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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两国舅爷 第十四章 遗憾圆满了(1)

皇后居住的青鸾殿是比照皇帝居住的乾宁宫建的,巍峨壮观,老内侍领着朱佾开和伏幼来到时,只见一干太监宫女候在殿外,显然是各宫院管事的,来回事。

“老奴就送国舅爷和夫人到这里。”老内侍脸上的折子很深,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开了的菊花。

“有劳华公公了,我日前得到一枚青田石中的极品封门青,你帮我瞧瞧。”朱佾开很随意的从袖中掏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匣子,递给了他。

华傅是皇帝从前潜邸时的太监,随侍在皇帝身边多年,可是皇帝最得用的总管大太监。

华傅嘴里说不敢,接过来掀开盖子一瞧,本来皱起的折子都扯平了。

一枚印章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青田石中的封门青,和寿山石中的田黄,是许多像他这样爱好奇石所追求的顶级石材,刚刚那一眼,浸润玉石多年的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枚印章是绝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他微微一笑,把匣子往长袖里一搁,作了个揖后施施然走了。

朱佾开都没有避着伏幼,态度自然的宛如你请我吃碗冰,我请你吃块甜不辣这么简单,伏幼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

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和皇帝身边的太监打好关系,虽然不见得能为己所用,但总没有坏处的。

爆女将两人引进内殿,伏幼只见宝座上端坐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丽人,满头珠翠围绕,也不敢细看,恭恭敬敬的行跪拜礼。

皇后免了朱佾开的礼,让他上前说话,却没让伏幼起来,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腰杆子挺直,专心的跪着,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内殿两侧还坐了一整列的嫔妃,一个个光彩照人,那么多眼光都在打量她,伏幼就算不在意,身上还是冒出了汗。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吧。”那嗓音不浮躁也不沉重,轻轻缓缓却有股威严。

伏幼微微的抬起了头,陪着笑。

皇后约莫三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眼波流转间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皇后也不客气的打量她,神情有些失望,不过就是小家碧玉,弟弟怎么就看上眼了?

打量完,皇后这才让她起来,让她上前,从手腕上褪下一对碧绿色玉镯,拉起她的手便套了上去,赐了座。

这对玉镯一看就知非凡品,触手温润,一套上伏幼便悄悄的用袖子掩住了。

那些命妇谁得了她的赏没炫耀显摆的?她这不嚣张的模样,倒是得了皇后难得的一眼。

因为只是谢恩,并不久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带着帝后的赏赐:御赐田庄一座,黄金五百两,珍珠两料,宫绸一匹,贡缎六匹,金警饰若干,仍是用两脚慢慢离开宫门。

“下回还想再来吗?”朱佾开望着出乎他意料沉稳淡定的新婚妻子这么问了句,好像只要她说想,他随时都能带她来闲逛般。

伏幼望着天际将雪欲雪却又下不来的阴霾,只觉得窒息,虽然只是看似简单的谢恩,里头的角力昭然若揭,“能不来,最好不要了。”

这个新嫁的丈夫又会把她往哪儿带呢?

嫁的人好,带你上天堂,嫁的人不好,就直接带你住套房了。

嫁人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回到国舅府,也要见见府里的人。

虽然朱佾开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但国丈还留下几位姨娘。

朱佾开从舄水镇回来后,雷厉风行,有去处的姨娘他给了一百两黄金,放她们自由,不愿意的送去了家庙,国舅府会负责所有的吃穿用度直到年迈,如今,府中仅留两位姨娘。

这两位姨娘是姊妹,在朱佾开娘亲病弱、无人可信任的时候,也不顾四面环伺的都是对手,跳出来衣不解带的照顾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的朱僧开。

大小白氏家中都没人了,朱佾开感念她们对他有照顾之恩,遂让她们留了下来。她们其\实也是谨守分际的性子,这些年来将没有女主人的国舅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朱佾开没有后顾之忧。

大白氏有一个庶出儿子、三个女儿,小白氏只有一个庶子,便是八爷。另外还有几个庶弟,姨娘都已经过世,在国舅府里挣扎着,过着没人可以倚靠的生活,也不怪朱佾开不待见他们,过去他们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朱佾开只是无视他们,算是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了,要不然他们下场只会更惨。

