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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来孕转 第2章(2)

几个丫头婆子原本在彩廊下等,见马车到,立刻上前,放梯子,撑伞,“小姐可到了,老太太等不及了呢。”

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乔老太太一身富贵坐在主位上,客位是一位锦绣老太太,下首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乔翠喜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外男?

但既然有别人在,总不好马上就问。

乔老太太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十分高兴,“翠喜,这是平海侯府的老夫人。”

“民女见过老夫人。”

“乖。”陆老夫人笑眯眯的,从手上褪下一串碧玺,“拿着玩儿。”

“谢老夫人。”

“顺眉顺目的,倒是个可亲的孩子。”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指着旁边的少年道:“这是我的嫡长孙。”

嫡长孙?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陆蔚英嘛,“民女见过世子爷。”

陆蔚英微一扬眉,遂道:“姑娘客气。”

走得近了,这才看到,这世子不只身分尊贵,长得可真好,脸形刚正,双眼有神,最重要的是有一种气场,这种人就算不介绍是世子,一般人也不敢上前招惹,浑身上下有股锐气。

丙然还是世代从军的关系吧,平海侯的爵位虽然是世袭罔替,却也不是富贵闲人,大黎朝一面海,三面地,异族从没少过,既然是平海侯,有战事时就得上战场,故家里的男孩子都是从小习武念兵书——跟乔家拨算盘不一样,乔家拨了四代算盘,然后就出现宗德、宗礼那种奇葩……

就见乔老太太一脸关切,“不知道老夫人觉得如何?”

“挺好的,蔚英,你看呢?”

“还行。”

乔老太太不懂“还行”是什么意思,陆老夫人却是知道孙子的“还行”就是“可以”,于是笑说:“那就这样约定了。”

乔老太太脸上笑出一朵花。

乔翠喜简直一脸懵,这什么跟什么?

他们在讲的事情一定跟她有关,但是她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慢着。”陆蔚英开口,“这丫头愿不愿意?”

乔翠喜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这丫头”指的是她吧,“愿不愿意”是什么意思?

乔老太太陪笑,“世子太客气了,这种事情自然是长辈作主。”

嗯,这种说法好可疑,很像是……应该不会吧,身分差这么多,除非他是路上检来的,不然侯府不会让他娶商人女儿,因为这会让他颜面尽失,成为京中笑话。

他站起来,“你跟我出来一下。”

乔翠喜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人家身分摆在那里,可是,男女有别啊,后来是乔老太太忍不住眼色连连,她这才福了福,出了大厅。

松常院有回廊,廊前又种有矮树,因此还不算太热,她忍着万般问号,“民女敢问世子有何赐教?”

“听说,你退了黄家的亲事?”

她顿时有种噎到的感觉,“……是。”

“不过就是多个侍妾,也舍得推掉这门好亲事?”

天,这世子也太八卦了,人家退亲关他什么事情,“民女天生小肚鸡肠,容不得平妻美妾。”

“小肚鸡肠。”大抵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脸上出现怪异神情。

女子三从四德天经地义,居然有人直言自己容不得平妻美妾……不过现下情况,也没办法让他再犹豫了。

“我今日与祖母上门,为的是跟你求亲,你若答应,便是我正妻,该给的体面我都会给,如此,可愿意?”

乔翠喜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虽然有传闻陆蔚英的脾气一向横,可没想到能横成这样?

他是跟他爹有深仇大恨吗?要娶个商人女子当正妻来打他爹的脸?

