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妍然透过泪眼看着他。这个人是她的老板,她在他手下工作快五年的时间,她清楚这样的男人是驰骋商场的硬汉,绝对不是甜言蜜语的料,他是行动派的,总是以行动表示,她知道这些软柔的话可能是绝响了。
就因为知道甜言蜜语对他而言有多难,她那封闭不让他闯入的心,硬是让他撞出了裂痕,渴望被爱着。
之前在离开宁家后,有好一段时间,她想着要怎么遗忘这个男人。
他让她一身伤,让她领悟原来爱情是这样的痛苦,她用忙碌的工作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宁怀合却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她的红豆饼店,没有强取豪夺,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轻轻揽着她的腰,偷偷勾着她的手指头,小心翼翼看护着她。
说她是永康街之花,倒不如说她是宁怀合手心里的公主。
“然然,嫁给我,我们马上就去公证。”
“公证?!没这回事,要世纪婚礼才行!”
“对!没公证这回事,要古堡婚礼才行!”
宁怀合忽略长辈的抗议,公证结婚和办理结婚登记,才是最优先要完成的事情。长辈可以继续讨论要怎么扩大婚礼的规模,但然然要先娶进门让他安心再说,之后的仪式随便他们怎么弄都无所谓。
四目凝视,他的眼神清亮,她却是泪眼蒙眬。
宁怀合微笑,虔诚地亲吻她的无名指,将戒指套上。“答应我,然然。”
有人说过,就因为无名指连着心脉,婚戒套在这指的意思就代表套住对方的心。
她虽然有过一次经验,还是和同一个男人,但那次只有恐慌的感觉,不像现在,因为真的感受到一种爱的力量源源不断由无名指闯入心里,她是真的很感动。
不过呢,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听起来友善又谦虚,但替她套上戒指的动作却是霸道又笃定。
这样的男人,她放不下,又怎能不去爱?
她知道他们的问题还卡着,有一个女人还在痴痴等着他,也许方小姐已经是过去式,但哪个女人的心可以这么宽广到容得下其它人?
穆妍然深呼吸。“说说看你和方小姐的关系。”
因为爱他,所以她愿意倾听,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如果一昧地往死胡同钻,不愿正视两人之间的吸引力,那么,或许有一天,后悔的会是她自己。
宁怀合的唇轻轻印在然然戴着女戒的无名指上,他很开心然然愿意和他一起面对这道无形的墙。
“她是我前任女友,两年前烧炭自杀,昏迷不醒。”
“你身上总是有医院的味道,每天都去探望她,不是因为旧情难忘?”
“她自杀的起因虽然是蓄意且计划性的,却也是因为我失约在前,才给了她机会,所以我有愧疚感。”
“那现在呢?”
“她清醒了。”
“所以?”
“你上次听到的那句告白不是我的真心。”
她不说话了,好像问再多问题都是多余的。
现在的关键点一点也不难,就看她在人生未来的道路上,是不是愿意和这个男人携手前进。
“然然,我爱你。”
宁怀合的脸上真的是那种很开心、很开心的笑。以前,她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他,穆妍然的心狠狠一软。她当然会在意前女友的事,但更多更多的心思,是她想再相信他一回!她不想再看到他落寞孤独的表情,就像那天在兽医院看到的那样,那会让她的心好痛。
宁怀合吻着她的手,一下下亲着。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所以……你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闻到你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了?”
宁怀合单膝还跪着呢。“我和她的事结束了。如果需要去医院探望她,我会请老婆陪我一起去。”
“因为责任感,你还是会去医院探望方小姐?”
“对。”他抬起手,搂着她的肩膀,同时仰起头,轻轻吻着她嘟起的红唇。
“我爱你,相信我。”
那低沉轻慢的嗓音,却教她心弦一颤,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会把我的心,在往后日子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补偿给你。”他盯着她,缓缓地说。
穆妍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眼泪成串地掉。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甩泪,故意问。
男人夸张地叹了口气,语气平缓中带着笃定。“那我只好长跪不起喽!谁叫我之前犹豫不定,漠视自己的真心,让我的宝贝老婆生气不安呢?”
长跪不起?穆妍然脸蛋一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堂堂大老板会说这样的话?“宁怀合,你是无赖吗?”
宁怀合耸肩。“如果无赖能够达到我的目的,我很乐意变成无赖。”
“……”这是人话吗?
长辈们拥了上来,女乃女乃用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孙媳妇。
“我的然然啊,你回家吧,女乃女乃太想你了!”
“是啊,然然回来吧,你不在家,谁陪我下棋?”
“然然,你回家,爸妈给你撑腰,爸和你说,如果怀合再惹你生气,你就搬到二楼客房,让怀合自己在三楼关禁闭!”连很少出现的上将爸爸都开口说话了。
宁家人用他们满满的爱欢迎着她,没人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仍在长跪不起呢。
穆妍然看着她自己的爸爸妈妈,比起第一次乌龙订婚时,父母眼里流露的担忧,这次他们是真心诚意地替她感到开心和祝福。
她带着泪意,笑容有如灿花般美丽,迎视着她的男人。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自信坚定,气势光芒万丈。
如果有一天——
呵,不,没有如果。根本不用存疑,未来就在她眼前,她清楚宁怀合会对她很好,就如同她对他的感情是一样的。
“起身吧。”
“谢夫人。”
宁怀合起身,毫不迟疑地将她拥抱入怀,那深黑的眼静静地凝视着最爱的女人,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长辈暧昧地乱笑一通,也不忘警告呼吸、呼吸,要给人家呼吸啊!
