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梁瑾瑜已经准备好放弃继承的声明书,因为凡事总有个万一,而在杜思同身上,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减少碎不及防的事。
他想,应该还是他在媒体前说的话奏了效,打乱了梁若琳的阵脚,这么一条简讯已经能让他将对方的身分确认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梁瑾瑜立刻给宋昱打电话,要他带着员警去把梁若琳的母亲卢秋君控制住。
“总裁,找到了!”负责寻找杜思同的人打电话来,“A市城郊外有座废弃的稻穗处理工厂,听居民说那边二十年前就没人住了,但这两天又见到灯光,照片也核实过,太太背后的地面就是那个废弃工厂没错。”
“知道了。”梁瑾瑜挂了电话,立刻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起身往外走,严馨正巧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杯刚泡好的咖啡,神色不错的样子,“瑾瑜,来喝杯……”
梁瑾瑜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步子迈得极大,宋昱已经帮他按了电梯,他几乎是没有停顿的进了电梯,紧接着,电梯门就关上了。
严馨楞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
梁瑾瑜赶到那个废弃工厂时刚好中午,冬天的太阳哪怕有些大,却依旧是没有温度的,人呼出的雾气好像能把自己的心给冻着。
员警已经拍照取证,地上有拖拉痕迹,可见杜思同初到这边时被怎样粗暴的对待,拆除的电线被埋在距离工厂两百多公尺处的荒芜土堆里,指纹虽然有进行过清理,但还是有漏网之鱼,除此之外,现场还找到了一枚戒指。
梁瑾瑜将两人的订婚戒指狠狠攥在手心里,他曾说过,她最好戴着这个,一辈子都不要妄图摘下来,这样的小细节肯定不会是梁若琳在背后搞鬼,而是……杜思同留的线索!他问戒指是哪里找到的,员警说找到的地方距离工厂三百公尺开外,但不知道是被绑架到工厂之前扔的,还是被转移之后扔的。
这时,梁瑾瑜的手机响了。
“嘘。”他示意众人噤声,拿出手机,将杜思同的戒指戴到自己的小指上,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取下放到自己西装胸前的内袋。然后接通电话,那边还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梁总裁,考虑好了没有?”
“我要跟她说话。”
男人看了眼梁若琳,见她点头,便答应了,“行,总得让你听听老婆的声音。”
杜思同没有再被绑住,也许是梁若琳知道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接连三天的捆绑,杜思同又只吃了面包和水,实在没有多少力气,她靠在墙边,戴墨镜的男人把手机开了扩音送到她面前,顺势一脚踹在她小腿上。
“安分点,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老子脾气不好,别让你自己后悔。”
杜思同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缩了缩被踢疼的腿,怯怯的点头。“喂,是我。”
她看着面前的手机,手腕上是被麻绳长久时间勒紧留下的瘀痕,听到电话那边的呼吸几乎是一瞬间沉重起来,她眼眶不由自主的一热。
她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嫁给梁瑾瑜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禁受过这样的委屈,好像不是个人一样,动辄挨打挨踹,她月复中还有孩子,一点反抗都不敢,就怕惹怒了对方会换来更重的施虐。
除了第一个联系电话她听到过以外,后面他们和梁瑾瑜联系她都不清楚,所以这会儿听到他的呼吸声近在耳边,杜思同眼泪忍了忍,最终还是落下,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安全感。
她蜷缩了一子,“瑾瑜,我……”
“还活着?”
杜思同一愕,他的声音冷漠极了,还有点嘲讽的意思,让她彻底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真是可惜啊,本来想瞒着你的,没想到以前的媒体采访这两天播出去,被杜立行看到了,他可比你聪明的多,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就联想到你出事了。”
“梁瑾瑜……”杜思同捂着嘴,也许是太用力了,结了一层薄薄血痂的手腕疼得她直冒冷汗。
梁瑾瑜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你一天没死,老狐狸就一天盯着我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和人计划好要来陷害我,想把梁氏夺走和你的旧情人双宿双飞?该不会是……你和林南自导自演这起绑架案的吧?”
