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陈河平竟然死了,水铃钰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刑白暂代县官之职审问水铃钰,“事发时,客栈里的小二、掌柜,以及里头的几位客人都亲眼瞧见你离开客栈,事后店小二进到那间厢房,发现陈河平头破血流的倒卧在地,已气绝身亡,左胸上还被人刺入了这支簪子,你认认,这可是你的发簪?”他让人将凶器递过去给她。
她一眼就认出那确实是她的发簪,想到自个儿可能失手杀死了陈河平,她两只手颤抖得厉害。
杀人是要偿命的,纵使是陈河平先意图凌辱于她,她纯属自卫反抗,但也难逃杀人之过。
在一旁聆讯的水铃菱见自家大姊似乎被陈河平的死给惊吓住了,思及大姊先前曾向她们提过,事发时她是如何逃出来的经过,急忙出声为她辩解,“刑师爷,是陈河平将我大姊打昏,并抓到那里意图玷污于我大姊,我大姊清醒过来反抗挣扎时,只拿茶壶砸伤了他,并未将那支发簪刺入他胸口。”
刑白神情严肃的斥责道:“水铃菱,公堂之上,不相干之人禁止出言干扰审讯。”
被他这一喝,水铃钰立刻回过神来,赶紧出声为自己澄清,“刑师爷,我先前确实拿茶壶砸了陈少爷,并刺伤他的手臂,但我绝对没有将发簪刺进他胸口,我逃走的时候他分明还活着,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人确实已亡故,仵作如今正在验尸,由于事发之时只有你在场,此案你涉有杀人重嫌,我如今代行古大人之职,必须将你收押待审。”
她神色激动的辩解,“他胸口的簪子不是我刺的!”
“待查明死因,再行审理,来人,先将疑犯关入大牢。”于私,刑白并不想关她,但这是公事,且还闹出了人命,他不能不依法处置。
水铃钰脸色苍白的被押下去,这是她第二次因涉嫌杀人而被关进牢里。
上一次她是全然无辜,而这次她惶惶然,不知道陈河平究竟是不是被她拿茶壶给砸死的,倘若他的死因是头部的伤,那么她就成了杀人凶手……思及此,她吓住了,纵使她是因自卫而杀人,也逃不了刑罚。
她不明白为何会在古大哥刚离开的这天,发生这样的事……
她紧紧环抱着自己,难以理解为何会招来这样的祸事,惊惧的在牢里来回踱步。
这一切全怪陈河平,要不是他意图玷污她……下一瞬,她陡然想起他那时曾对她提过,不是他让人将她抓去,而是另有其人。
是当时袭击了她的人想害她,才把她送给了陈河平。
她霍地停下脚步,愤怒的思索着究竟会是谁,可她将陈河平当时所说仔细回想了一遍,却毫无头绪,陈河平并没有说出对方的身分,只说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东风县城里她不能招惹的人多了去,凭着这句话,她哪里能猜得出对方是谁。
水铃钰惊惶的咬着手指,眼下她只能祈求着陈河平的死因不是因为头部的伤。
水铃菱与水铃菲一回到住处,见到妹妹再次取下了墙上的长剑,她拦下要往外走的妹妹。
“你想做什么?”
“有人想陷害大姊。”水铃菲敏锐的察觉到这整件事从头到尾是有人特地布下的阴谋。
水铃菱也看出有人想陷害大姊,她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吗?这么莽莽撞撞的想去哪里?”
水铃菲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我去救她。”
水铃菱被妹妹气笑了。“你纵使想去劫狱,也得挑个时间,这光天化日的去劫狱,你是担心别人认不出你来吗?何况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给我把剑放回去,咱们好好想想要怎么救大姊,洗清她的冤屈。”
水铃菲想了想,觉得二姊说的不无道理,她冲动行事只怕会害了大姊,便听话的将长剑挂了回去。“我去把古兰熙找回来。”
“他这会儿早已走远,你追不上他了,况且依他耿直的性子,纵使回来了,在大姊涉有重嫌之下,他也不可能放了大姊。”水铃菱沉吟了下又再续道:“眼下唯有先查出当初是谁将大姊给打昏抓走。咱们分头去问问,看有没有人瞧见可疑之人。”
水铃菲颔首,与她一块出去四处查问。
然而两人一直问到日暮时分,都没人见到她被人袭击打昏之事,由此可见那人定是在无人之处下手。
这时两人从一名路过的捕快那里得知,仵作已完成了验尸,匆忙赶到县衙去打探消息。
先前因为水铃钰常出入县衙,故而衙役对水家姊妹也算有几分相熟,见了她们倒也没拦着,让她们直接进去了。
“刑师爷,验尸的结果如何?”进去一见到刑白,水铃菱便出声问道。
刑白表情凝重的道:“致死的原因有两处,一处是颈部的割伤,致使他大量失血,第二处是他胸口上的刺伤,那支簪子直接刺中了他的心脏,让陈河平几乎当场毙命。”
“那他就不是我大姊所杀。”水铃菱面色一喜。
刑白神色沉重的摇摇头。“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是你大姊所杀,一来凶器是她所有,当时又只有她在案发现场,且只有她有杀人的动机。”
水铃菲冷声说道:“我大姊说只有拿茶壶砸伤他及刺伤他的手臂,他颈部和胸口的伤都与她无关。”
水铃菱将先前大姊告诉她们的事情经过转述给刑白知道,并道:“若当时我大姊直接刺中他的胸口,那他定是当场倒下,我大姊又何必拿茶壶砸伤他逃出来?”