伏幼觉得这位国丈还真是博爱,她数都数不过来他有多少个姨娘和儿子,生这么多庶子,长大后要和他唯一的嫡子分一杯羹,要不是色欲熏心,要不就是没脑袋,只有这样的渣爹才会拚命的替自己的儿子找麻烦。

“只是姨娘,可见可不见。”朱佾开以为让大白氏管事,也就是给她个体面,如今府里有了正经的女主子,伏幼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姨娘只能算是半个主子,伏幼这个主母自然可以决定何时见她们。

“还是见见吧。”

要嫁进龙潭还是虎穴总该心里有个底,所以这府里的事她娘还真的用心去替她打听过一些,见面礼都备好了,眼下先打个照面,将来才不至于见了人不相识,那就失风度了。

朱佾开无可无不可。

于是朱佾开让人将大小白氏和一干朱佾开的庶弟妹都请了过来。

柄舅府果然是钟鸣鼎食、簪缨门第,厅堂里六面镶着彩绘玻璃,门窗皆有雕绘,家具是做工讲究的黄花梨木、釉里赭花卉纹宝座太师椅,摆设应对着季节,银霜炭无烟无气放在各个角落,屋里温暖如春。

人来后见过了礼,倒也无事,只是这么多的人,那脸一下子无法认全。伏幼也不急,不管好坏、性子如何,都住在一个府里,早晚是会露底的。

见过府中的人,又用了午膳,她原想好好睡个回笼觉,补个眠,哪里知道黄雀在后,朱佾开昨晚才尝过甜头,好不容易等到了两人私下相处时间,哪里肯轻易放过香甜可口又新鲜的新娘子,他也跟着上床。

这回,他不再像昨夜那般小心翼翼,把伏幼当一块肥沃丰腴的土地,放开驰骋,累得她香汗淋漓,不能动弹,在他的怀抱中昏睡过去。

伏幼这一睡,睡到天色都黑了,月缳进来点灯她才醒了过来。

“奴婢该死,惊醒夫人。”

她睁眼发现枕边人早已不知去向,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也是冷的。

她慵懒的起身,道:“无事,大爷呢?”

“爷歇过晌就出门去了,他交代奴婢若夫人问起,说是晚上会回来吃饭。”

月缳说话轻声细语,但条理分明,伏幼对她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

她还不知道这位国舅爷领了什么差事,让他还新婚就有事情非得出门去不可,不过一个男人如果没有野心,是万万走不到高处的,至于要如何在高处站稳,那就是男人的事了,她管不着,也管不了。

男人和女人的分际某些时候是壁垒分明又微妙的,男人有事想告诉女人的时候,他自然会说,要是不想说,女人拿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也没用。

女人则不然,女人是感情动物,理智在爱情的面前通常只是装饰用。

她也明白既然嫁给他了,爱不爱是一回事,同在一艘船上,支持自个儿的男人是必要的。

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多了,她让月缳替她挑件家常服,绾了个轻便简单的髻,倚在软榻上喝了碗红枣百合银耳汤。

“夫人可想见见正房的下人?”

正院里有了主母,在院子里做事的丫鬟仆妇们莫不想在主母面前露露脸,好讨个好,新嫁进来的主子也该会想趁机在这时候立威立信,收服下边人的心。

“这天都暗了,要见人也不急在一时,明早你再让她们过来。”

这月缳从十岁开始服侍大爷,一路过来,看到不少事。爷是人中龙凤,皇后是胞姊,皇帝是姊夫,太子是侄子,想要权有权,想要势有势,就算想当螃蟹横着走,也没人敢吭声,可他除了性子冷了些,面瘫了些,还真没什么大毛病,京中多少名门淑女想进国舅府的门,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不是没有人动过心,不过,谁敢没脸没皮的爬上爷的床,下场都很难看。

月兑光衣服扔出去这算轻的,要敢使什么奸计让爷发现,他也不啰唆,让人黥面,在女子姣好的面上刺了个yin字,赶出府去,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不把下流当风流来玩,骇得她们这些丫鬟再也不敢有别的小心思。

因此,她们也以为能坐上国舅府主母位置的女子必有千娇百媚的容貌,百般的手腕,说句不敬的话,这位新夫人虽然容貌也算清妍秀丽,但和皇后的天姿国色相较,相差了不只八条街那么远。

月缳一开始对这位主母跟大家想的都差不多,不过她这两天服侍下来,虽然还不敢说模清夫人的性子,可夫人的宠辱不惊、从容自若,着实与众不同。

她在夫人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学不来这份自若。

“你们俩感情倒好,在聊什么?”这院子有外院和内院之分,内外两翼还有碧纱橱、敞厅和厢房,占地很大,朱佾开从外头进来,外院的丫鬟要是没有知会,还真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伏幼不知道这镜躬阁原来就是朱佾开的院子,他想去哪,谁敢挡他的道?谁敢有意见?