梁瑾瑜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杜立行逼着我,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你放心,你要是死了,离婚的程序就不需要走了。”
这边的男人听得不耐,想要张嘴插话,梁若琳却阻止了他。看着杜思同咬着牙,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又不发出丝毫声音的模样,她就觉得一种大快人心的爽意直袭心头。
杜立行是A市市长,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今女儿被绑架,对方要什么都会答应,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梁家财产继承权,而且……梁瑾瑜似乎将矛头指向了杜思同以前的情人,根本没有怀疑到她头上来。
梁若琳笑了一声,有点畅快又有点疯狂,若她得不到,也要让梁瑾瑜一无所有,想让杜思同死来保全梁氏?她偏不如梁瑾瑜所愿!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杜立行可不会坐视不管,只要他们一天找不到杜思同,杜立行就一天不会放过梁瑾瑜。
想让杜思同死?作梦。
她要看着杜立行一点一点把梁瑾瑜逼到绝路,逼着他放弃梁氏,逼着他救杜思同!
杜思同其实已经不想说话了,但那讽刺憎恶的声音好像比这几天遭到的凌虐还要难受,疼的不仅是挨了打的身体,更在心里刻下伤痕。
他还是不相信吗?甚至怀疑到她身上?
刺痛蔓延开来,逐渐传到小肮。
孩子……杜思同模糊的思绪一凛,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我、我没有……梁瑾瑜你相信我,救救我,请救救我——”们的孩子。
电话在下一刻被拿走,男人笑得格外得意,“梁太太哭得真是我见犹怜,梁总裁一点儿都不心疼?”
“哼,哭哭啼啼的。不是我在说,一个梁氏换她真的不太值得。”梁瑾瑜垂着眼,贴着胸口的戒指好像一时间有了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强撑着冷笑了一声,“真是麻烦,说吧,在哪里见面?”
梁若琳给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清了清嗓子,“A市城郊上高速公路的拐角路口。”他本来还想威胁什么,却被梁若琳挂掉,直接将手机关机。
“你傻啦?没听到梁瑾瑜巴不得杜思同死,你要拿她的生死去威胁他,还不如去威胁杜立行!”
“对啊,若琳姊,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联系杜立行?”
梁若琳跟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没话说,踹了他一脚,“去准备家伙,明天事情结束就出国,滚得越远越好,剩下的我来。”
一旦杜思同死了,梁瑾瑜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可杜思同若安然无恙回去,杜立行对梁瑾瑜感激万分,说不准会帮他东山再起,到时候和自己作对,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怎么办才好呢?”梁若琳捏着杜思同的下巴,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起身离去。
耳边张狂又得意的笑声离去,杜思同闭着眼睛只觉得累极了,可人越累,思绪却越来越清明,一步一步抽丝剥茧。
电视访谈里,梁瑾瑜说离婚的程序已经在走,可明明她拟的离婚协议书在书房被他撕了个粉碎;他说,她死了刚好可以离婚,可父亲跟她说的是梁瑾瑜承诺,梁氏哪天如果真的破产,会妥善安排好她,甚至可以选择离婚。
杜思同心脏狂跳,几乎跃出胸膛!梁瑾瑜的话带来的冲击太大,他说得天衣无缝,可正是因为太对了才更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停止哭泣,她将冻得冰冷的手放在小肮上轻轻梧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梁瑾瑜说给她听的话,梁若琳也可以监听到,所以,倒不如说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梁若琳听的。如果他真的这么恨不得她死,依照常理,他会故意夸大她的重要性,求梁若琳不要乱来,然后带一大批员警到明天的见面场地才对,而不是一边将她眨得一文不值,一边又不动声色的答应孤身犯险。