刑白略一沉吟后,忖道:“那只是钰姑娘的片面之词,况且陈河平被杀害的人证和凶器俱在,钰姑娘涉嫌深重,连我都找不出有利于她的线索,来证明她的清白。”他先前已努力想为她找出线索,摆月兑杀人的嫌疑,可如今呈现在眼前的证据,令他头疼万分。
“不,人绝不是我大姊所杀,是有人设下这毒计想陷害她。”水铃菱将她先前在前往首饰铺的途中遭人打昏掳到那处厢房之事告诉刑白。“若非因此,我大姊也不会被人带到那处客栈的厢房,差点遭到陈河平的凌辱,而就在她砸伤陈河平逃走后,陈河平竟被人用我大姊的发簪给刺死了,这分明是想嫁祸于她。”
刑白紧皱起眉头。“这事听起来确实可疑。”思索片刻后,他又道:“这件事我会再派人追查,你们……”
他话尚未说完,门口传来悲恸愤怒的哭喊声——
“我的心肝哪!我可怜的儿啊!”
一名富贵打扮的妇人在数名丫鬟家仆的簇拥下走进县衙,一见到刑白,便大声哭喊道:“刑师爷,你把那贱人交出来,我要看看她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不容她这般侮辱自家大姊,水铃菲冷冷驳斥道:“你儿子才是意图奸婬良家女子的婬贼!”
“你说什么?!”妇人厉目瞪向水铃菲。“是你这贱人杀害了我儿子,是不是?!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你这条贱命纵使死一千次一万次,也赔不了我儿子的命!”说完,她朝她扑过去想捶打她。
水铃菲可是习武之人,岂会轻易就教她给碰到,她一个侧身避开,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送,妇人瞬间被推得一跌坐在地。
从未被这般无礼对待过,妇人更加怒不可遏,命令随行的家仆与丫鬟,“你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这杀害了少爷的贱人给我狠狠的打,让她给少爷赔命!”
那些家仆、丫鬟可不像她这般气昏了头,忘了现下可是在县衙里,倘若真将人给打死,那可就轮到他们要坐牢了。
熬人见下人们没一个人动手,气怒的斥道:“我叫你们打啊,你们没听见吗?”
刑白出声喝斥,“陈夫人,这里可是公堂,你唆使下人公然行凶,莫非是藐视大丽王朝的律法吗?”妇人正是陈河平的母亲陈张氏。
陈夫人悲愤的反问:“刑师爷,咱们大丽王朝的律法规定杀人者死,这贱人杀害了我儿子,你怎么不命人砍了她的头,让她给我儿子偿命?”
刑白缓了脸色向她解释,“夫人,你误会了,铃菲姑娘并非是杀害陈少爷的凶手。”
“她不是?”陈夫人一愣,接着怒指向站在一旁的水铃菱。“那么就是这贱蹄子了?”
水铃菲眉心微蹙,正要发难,水铃菱及时握住妹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让她稍安勿躁。
刑白回道:“也不是她。”
“她们两人都不是,那谁才是凶手?”陈夫人怒诘。
“疑犯关押在牢,但她是否是杀害陈少爷的凶手,还须查明。”
“还查什么,不是已有人指证是她行凶杀害我儿子的吗?”
体恤她刚失去儿子,心情难免悲怒,刑白温声向她解释,“此案疑点重重,还有待调查,才能厘清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
这时,陈夫人的心月复丫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陈夫人登时怒目觑向刑白,厉声斥问:“我听说凶手与古大人有私情,你是不是想袒护她?!”
“绝无此事,此案确有疑点尚未查明,故而无法断定凶手是谁。”刑白肃然否认。
陈夫人阴沉着脸质问:“什么疑点?”
“事发前,有人袭击铃钰姑娘,将她打昏带至客栈交给陈少爷,据铃钰姑娘供称,在陈少爷意图对她不轨时,她仅是砸伤了陈少爷逃了出去,并未将之杀害,追查出当初究竟是谁将铃钰姑娘交给陈少爷,或许便能找出真凶。”说完,刑白问道:“不知夫人可知近日有何人找过陈少爷?”
陈夫人满脸阴鸷,儿子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仅知儿子先前是在客栈里被个女人给杀害了。
她看向平时服侍儿子的贴身丫头,问道:“今早少爷出门可有见过什么人?或是说了什么事?”
丫鬟摇摇头。“少爷今早出门时并没有什么异状。”
这时陈夫人的心月复丫鬟又上前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夫人,少爷先前对水铃钰一见钟情,想纳水铃钰为妾,可谁知道她一边虚应着少爷,一边却又攀上了古大人,周旋在两人之间。刑师爷说是有人将她打昏带给少爷,却也没个人证,谁知道是真是假,会不会是刑师爷为了替她月兑罪而找的借口?”
闻言,陈夫人震怒的看向刑白。“我明白了,刑师爷这是想袒护那个贱人,所以才这般一再为她找掩罪饰过,好好好,既然如此,咱们走着瞧!”恚怒的丢下话,她领着一干随从拂袖而去。
她突然离去,让水家两姊妹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刑白却皱起了眉头,陈家祖上出过几个进士,是东风县城的大望族,如今她先入为主的认定水铃钰便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怕是不会这般轻易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