再说,整个国舅府都是他的,遑论院子的丫鬟,不听他的话难道听伏幼的?就算要听她的,也得靠她自己收服人心,要不就得他放权。

伏幼想到这里,自嘲的翘了翘唇便起身了。“夫君回来了,外头冷不?”

月缳想向前去解主子身上的大氅,却见他自己随意的月兑下来,往旁一丢。

“太子约我出去谈事,我见你睡得熟,没有告知就出去了。”他也没想过要避着她,这事她早晚会知道。

“看起来太子真不是个知情识趣之人,你新婚就把你找出去谈事。”伏幼敷衍的笑了笑,替他从描金保温茶桶里倒了杯热茶,温度虽不若刚沏的茶那么热,倒也适口。

“能替殿下分忧,不正是你我的福分?”

他说着对伏幼使了个眼神,伏幼会意,把月缳遣了出去。

一般人瞧不明白的,她却是一点就通。

待月缳出去后,他拉着伏幼的手,笑着道:“媳妇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咱们那位太子的脾气谁也模不准,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那你还与他往来?”

“你别忘了,他是我侄儿,他还未成为太子我就被当作与他同一路,想摆月兑都摆月兑不掉。”他尾音拖得莫测高深,在外人看来,这浑水他就算不想趟也甩月兑不掉。

“那你的意思是?”

朱佾开注视了她片刻,忽然轻笑,“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嗤,瞧她这夫婿的态度,难道一辈子替人打工?

“夫人相信我不?”他意味深长的唤了她一声。

“相信你什么?”这声“夫人”喊得伏幼心肝一颤,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相信我这个人,相信我走到哪儿都会携着你,不让你落单。”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一张俊脸低下来,呼吸气息拂到她脸上,说得语重心长,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来得认真,万年冰封的脸上多了点伏幼看不懂的什么。

她还没能研究出来那点什么,朱佾开慢慢退开,又清咳一声,见她不只没什么反应,还准备抽身走开,眸色顿时幽暗了起来。

他的脸色阴阴暗暗、冷冷淡淡……伏幼观察着这位爷的表情,她不表态,想必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其实只要她说出“我相信”三个字就好,但是她觉得既然两人暂时都没有要摆月兑对方的意思,那表示他们还要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事情不说开,基本上会很不好过日子。

她沉吟了会儿,道:“我若不信你,又何必嫁给你?虽然说盲目的相信枕边人是一件很蠢的事。既然你不介意要和我搭伙过日子,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我相信你不是个不瞻前顾后、任意妄为的人。”

他们都不相信皇权底下的人性能有多高贵,却受制这样的阶级社会,他那位皇后姊姊也不知怀抱着什么心思——其实要猜也不难,不论身分为何,身为父母的除非到万不得已,自己都顾不上,否则都还是会偏心儿女,至于弟弟,还真哪边凉快哪边去了。

她谈不上了解皇后,但她了解人性。

想想,她嫁的丈夫还真可怜,偌大的国舅府中可说连一个亲人也没有!

朱佾开长长舒了口气,早这样说不就完了?非得唬人。

“传膳吧,我都饿了。”

这顿饭两人虽不至于对着厨房精心烹饪的各类珍馐吃得形同嚼蜡,但美酒佳肴当前,屋里无半分寒冬腊月的凉气,热气氤氲,然而这对大喜新婚的夫妻却不见任何亲昵的互动,尽避看起来风平浪静,伺候两人用饭的几个丫鬟却颤着两股,觉得诡异的要到地上找眼珠,不知道两人之间这冻人的气氛是从何而来……

大花收拾了大白氏带来的桃酥,请示道:“夫人,那这桃酥怎么办?”

“让下面的人分着吃了。”

她从来不是小气吝啬的人,大白氏这桃酥用料实在,香酥可口,的确不错吃。不管大白氏是真的自己下厨,还是让下边的人去做,人家诚意也到了,她吃不了那么多,用来嘉惠别人也是个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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