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头的严总管一见到秦御医出来,急忙上前询问:“小姐如何了?休养了几日,应该好了吧。”
秦御医不愿意顺着楚意宁的意思,但也不想扯她后腿,只好折衷道:“小姐平日很少生病,一生病,往往要多养上几日。”
严总管惊愕地瞪大眼睛,“我们赶着回京。”
“若是你执意小姐这会儿定要起程回京,也无妨,可是,别怪老夫没有事先警告你,半路上若折腾出什么更大的毛病,这就是你的错。”
严总管张着嘴巴,可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老夫告辞了。”秦御医行礼走人。
“严总管,小姐也不想延误回京的时日,若是严总管不怕小姐刚刚转好的病情又恶化了,小姐也愿意明日一早跟严总管起程回京。”方嬷嬷连忙上前释放善意。
严总管苦哈哈地垮了一张脸,这会儿他还能催吗?这位再也不是那位被遗弃的国公府小姐,而是将来的英亲王王妃,就是国公爷也不敢在她面前张狂。
房里,思儿忍不住问:“小姐还要养多久的病?”
“养到我高兴为止啊。”楚意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将我丢在这儿十几年了,说要接我回去,我就应该毫无意见的回去吗?”
“他们确实很可恶,可是,小姐终究要回去,闹得不愉快对小姐不好。”
楚意宁戏谑地扬起眉,“方嬷嬷教你当说客吗?”
“不是,嬷嬷只是为我解说利害得失。若不是皇上赐婚,国公爷甚至可以随意将小姐嫁人,再说了,小姐可以不考虑唯一的同胞哥哥,却不能不管国公夫人。”
半晌,楚意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待陈云川他们送消息回来,我们就出发,至于师傅,就等英亲王休了我再说吧。”
某位偷听者差一点从屋顶上滚下来,休了她!很好,真有本事,一次又一次教他“大开眼界”……这一次应该轮到他教她“大开眼界”了,要不,她一直搞不清楚将要嫁得是何方神圣。
虽然她不是出生不久就被遗弃的原主,她对成国公府没有任何期待,可是,她总想为原主出一口气,若能被风风光光地接回成国公府,当然更令人满意,不过,也用不着搞得如此盛大吧!这位传说中性情残暴的英亲王有必要以这种方式现身吗?这是想惩罚她第一次没有认出他是了不起的英亲王吗?这岂能怪她?如今的邸报又不像现代报纸会附上照片,她如何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英亲王!
“二姑娘,这样不妥吧。”严总管低声在楚意宁身侧道。若是真的让英亲王护送二姑娘回京,成国公府就要开大门迎接,这些年二姑娘一直被养在乡下一事势必会闹开来——虽说这事在京城权贵圈子并非秘密,但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又是另一回事。
楚意宁唇角一抽,“你觉得不妥,你去告诉那位王爷啊。”这位总管真当她是无知的村姑吗?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吗?人啊,还是少做缺德事,免得有一日为此付上惨痛的代价。
严总管一看到倨傲地高坐在马背上的周璇尹,两条腿就软了。这位王爷恶名昭彰,单听见他的事迹就令人胆颤心惊,哪敢上前跟他说话?
瞥了严总管一眼,楚意宁不怀好意地接着道:“从这儿到京城大约五日,试问,有谁不喜欢舒舒服服,而是一路颠簸进京?若是严总管,想必也会选择坐英亲王府的马车吧。”
英亲王府的马车是宫里特别订做的,除了御辇,就是皇子府的马车都不见得比得上,更别说三流权贵成国公府用的了。严总管再无辜、再委屈,也只敢月复诽,不敢说出口,“这已经是府里最好的马车了。”
楚意宁幸灾乐祸地扬起眉,“此次来接我回府的若是父亲或哥哥,英亲王应该不会说要护送我回京吧。”
严总管真是欲哭无泪,若是国公爷知道会发生今日的意外,就是丢脸,也会亲自来接二姑娘。
周岭接到周璇尹递来的目光,再一次上前恭请,“楚姑娘,请上马车。”
“我要在下一个城镇上街逛逛。”楚意宁很理直气壮地提出请求。
周岭愣怔了下,连忙转身回到周璇尹的坐骑旁边,转达楚意宁的要求。
闻言,周璇尹眉毛挑了挑,终究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在心里月复诽: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妃是不是太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好吧,村姑一个,根本不知道我的权势有多大,待回到京城,你就会认清楚,再也不敢如此怠慢我。
念头一转,周璇尹顿时变得志得意满,盼着回到京城后,楚意宁反过来巴结奉承他。
没想到美好的画面还未实现,他却先尝到跟在楚意宁身后打转的滋味。
楚意宁去了一家又一家的药铺和贩卖茶叶的铺子。
早在岐县县城,她就知道这个时代药茶的方子很少,因此她藉着自己所知道的药茶方子与药铺合作挣银子,而药铺愿意合作是因为她会医术,加上她推出来的药茶很得夫人小姐的喜爱,毕竟药茶在岐县县城渐渐被推广开来。可惜她无法用同样的方法在京城贩售药茶,因为连让府里的人知道她懂医术都不妥了,更别说公然行医,不过,这世上的事很难说,先了解状况,将来有机会时,就可以用得上了。至于卖花茶的铺子,相对容易多了,可是,在京城开一间铺子不容易,还不能教人知道与她有关。
“你想卖药茶?”周璇尹实在无法忍受被人漠视的滋味,只好主动上前搭话。
楚意宁侧头看了他一眼,“王爷知道药茶?”