他的父亲跟爷爷都是侯爷,母亲许氏是三王爷府上的郡主,祖母是善国公府的大小姐,叔母是国相爷的嫡孙女,二房的大爷陆蔚骥娶妻律部宋长司的嫡女……这样家世的人,老实说,她的身分连当他的侍妾都不太够,恐怕得先当婢妾,生了儿子,才能提姨娘。

“民女……我不愿意。”

他似乎没想过她会拒绝,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我陆家如此门户,你有什么不满意。”

“就是如此门户,民女才担心,齐大非偶,商人之女除了嫁妆,什么都没有,就连当初黄家都算高攀了,民女敢嫁黄家,是因为黄家要钱,可侯府不要钱哪,用什么攀。”

陆蔚英听她如此说,神色倒是好上许多,原来不是嫌弃,是怕——他原本只是想找个门户低,不要太粗俗,听话的就行,可没想到居然找到个脑子清楚的,挺好,她聪明点,他也省心。

陆家宅子虽不大,但人心大,聪明才懂得少惹事,他就不用太心烦,“你若成为我的正妻,别说一个,你四个弟弟的前途我都能打点。”

乔翠喜只觉得想叹气,难怪祖母刚刚那么高兴——太爷爷当年辞官是为了保家保安康,这份心意儿子懂,媳妇不懂,孙子,也就是她爹乔利农,更不懂。

老实说,弟弟当不当官,她又不在意,宗德宗礼跟段姨娘一个德行,自以为高人一等,段姨娘还跟她说过“以后家里就靠这两兄弟了”,凭啥啊,宗和是长子,宗孝读书好,怎么样也轮不到那两浑帐好吗。

她要打点,也只想打点宗孝跟宗和……

乔翠喜的表情,陆蔚英自然看在眼底——虽然说婚姻是父母之命,但对他来说,如果她不愿意,那他跟土匪有什么差别。

不过,这丫头还真奇怪……

难不成昭然寺那老家伙说的是真的,这丫头命格逆星,大黎朝境内有此命盘者不超过十人,这种命格之人,无论男女都异常爱财,异常潇洒,特点是难以说服。

若如此,还真不想跟她讲了,总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一写,不由得她不上花轿,但那只是一时,若是对方不情愿,迟早会惹麻烦,他娶妻是为了安定侯府,可不是为了收拾麻烦。

陆家爵位虽是世袭罔替,但太祖父为了不让陆家成为无权侯,因此世世代代依然出征,原是想用扎实的军功巩固富贵,却没想到扎实的军功成了皇帝心中的刺。

陆家在数年前早已经察觉,但也不知道该如何作为,那年他已经十四岁,却不敢请封世子,隔年,罗溪沿岸高山水匪作乱,皇帝居然命年方十四的他领兵剿匪,世袭勋贵,自然不能推辞,陆家再不舍得,也得让他上阵。

众人都觉得他要倒大楣,水匪剽悍,他又不曾上战场,这一去非死即伤,却没想到他居然打了胜仗,三千士兵还折不到一成,但他心知“胜仗”绝对不是皇帝希望的,于是只派副将回京,说是浴血后自觉不安,去昭然寺带发修行两年,直到去年夏天,他才回侯府,皇帝倒是主动赐下世子之位,府中无脑之人当然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只有他跟祖母及父亲觉得皇帝似乎快发作了。