她笑看着眼前的男人,轻轻地说:“我爱你。”
这一刻,宁怀合感到如释重负的释怀,他的世界因为然然再度变得温暖,终于不再孤寂荒芜。
“谢谢你愿意爱我。”
穆妍然漾着笑,伸手搂住他的颈子,抬头吻了上去。
三天后的头条新闻,大肆报导着宁家大少和穆家大小姐低调公证结婚并完成入籍的消息。另一个爆点,则是穆家老爷主动修复和长孙女的关系,似乎断绝关系和修复关系,都是老人家爱使性子的行为。
虽然只是公证结婚,报导中也有提到宁家会择期举行隆重的婚礼和扩大宴客,但在头条新闻所附带的相片里,一群人看起来很热闹。
新郎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新娘没有花俏的礼服,身穿典雅的米色小洋装,脸上的妆容干净简单,没有多余的浓妆,长发自然披垂在肩膀,他牵着她的手,身旁都是两家的长辈。
方雪凝看着新闻,她以为宁怀合的婚礼应该是盛大的世纪婚礼,就像英国王室那般,她会有长长的头纱,红玫瑰布满整个教堂,她的新娘白纱礼服必须是最华丽的,而且是由名设计师亲自手工缝制的。
而她将会绾起长发,头顶戴着价值非凡的钻石皇冠,和项链、耳环都是配成一套的,她要像个尊贵的公主,牵着王子的手,走过红毯的那一端,立下誓言,终其一生只爱那个男人。
这原本是属于她的画面,她的婚礼,她的王子。
“雪凝啊!怎会这样呢?你都醒了,宁家的媳妇应该是你啊!”方家的长辈们没办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这两年来,方家索求无度,因为他们认定这原本就是宁怀合的责任,谁会想到,他居然娶了别的女人?!
那方家的未来怎么办?
那雪凝的未来怎么办?
“找记者!把记者找来!我们把一切全部告诉记者,不能让那个负心汉这么好过!我们雪凝都是因为他才自杀的!”
方家的长辈们准备打电话联络各大媒体记者,只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个负心汉就让社会舆论去批判他吧!
哪怕是富可敌国的宁家,只要把这件丑事公开在阳光下,饭店业绩一定会受影响。他们就是要这样做,绝不能让负心汉这么好过!
方雪凝笑问:“你们要联络记者,不怕事情的真相全被揭露吗?”
方母义愤填膺地说:“我们就是要全部揭露啊!就是要让社会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宁怀合有多么可恶——”
方雪凝疯狂大笑。
方家的长辈们全部傻眼。“女儿啊,别吓我们啊……”
方雪凝看着她的父母,她心里很清楚自从她昏迷后,她贪婪的父母向宁家敲诈了多少利益。
“自杀是我计划的,只是我没算好闷烧的程度,造成了意外。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死,这只是一个手段。”
方家长辈在听到女儿的自述时,全部呆若木鸡。
“女儿啊,这怎么可能……”
“宁怀合不在台北时,我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我还堕胎过,我怕他知道,所以妄想用自杀来留住他。”
方母尖叫。“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乱说!没这件事的!绝对没有这件事!你是因为宁怀合的绝情,才会烧炭自杀的,宁家要为你负责!”
方雪凝看着电视新闻不断重复那条婚讯,不理会父母愤怒的吼叫。
荧光幕上的他开心笑着,笑得意气风发,却不是对她笑;而且他的笑,绝对不是那种会让她害怕的伪装温暖的笑,而是打从心底真正的快乐。
自从清醒后,不,应该说在她当年愤而离开美国,回到台北展开丰富的夜生活后,怀合就从没认真对她笑过了,更何况是这种打从心底真正快乐的笑呢?
或许在日记被发现前,那样精明的人早就知道她已经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女儿,不用怕,反正两年前的事,没证没据的,只要我们坚持是因为他对不起你,你才自杀的就好!”
方雪凝摇头,方家虽然有钱了,但那几颗愚昧的脑袋还是和过去一样没有进步。“妈,你以为宁家可能让你这么无理取闹吗?”更别说当初她写的日记还在他手中。
依过去的情分,她相信宁家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再继续支持方家,但如果方家有任何不友善或挑衅的动作,宁家也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他对她已经无心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那个人可是在商场上让人畏惧着、顾忌着的宁大少啊。
她的背叛触及了他的底线。
于是她拱手让出了原本只属于她的幸福,她的王子。
“雪凝啊!我们要怎么办啊?”
新闻继续播报着这则头条喜讯。
方雪凝闭上眼。
如果不要清醒——不,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背叛,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