,需要有同意书,且没有户籍是不能待在京城的,必须依亲才行,不如三天后看情况再决定是否除籍。”
朱显耀见到机会,顾不得旁人在场,直接威胁道:“孽女,听到没有,你想要留在京城就得有老子的同意书,识时务就当今天是一场闹剧,把这一群不相关的人全给我打发出去,今日之事我就不与你计较,否则你自己不除籍,老子先把你逐出朱家!”
她好笑的睐了他一眼,“当我很稀罕你这里的户籍跟你的同意书?”她视线一转,“高大人,请帮我跟弟弟除籍,麻烦您了。”
“好是好,不过你除籍后三天内必须离开京城,朱姑娘,本官劝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斑大人在心中叹口气,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疾风大将军分明就是让他来断人家的家务事,唉,他这都摊上了什么事啊!
“不用考虑了,高大人,我虽然是京城第一首富的嫡女,却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吃的东西连喂养猫狗的饭菜都不如,且府里的姊妹动不动就打骂我们姊弟,那些名为兄弟的也三不五时找机会推我落水、拿鞭子抽我,而那些姨娘不顺心了,也找借口将我们姊弟关进柴房三天三夜不给饭吃。
“有一次弟弟饿得厉害,捡了朱府四少爷掉在地上的饼干吃,被姊妹们又打又骂,还逼他吞下馊水,肚子疼了半夜,差点熬不过去,还是女乃娘哭着去求朱老爷请大夫救命,但您可知我这位父亲怎么说?‘死了就死了,最多浪费一张草席,我们家不差这么点钱’,请问高大人,这样的人有何资格说是我父亲?他配当别人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