周璇尹骄傲地抬起下巴,“本王岂有不知道的事!”
“了不起,不过,王爷对药茶知道多少?”
张着嘴巴,半晌,周璇尹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顾名思义,药茶既是药,也是茶。”
周璇尹的脸绿了,“你当本王不知道药茶既是药也是茶吗?”
“可是,王爷刚刚说不出来啊。”楚意宁很不给面子,没法子,这位王爷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药茶,有单味的,还有复方;有用于治疗疾病,又有养生保健、延年益寿的。”
被人下面子,周璇尹真的很想扑过去咬人。
“天下之大,岂是一眼就可以收入眼底?若什么都知道,非人,乃神仙也。”
先给他难堪,再安慰他,她当他是个孩子吗!不过,为何他挺受用的?刚刚明明很想扑过去咬她,这会儿看着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王爷难道没听过术业有专攻吗?我可以一口气说上数百种药材,可是若教我上战场,在敌人喊杀之前,我已经直接趴在地上装死。”这位王爷傲娇了点,但却是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她一向敬重英雄。
“没出息!”
“不会打仗,却抢着冲锋陷阵,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长脑子。”
“你是夸自个儿有脑子吗?”
“难道王爷不同意吗?”若她不长脑子,他肯定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本王对你只有一个想法——村姑一个!”不过,她绝对是天下最特别的村姑——容貌比花儿还娇艳、见识如同朝堂上的大臣,气势媲美养在宫里的公主……她真的自幼养在乡下吗?
楚意宁一笑置之,村姑又如何?难道她就不是她吗?
见她不为所动,周璇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教人真是火大,忍不住想再给她狠狠踩一脚,“说你是村姑,是本王抬举你,知道吗?”
楚意宁不当一回事地点点头,接着,好像看见什么似地两眼一亮,咽了口口水,话题便转开了,“王爷要吃芙蓉糕吗?”
“嗄?”
“肚子饿了,想吃芙蓉糕。”话落,深知她的思儿已经买来芙蓉糕了。
周璇尹深信自个儿绝对会死在她手上,气死的!到时关于他克死妻子的冤屈终于能被洗刷了,可是他的怒气还来不及发作,香味四溢的芙蓉糕就已送到他面前。
“吃吧。”楚意宁甜甜一笑,彷佛在哄孩子。
“……”这个村姑真是该死,为何笑起来如此勾人魂魄?
“吃啊。”
周璇尹觉得自个儿一定疯了,不但伸手接下来,还吃得津津有味。
周岭见了两眼暴凸,主子从不吃外头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更别说还没验毒。
“好吃吗?”
“……这哪比得上本王的厨子?”
“听过人比人,气死人吗?无论何种食物,进了嘴巴,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就对了,何必比来比去呢?”
他想反驳,可是……她的口吻听起来虽怪里怪气,不过细细品味,还真有道理。
“人啊,别太计较了,要不,日子只会越过越糟……糖耳朵!”嘴一馋,楚意宁眼中只看见食物,其他的全抛到脑后,包括某位傲娇的王爷。
可想而知,这位王爷又想咬人了,不过最后,却不知不觉吃下一堆他视为来路不明的东西。
今日天未亮,成国公府上下都动了起来,打开中门,就为了迎接十几年未归的二姑娘楚意宁……不,他们真正要迎接的是英亲王周璇尹——大周名声最糟糕、最难缠,却是连皇上都忍让三分的极尊极贵之人。除了老夫人、卧病在床的国公夫人,以及在国子监读书的楚骁外,国公府楚家三房全员到齐,人人满怀期待又戒慎恐惧,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见到成国公府如此风光的一刻,不过,这位英亲王会不会瞧谁不顺眼,一掌就劈过来?
“我们为何要站在这儿迎接那个村姑?”楚意歆原想装病不出来,可是林姨娘不许,再想想能第一时间见到村姑的蠢相,令人愉悦,就顺从了,不过等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见到人,她火气就冲上来了。
“别胡说!”林姨娘扯了一下楚意歆的手,又赶紧望向成国公——此时他满月复心思皆在前方的胡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娘亲……”
“安静,别忘了你也是国公爷的女儿。”林姨娘能够深得成国公欢心,主要是知道轻重,懂得分寸。楚意宁即便是见不得人的村姑,也是成国公的女儿,当众诋毁她,这等于是打成国公的脸,且歆儿虽是庶出,却最为受宠,其他两房姑娘始终不平,不时睁大眼睛等着看她笑话,她们绝对要小心为上。
楚意歆百般不愿地噘嘴,可是也不敢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