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夫妻俩的小日子过得精彩非凡,洁英从不过问燕祺渊在外头做了什么事,但见他每天神采奕奕、自信自得的模样,便晓得他的事顺利得很。
每天回到祺院,他总是缠着洁英不放。
他喜欢抱着她,一口一句喻妹妹,喜欢和她漫无目的的聊天,喜欢同她说说笑笑,自寻乐趣。
他说:“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女人。”
她说:“所以你是爱上我的脑子喽。”
“可以这么说。”
“我可不一样,我喜欢的是你的小脸蛋,真帅啊,哪天咱们来试试男扮女装。”
他最痛恨人家拿他的容貌作文章,偏偏不怕死的喻妹妹文章越作越顺溜,一天不作文章还嫌自己俗气,可是他却无法对她的文章发脾气。
“这种话你也敢说,我可是你丈夫。”
他装生气,她却笑到弯腰,掐着他的帅脸送上一个香喷喷、热力十足的法式热吻,他的火气热不过亲吻,最后只好放弃。
她也爱缠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好喜欢他的胸膛,好喜欢把头靠在里面,好喜欢倾听他的心跳声。
扁是听着他的心跳声,她就可以咯咯的笑个不停,她总说:“你要是一直傻下去,多好啊。”
想当初皇上赐婚时,一家人全聚在厅里,气氛多凝重,没想到……现在她倒希望他一路傻下去。
看来真正傻的是他的媳妇。“为什么喜欢我傻?”燕祺渊问。
“那就没人抢了呀。”说完,她又捧起他的帅脸,狠狠地吻上去。
这一吻,星星之火燎了原,把洁英烧得寸草不生。
而这种戏码天天上演,每回燕祺渊在家,五婢旁的事儿通通不管,就是守着屋子,谁也不让进。
为讨洁英开心,燕祺渊时不时的带喻明英、喻骅英进王府,说是玩下棋,门关起来商讨的却全是国家大事。
三个男人讨论得畅快,却让洁英下厨做菜,弄出一身的汗水淋漓,可是不晓得为什么,看着燕祺渊和哥哥们的意气飞扬,她的心忍不住地也跟着飞扬起来。
在幸福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来到秋凉的季节,在秋猎之前,燕齐怀回京了,这回他顺利斩除燕齐盛的另一臂。
上次燕齐盛被禁足,整个人被禁得胡里胡涂的,虽然心疼被连根拔起的子弟兵,但皇上的一番嘉奖,以及百官的歌功颂德,让他轻轻的放过燕齐怀,只当他行事激烈,一心想在父皇面前立功。
但这回的盐务……他再傻也看清楚了,燕齐怀根本就是针对自己。
两条替燕齐盛弄钱的大臂膀,一年之内在燕齐怀出京两回,就全给斩了。
没有钱进袋已经够惨了,更糟的是燕齐盛下面的那些人见同僚出事,他非但没有站出来保住他们,还落井下石,这种行为让人感到心寒。
虽说官官相护,虽说贪污不是一个人的事儿,问题是,弄来的银子光是燕齐盛就拿走七成,下面的人不过是沾点汤汁喝喝、啃啃骨头边的碎肉,哪像他大口大口的吃肉,吃得嘴角流油,一旦东窗事发,却跑得比谁都快。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确实是冤了燕齐盛。
办事的是燕齐怀,他事事都直接向皇上禀告,根本不经过任何人的手,燕齐盛就是想插手相救也救不得。
至于让他直接到皇上跟前说项,罪证确凿的事,他没有这个胆。
于是近日里,大皇子党的官员们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这让燕齐盛心存危机,也确定了燕齐怀不能留。
这次秋猎,所有皇子全数出动,礼王也带着三个儿子出门。
斑高兴兴出门,临行前,燕祺渊还学着礼王说话,拉着自己的媳妇在门前说:“喻妹妹,这回我打几只狐狸,给你带上好的皮子回来,好不?”
他说得志得意满,下面的护卫却笑道:“咱们得辛苦些,大少女乃女乃没上好的皮子,旁人下了山,咱们还得留在山上寻狐狸。”
护卫的话惹笑了众人,洁英拉着燕祺渊的手,说道:“我不要皮子,我要你平平安安回来,要是你敢蹭破一点儿皮,回来就罚你跪算盘。”
说的都是傻话,童言童语的。
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分明,大少爷对大少女乃女乃是真的死心塌地,而大少女乃女乃心里也悬着大少爷,半分不嫌弃。
这话儿传到皇上跟前,秋猎尚未结束,皇上已经赏了洁英一箱皮子,这说明皇上对燕祺渊的疼爱,即使他是个傻子也疼得紧。
转眼,十余日过去,洁英天天在屋里扳着手指头,计算燕祺渊回来的日子。
她拿着绣花针,绣了老半天,只看得出来那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绿,和一团乱七八糟的红。
虹红问:“主子这是在绣啥啊?”
洁英看着自己的创作,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绣什么,随口应道:“这是抽象画。”
月白笑着补了句,“好奇怪的名,但我想到另一个名也很适合它,叫做心乱。”
虹红恍然大悟,立刻举一反三,“不对,我觉得应该叫思念,主子想大少爷了。”
天蓝扯了扯虹红和月白,用眼神示意她们出去,两人点头应下,走出内室。
天蓝上前问:“主子要不要小憩一下?”