梁瑾瑜是在混淆梁若琳的视听吗?想让她麻痹大意,之后再一举攻下?他想的……到底是什么?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杜思同面色冷静,心里却波澜翻天。
于此同时,梁瑾瑜边打电话,警方这边也一直在追查信号,但最终只能将范围控制在A市的东边区域,其他无能为力。梁瑾瑜知道梁若琳虽然蠢,但端不上台面的小聪明还有,不然当初不可能找到向渊对付他,也不会抓杜思同来威胁他。
可惜小聪明用错了地方,是会捅大娄子的。
“这是无人机拍摄回来的地面俯瞰图,绑匪指定的城郊地域平坦,某种意义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我们的人不好躲,容易被发现。城郊附近有高速公路,绑匪有极大的可能会在上了高速公路之后再放人,我们加派人手守在高速公路出口,不要惊动绑匪,让对方有鱼死网破的念头。”
“假如在城郊交易,绑匪人数目前不定,但能迅速转移并且不留下痕迹,应该不低于三人,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否持有枪械……”
梁瑾瑜坐着听警方部署,一双桃花眼垂着,耳边却是今天通话里,杜思同压抑又有点惊惶的哭声。
她从来不哭出声音的,虽然也没见她大哭过几次,但他对她的眼泪向来没辙。杜思同性子本来就软得不行,有时候受了委屈也会急得跳脚化身小刺猬见谁扎谁,可她掉眼泪的时候总是默默无声的,偶尔吸吸鼻子,导致不管错的是不是她,只要她哭,就好像让她掉眼泪的才是罪大恶极。
现下都哭出声了,肯定是怕得不行,只是这几天度日如年的何止是她,担惊受怕的又何止是她?
梁瑾瑜自问从小到大从来不知道惊惧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事情月兑离掌控是什么感觉,就算梁若琳垂死挣扎,那也在他的预料里,虽然向渊让他吃了点苦头,但在他冷静的反击下,CMI也没讨到好处,估计还亏损不少。
唯有杜思同被绑这件事,让他完全乱了方寸。
梁瑾瑜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认知到杜思同之于他的意义是什么,她就是他的弱点,而此时此刻,他的弱点被人死死握住,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几乎要把素来胸有成竹的他给逼疯。
交付赎金与人质这天天气阴沉,天气预报说下午将会迎来A市第一场雨夹雪。
城郊本来荒芜,加上地势空旷又是冬天,更是寸草不生、寒风萧瑟,杜思同站在此处,身上依旧是四天前穿着的大衣,里头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加刷毛的休闲裤,一双过脚踝的雪靴,她垂着眼,两边都是彪形大汉,梁若琳并不在。
杜思同四肢没有任何束缚,但精神不是很好,早上梁若琳史无前例的给她吃了一顿不错的早饭,但她怕里面动了手脚,表面上吃下去,等人一走又全部吐了出来,这一吃一吐,脸色更加灰白难看,喉咙好像也伤着了,痛得要命。
梁瑾瑜穿着翻领的棕色长款风衣,里面一件衬衫外加藏青色的毛衣,他双手交叉环于胸前,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皮箱,仿佛一座雕像般动也不动。
“梁总裁,东西带来了吗?”男人问。
梁瑾瑜只看了杜思同一眼,踢了踢脚边的箱子,“钱和已经签好的放弃继承声明书都在这里。”
郊外风有些大,刺骨得好像针一般扎进肌肤,杜思同踉跄两步,抬头看梁瑾瑜。
他真的来了……他刚刚说放弃继承声明书?梁若琳竟然逼他签这种东西,这不相当于他失去了梁氏吗?
杜思同敛下心思,勉强笑了笑,梁氏这段时间不安稳,他也经常不在家,几天不见很正常,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像恍如隔世的心情。
其中一个大汉走过去要拿钱,梁瑾瑜却弯腰拿起箱子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挑着眉,“你们道上的规矩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在这时,远处一辆车开了过来,一路开到一行人对峙的地方。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梁若琳,她朝梁瑾瑜挥手打招呼,“嗨,哥,好久不见。”
梁瑾瑜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状似万分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两步,“是你?!”
