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府淋了场雨,齐初彤还真如谢元恽所料,受了风寒,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床上。
这些日子为了齐初彤的婚事,太傅府里内外都忙和着,因为侯府怕谢元恽的病情有变,所以成亲的日期早早就订下。
日子转眼就要到,但齐初彤却病倒,所以只能让母亲带着齐凝语忙着,但是齐凝语虽忙,却还不忘在一大早亲熬汤药送到齐初彤的房里。
“这是什么?”看着齐凝语亲自送上的药,齐初彤只意思意思的瞄了一眼。
“这是有利于姊姊的药,看姊姊虚弱,妹妹心里烦忧,所以特地配了这帖补气血的药,虽不是说仙丹妙药,至少可以让姊姊舒服一些。”
若是以前的齐初彤,早就心存感激的将药给喝了,但现在看穿了齐凝语的心机深沉,她不会再相信她。
齐初彤嘟起嘴,用被子将头给盖住。
齐凝语一惊,连忙说道:“姊姊,这是怎么了?”
“药苦!不喝。”
“这可不成,良药苦口。”
“不喝就是不喝。要喝这么苦的药,我情愿病死就算了。”
“这……”齐凝语看着她撒泼,无言以对的叹了口气,“姊姊这样子若传到嫡母耳里,可要伤心了。”
“我才不管。”齐初彤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就是不喝。”
齐凝语将药给放在一旁,“不如妹妹给姊姊拿些甜糖来,姊姊若觉得苦,就含颗糖可好?”
齐初彤火大的坐起来,用力的一挥,将药给撒在地上。“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若你真有能耐,就给我配副不苦的药来。不然以后你送上来的药,我全都不喝。”
齐凝语无奈的看着撒了一地的碎片,轻声要下人收拾,心中对这个所谓的齐家嫡女不满到了极点,无知又愚蠢,就因为会投胎,投进了嫡母的肚子里出生,所以客自以为高人一等,目中无人。
偏偏这样一个没能耐的丫头,老天爷还让她嫁进侯府,纵使对象是个体弱多病的侯爷,但将来至少还是个看来风光的侯爷夫人。而她这个庶女,到时当个大户人家的侧室就已经万幸。
“姊姊这不是为难妹妹吗?”齐凝语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不是为难你,”齐初彤倒也理直气壮,“只是不想喝药。”
“罢了!姊姊不喝也不逼你。”齐凝语叹了口气。
齐初彤不响应,索性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小杏在一旁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小姐。若是二小姐出去跟夫人说,只怕小姐少不了会被夫人责骂几句。
“小杏,你放心吧!”齐凝语似乎看出了小杏心中的担忧,轻声的说道:“大小姐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半句。”
“谢谢二小姐。”小杏一脸的感激,这个二小姐不单长得美,心地又善良,虽说她很喜爱自家的主子,但是平心而论,她家小姐还真是比不上人家。
齐凝语要自己的贴身丫鬟将东西收拾好,安安静静的离开。
她们人一走,小杏立刻轻拉了拉齐初彤的被子,“小姐,二小姐走了!这些日子小姐是怎么了?怎么处处针对——”小杏的话因为齐初彤猛然坐起而隐去。她些惊讶的看了自己的主子,“小姐?!”
齐初彤的嘴一撇,拉长脖子看着窗外的齐凝语已经走远,“昨儿个不是有请大夫来看过吗?药呢?”
“二小姐说那些药都是次品,所以请示了夫人,重新开过,只呈上二小姐开的药。这全是夫人的交代,可是小姐却把药给洒了。”
“我知道分寸,”齐初彤又问了一次,“昨天那些药呢?”
“小的放在小灶房里,”小杏如实道:“晚些时候要拿去丢了。”
“别丢!”她制止了她,“弄好给我呈上来。我喝。”
“小姐?”小杏一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的样子,怎么放着二小姐呈上来的上好药材不要,反而要外头大夫开的药。
“小杏,”齐初彤幽幽的说道:“这府里人多,但真心能信的没几人,谁也料不准谁会在后头捅咱们一刀。”
小杏一脸的惊恐,“小姐是信不过二小姐?”