“好。”
洁英丢下绣品,走到架子上拿起一本书,往软榻上躺去。
天蓝帮主子拽好被子,放轻脚步走出屋子,主子休息,不爱旁边有人盯着。
天蓝一离开内室,月白和虹红即刻迎上前,问:“主子是怎么回事?成天蔫蔫的,怎么逗都不笑。”
“昨儿个下午作恶梦后,主子就怪怪的了。”天蓝压低嗓子说。
“难怪昨晚到今儿早上,主子都没胃口,是作了什么梦?”月白接话。
“不知道,海棠姊姊问了老半天,也没问出什么。”
“许是心里记挂着大少爷,却不好说出口。”
“快回来了吧。”天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怕是要下雨了。
几个人同声叹息,主子是个活泼性子,只要有她在,说说笑笑日子就不无聊,可主子这副样子……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丫鬟们叹气的同时,此时内室里,放下书册的洁英也叹了一口长气,主仆之间默契十足。
看不下去了,她把书摆在一旁,坐到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不乱的头发。
天蓝没说错,她是作恶梦了,恶梦真实到让她吓出一身冷汗,明知道皇上紧着燕祺渊,绝不会让他出意外,可……她仍是心慌呐……
她吃不下是因为胃堵上了;她睡不香是因为一靠上枕头、眼睛闭上,她就会看见燕祺渊血淋淋的模样。
她明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明知道作梦根本没有任何科学根据,但是心还是慌了。
她的手指被针扎了几个洞,十指连心,痛得她皱眉头,她的女红不好,但还没有坏到把指头当成绣花布,她只是心情不好……
梦里的他受伤了,血流不止。
梦里的他被一支长长的箭羽射穿肩胛骨。
梦里的他嘴唇变成黑色的。
梦里的他想要握紧她的手,告诉她,“我没事。”
但是……梦里的他失去所有力气。
在梦里她哭了,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枕头湿透。
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她闭了闭眼睛,再张开,“再七天,燕祺渊就会回来。”
突地,此时海棠惊慌的声音传来——
“主子!”
像一根细针,一下子穿透洁英的脊椎神经似地,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儿没站稳的摔了。
回过神,她往外走去,而海棠比她更快,几个抢步就跑到她跟前。
“怎么了?”洁英问。
“李总管刚刚过来说,大少爷回来了,让咱们准备一下。”
准备?回府为什么要做准备?心瞬地沉入谷底,她直觉接话,“他受伤了,伤势严重,对不对?”
如果不严重,皇上出行,有数名御医随行,他不会提早回来的,他现在回来了,就代表需要更多的御医和名医,代表他的伤势不是蹭破皮那种小伤。
五婢讶异地看向主子,她怎么知道的?有预感?还是大舅爷派在主子身边的暗卫透了消息?
洁英摇头,不行,她没有时间伤心,要做的事情很多,她不能被吓住。
她回过神,指着天蓝说:“你们烧热水,把屋子理干净,用白酒把内室全部擦一遍,屋子里不能有半点灰尘;海棠,你把下面的人训一遍,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屋子半步……”
她心急,话是从潜意识里说出来的,她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幸好主仆默契绝佳,她起了头,海棠几个便分头行事。
那她呢?她要做什么?不知道,只晓得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不断地对她说:快点到他身边,他想看你、想听你的声音,想要你在他身边。
所以洁英直觉的离开院子,她从快走变成小跑步,最后变成快跑,像在追火车似地,她用尽全身力气往外跑。
天蓝发现,立刻跟在主子身后奔出院子。
燕祺渊回来了,被人抬着回来的,场景和洁英作梦看见的一模一样,他受伤了,伤在肩胛骨,他没有昏过去,疼痛让他全身冒汗。
他的嘴唇变黑,他的眼皮无力地向下垂着,看见洁英,他挣扎着想要握住她的手,但是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都一样,通通都一样,差别只在于她没看见射穿他的箭羽。
他们说这是昨儿个发生的事,御医连夜为他诊治,但箭上喂了毒药,带去的御医里,多数擅长伤科,对毒物束手无策,所以皇上下令送他回京。
为了他,秋猎提早结束,皇上杖责不少人,非要抓出幕后凶手。
但抓出来又怎样,如果燕祺渊好不了,就算要一干人陪葬,也没有意义。
洁英紧咬下唇逼自己不哭,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随着抬他的担架前进,她走得飞快,一路走、一路对他说话。
“别怕,喻妹妹在这儿呢,喻妹妹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常说喻妹妹很聪明的对不对?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太疼了,你不睡硬撑着很痛的,乖乖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什么事都过去了,喻妹妹就在旁边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他摇头不肯睡,怕睡了就再也张不开眼睛,再也看不见他的喻妹妹。
“别怕,你别怕,不管怎样我都会待在你身边,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紧紧牵着你的手,好不好?你睡一下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她跑得很喘,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但她坚持不断、不停地对他说。
真情流露的模样让抬人的侍卫们看得动容,大少女乃女乃是真心实意对待大少爷的啊,她从没看轻他是个傻瓜。
这一幕让礼王妃泪流满面,若不是礼王搀扶着,她连站都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哪年的秋猎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这种事会落在祺渊身上?
王氏频频拭泪,人一走光,她就躲进燕仲仑怀里哭。
燕仲仑感叹,“我就知道,大嫂是个好的,这辈子大哥有大嫂相伴,我不担心了。”
王侧妃冷笑,吕侧妃冷眼相看,而梁氏则是再度怔住。
她不知道喻洁英是怎么办到的,怎么可以这样深爱一个傻子,难道就像她娘常说的:认分?
她不快乐,是因为她不认分?是因为她总是想争得更多?
众人的心思洁英没看见,她眼里只看得见燕祺渊,看见他的疼、他的苦、他的无助。
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伤痛弄得失却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