笔此,他已经十七,也不敢娶妻,就怕万一有后,皇帝受不了。

前几日宫中传来消息,听说长公主有意把婉心郡主嫁给他,这下真的不太好——

长公主虽是女流,但皇帝上位时还小,许多国事都由长公主与左相驸马决定,即使到现在,长公主一派的势力依然庞大。

若是皇帝心中的大刺与大刺联姻,平海侯府十年之内就会完蛋。

皇帝斗不过长公主,但要找个臣子的错那是太容易,说你眼神不恭敬,也是能马上废了爵位。

这两姊弟的权力斗争是要烧到外围来了。

婚事要是等长公主发话,就无法推辞,父子合计,只能快点成亲,而且得低娶,只是得低到多低才能不让长公主不满,又解除皇帝顾忌,便是学问。

正当苦恼,长年在陆老夫人身边的青姨娘却提起了乔家——她当年是太侯爷的大丫头,曾经去过乔家几次,记得乔家有儿子。

陆老夫人一听,有理。

有渊源,就能跟长公主交代,我们真不是为了不想娶婉心郡主所以乱娶的。

商户,又能让皇帝安心点,我们真没有要结党营私。

没有哪个人选比这更好了,青姨娘说得好——就算乔家姑娘是个男的,世子爷你也得娶了。

虽然是个笑话,但也能解释陆家的难处。

于是赶紧派媒人去问,乔家正好有个适婚的姑娘,嫡出,还没订亲。

照陆蔚英说,应该马上上门提亲,可是老人家迷信,怕这姑娘命硬,想办法弄到八字,祖孙俩上昭然寺询问是否合适——

昭然寺主持一看就笑,“世子爷可记得,两年前的七夕,贫僧曾托您去给个女子解签诗,让她按兵不动,别声张,买通人心,时间便能照出所有妖孽之形。”

“自是记得。”他在昭然寺修行的那两年,主持从不当他一回事,该吩咐的从没客气过。

“那位便是乔家大姑娘。”

陆老夫人眼见自己偷拿人家八字被识破,有点不好意思,“大师,我、我可没说这是谁的八字哪。”

“乔姑娘命格特殊,十分好认,放眼京城百里,大抵只有她一人,此种命格爱自在爱逍遥,爱财不贪财,世子爷若能让其真心相待,是良配。”

陆蔚英离去之前,主持又低声对他说:“侯府今日进退两难,娶乔大姑娘的确能让皇上暂时安心,只是她命格逆星,不是做小伏低之人,世子若是娶她,只怕会有被激怒的时候,但乔家姑娘并非不敬陆家,而是天性如此,若是哪日得罪,世子请大人大量,饶她一命。”

“大师倒是好心。”这老和尚有些奇怪,交代得也太过了,活像乔翠喜是什么神仙转世一样,得善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俗气,想给自己积功德。”

“大师说笑了。”谁不知道这老家伙心地极好,城西的善粥棚便是他在张罗,三十几年来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思绪回笼,看着乔翠喜那张对于能当上世子夫人不怎么感兴趣的脸,陆蔚英真的相信老和尚说的,她就是生性奇怪,没办法,不管提出什么条件,她一定也还是会回复不愿意。

他不能再纠结于那些原则了,她是万中选一的好人选,她愿意,那就嫁,她不愿意,也得嫁——若不在秋天前讲定,等长公主开了口,平海侯府就真的不妙了。

“你若过府,是我正妻,我可允你三年内不纳妾室,兄弟仕途都能帮忙,家中由我母亲掌家,你只需打理世子院落即可,我的帐本你有兴趣可以看——不管你愿不愿意,中秋之前一定要过门,喜服嫁妆可让绣娘新作,但不能用先前与黄家口头约时准备的那套,其余想到什么,你可写信来侯府。”

乔翠喜一脸懵——这人刚刚不是还在演绅士吗,怎么突然变成霸道总裁了?

唉,不对,霸道总裁可不是这时代的用语。

“怎么突然变成小霸王”才对……慢着,现在不是纠结用语的时候,是他要娶她啊。

她连户部三司的庶子都不敢嫁了,怎么会突然跳出个侯府世子?

这世代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权?

虽然她是嫡出小姐,虽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虽然祖母很喜欢她,但,她还是没人权。

陆蔚英发现说服不了她的时候,就直接来横的了。

于是当天晚上,乔家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乔翠喜知道姨娘们一定会拎着各自的儿子去她院子恭喜,把她吹上天,然后弟弟们会被逼着说一些违心之论,而且会一波一波来,为了表示诚意,大家都不走,想到那些就肩膀痛,于是她直接睡在祖母院子了。

月儿知道她在松常院的厢房,跑来跟她睡,大家都说她“开心得傻了”,倒是月儿一脸看出她不开心。

“表姊别想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们月儿会用成语了。”

蔡月儿害羞一笑。

乔翠喜唉叹一声,也是,她死了都能活了,怕什么?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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