“我怎会信不过她,”齐凝语不想在嫁出去前徒增风波,只能随口说道:“只是凡事小心罢了。下去吧!拿药给我时,别给他人瞧见了。”
小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退了出去。小姐本性天真纯良,但大病了一场之后,似乎换了个人似的,虽然待下人依旧很好,但行为却有时令人模不着头绪。
小杏才将药给熬好,送上来让齐初彤喝完,还来不及收拾,就听到外头的声响。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
“把东西撤下去。”拿着帕子轻拭了下嘴,齐初彤神色自若的吩咐。
小杏连忙照做,在出去前,跟跪在外头的崔嬷嬷错身而过。
崔嬷嬷是齐初彤的女乃娘,对齐初彤可说是掏心掏肺、尽心尽力,虽说因为年纪大了,所以随着儿子离府去安享晚年,但是听到齐初彤身子不好,又急忙的进府来关心了。
“嬷嬷,年纪大了,别跪着。”齐初彤连忙说道:“小心身子。”
崔嬷嬷擦了擦眼泪,连忙爬起来,上前去关心的握着齐初彤的手,“小姐,我在外头听到小姐身子不好,心里着急,也顾不得通报,就直接来了,小姐可别怪罪。”
“嬷嬷关心我,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齐初彤亲热的拉着崔嬷嬷的手,“其实不过受了点风寒,休息几天就好了。嬷嬷也知道,我的底子好。”
“小姐的底子是好,只是小姐,”崔嬷嬷叹了口气,“与侯府的亲事,不如不要了吧。”
齐初彤微惊,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谢元恽,怎么可以不要?
“嬷嬷怎么突然说这话?”
“我老了,说的话不中听,但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小姐,小姐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何苦为了冲喜嫁给个快要死的人。外头都在传这平阳侯爷克妻,死了一个妻子不说,现在自己病倒了,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却还想着要娶一房妻子冲喜。看看小姐还没过门就被弄得身子虚弱,就怕小姐有个万一,应了那克妻之说。所以,小姐这门亲事不如不要。”
这些日子病着,齐初彤并不知道外头都传了哪些流言,今天听崔嬷嬷的说法,十之八九全都是些难听话。她没来由的感到生气,“外头的人真是胡言乱语,什么克妻,胡说八道。侯爷是病着,但还好好的活着,不会死!”
“小姐,你别生气。”
“这怎么能不生气,说的可是我未来的夫婿。我知道嬷嬷是关心我,但我非他不嫁。”
“小姐这是何苦?”崔嬷嬷柔声劝道:“不如老身去求求夫人。”
“不用!”齐初彤知道崔蠊嬷的好意,一口拒绝,“皇上已经下旨,这件亲事没有转圜余地。”
崔嬷递忍不住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老身知道皇上下了旨,但圣旨是指婚太傅府的嫡女,不如让夫人将二小姐记在名下,让二小姐以嫡出的身分代小姐出嫁,如此一来就不算抗旨,小姐还能再找门更好的亲事。”
听到听崔嬷嬷提到齐凝语,齐初彤没来由的心一紧,“让凝语代我出嫁?!”
“是啊!二小姐虽是庶出,但与小姐情同姊妹,相信小姐开口,二小姐也不会拒绝。”
齐初彤脑海中蓦然闪过重生前,她拿着药单要崔嬷嬷在她去庙里参拜送子观音时,替她去药铺子抓药,难不成——她也是算计她的其中一人?!靶觉自己的心被撕扯,感到有些痛。
“小姐?!”注意到齐初彤的沉默,崔嬷嬷一脸的担忧,“怎么了?”
齐初彤打起精神摇着头,“只是病了些天,精神不太好。嫂嬷一心为我的心意我明白,但是,”她垂下眼睫,淡淡说道:“我与平阳侯的婚事已定,不用再说了。”
崔嬷嬷见状,幽幽的叹了口气,“就是心疼小姐。我虽老了,但还有点用处,不如就让老身跟在小姐身旁,进侯府侍候着,也好时刻给小姐拿主意。”
“嬷嬷对我的心意我明白,但嬷嬷年纪大了,也该好好享清福。别再为我的事操烦了。”
“无妨!”崔嬷嬷慈爱的握着齐初彤的手,“为了小姐,我什么都可以做。”
看着熟悉的崔嬷嬷,她实在不应该怀疑她,但是过去的伤害太过深刻,所以她一定得要小心一些。
“嬷嬷待我这么好,”她的眼神飘忽,喃喃自语,“我还真是幸运。”
“这话真要折煞我了。”崔嬷嬷一脸满满的慈爱,“小姐病着,再休息会儿。我说的话,小姐仔细的想想。我先去拜见夫人一趟,这些日子夫人为了小姐的亲事也该是忙坏了。”
看着崔嬷嬷走远,齐初彤一脸木然。
“崔嬷嬷也真是有心了。”小杏在一旁替齐初彤拉上被子,轻声说道。
齐初彤垂下眼,怀疑像虫子一样爬上心头,弄得她难受,“你跟着崔嬷嬷,看她是否真去找我母亲。”
小杏疑惑的看了齐初彤一眼,崔嬷嬷说要去见夫人,就该是要见夫人,不然还能见谁,她满心不解却也没有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小杏出去之后,齐初彤披了件衣服,脸色略微苍白的坐在厅里等,她多希望事情不要如她所猜测。
没有多久,小杏神色有异的回来。
“小姐,崔嬷嬷……”她顿了一会儿,老实的说道:“去见了二小姐,还在她的屋子待了好一会儿。”
齐初彤无力的坐在椅上,她们是一伙的?!从小疼爱她的嬷嬷竟对她存有异心,她却从未察觉。一直以为自己虽然任性,但也算是真心待人,今日才发觉她的真心,在他人的眼中根本如垃圾般不值钱。
“小姐,你的脸色不好看,回床上睡一下。”小杏担心的看着齐初彤。
齐初彤有气无力的摇头。虽然是在熟悉的太傅府里,她的心头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重生前的自己单纯天真,笨得可笑,但也因为一无所知快乐得过了一天又一天。现在她将一件件的事情慢慢的看透,真有比较好吗?她低着头,心中没有答案。
突然前头吵杂了起来,她抬起头,看了小杏一眼。
小杏会意,连忙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一脸的惊慌,“小姐!侯……侯爷来了!”
小杏的话才说完,原本的吵杂声转眼就来到了她的屋前。
齐初彤只来得及坐起身,就看到谢元恽被人用两人抬着的轻轿给抬了进来,她不禁讶异母亲怎么会就这样放他进到后院。
谢元恽虚弱的将手一挥,抬着轿的两人将他给放下。
“给小姐瞧瞧。”
苞在他身后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恭敬的上前。这是侯府里的王太医,皇上特地派来照料谢元恽的身子,放眼京城内外,可没人有像谢元恽的殊荣,而今他却亲自带了人来太傅府替齐初彤治病。
齐初彤一脸的茫然,还未从看到他到来的惊诳中回神。
王太医仔细的把脉后,恭敬的起身,站在谢元恽的面前道:“侯爷,小姐这是因风邪而起,心气衰耗,臣下去给小姐开个行气活血的方子,几日后症状便会大为减轻。”
“嗯。”谢元恽点了下头,“有劳大人了。”
“不敢。”王太医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怎么傻楞愣的,”他嘲弄的看着她,“病胡涂了吗?”
齐初彤的眼睛骨碌碌一转,“侯爷怎么来了?”
“带太医来给你瞧瞧,外头传言满天飞,”他的目光懒懒的把她由上到下看了一遍,“说你病重,看来其实也还好,就脸色差了些罢了。”
齐初彤也跟着打量谢元恽,几天不见,他倒长了些肉,气色也比之前好看多了,自己跟他一比,似乎更像个病人。
“我只是受了风寒。”她难掩关心的看着他,“侯爷的身子不好,就这么出府,若有什么万一,可是我的罪过。”
“既然知道是你的罪过,就把身子快些养好,我已经死过一个妻子,你不要还没嫁给我就一命呜呼,让外头说我是个克妻之人。”
她没好气的一个撇嘴,听到这个就生气,“那些传言真是莫名其妙,侯爷不用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