梁若琳下车,示意两个大汉先上车走,自己则拿着水果刀挟制着杜思同朝梁瑾瑜慢慢走来,“我昨晚想了很久,你不是想要这个女人死吗?我这个做妹妹的送不了大哥多少礼物,一些小心愿还是能够满足的。”说着,她将小刀慢慢顺着杜思同的脖颈滑下。
不同于刺骨冷风,刀刃的锋利让杜思同不由屏息,微微抬起了下颔。
梁瑾瑜瞳孔微缩,“你要的放弃继承文件我已经签好带来了,我保证,它具有法律效力,你别冲动。”
梁若琳却笑得前俯后仰,手指轻颤,刀尖不自觉划开杜思同的脖颈,“哥,昨天小妹差点被你骗了。让我猜猜,你应该早就猜到是我做的吧?这里现在是不是也已经被包围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向渊涉嫌制毒被抓进去了,梁家我讨不着便宜,眼看着是没活路了,但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让你痛苦一辈子,是不是?”
说罢,她亲昵的蹭着杜思同的脸,小刀轻轻的在她脖颈上比划,看到已经有血流出,她呀了一声,“见血了啊,他们都说割喉不出十秒就会大出血外加缺氧死亡,现在想想好像有点血腥欸.”
“梁若琳你不要乱来!”梁瑾瑜低喝,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急迫,立刻放缓几分,“箱子里有现金,你这也有车,不管你要离开A市还是留在A市接手梁氏,今天的事都不会有人知道,我说到做到,没必要因为这女人而搭上人命,葬送你自己。”
梁若琳顿了下,不管是怂恿向渊对付梁氏,还是找人去对付陆一辰的太太,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得到梁氏,至少也要有能让她和母亲后半生衣食无忧的股份,结果还没把梁氏逼到绝境,向渊就先进了监狱,父亲的遗嘱也早就写好无法更改,这才让她情绪崩溃,做出不理智的绑架行为。
她不想当亡命之徒,也不想背负人命,但事到如今,她多少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月兑不了身了。
想到自己昨天差点信了梁瑾瑜故意说给她听的谎言,梁若琳就气不打一处来,但现在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她一手策划这场绑架,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却不曾想根本是被耍得团团转。
看到那闪着冷光的刀刃又往杜思同脖子上贴近了两寸,梁瑾瑜的心几乎提到喉咙,他克制着要过去夺下梁若琳手中匕首的冲动,极尽全力的放轻了声音,“若琳,一切都好商量,不要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想想你的母亲,一旦杜思同受了什么伤害,就算我要保你也很难了,杜立行不会放过你的。”
“保我?”梁若琳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笑着将匕首往外移了两寸,另外一只手依旧抓着杜思同的肩膀,“梁瑾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很好糊弄是不是?”
“或者你放了杜思同,我来当人质。”梁瑾瑜接着提议,又往前靠近一步。
他只是走近一小步,梁若琳就吓得连连后退,手下自然又没了轻重,杜思同感到一阵刺痛,拧眉闷哼了一声,之前没什么感受,现在她完全能够感觉到一股温热从脖子滑下。她微微抬着头,视线里梁瑾瑜的脸都快绷成雕像了……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但是喉咙受伤小肮闷痛,她没有勉强说话,连嘴角都扬不起来。
“哥,你跟她根本不是什么政商联姻对不对?你说啊!”
梁瑾瑜见梁若琳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原本紧张严肃到极致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双手一摊,做出随意的手势,“随便你,本来老头子很不放心,千交代万交代说他咽气之后,无论如何要我保住你们母女,我才这般好言相劝。杜思同的死活真的跟我无关,她死了我照样是杜家的女婿,但你若非要在她身上搭上你和你妈两个人的下半辈子,我也无可奈何,我阻止不了一心想寻死的人。”
很显然,梁瑾瑜这话让梁若琳动摇了那么一瞬间。
“那是员警吗?”突然,杜思同目光恬静的看向不远处,语气极为平淡。
梁若琳闻言手一抖,顺着杜思同的视线看去,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杜思同突然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扼住梁若琳的手腕往外扭,逼得她手中刀子掉落!
“思同!”呼啸的风带来梁瑾瑜惊恐的嘶喊。
杜思同出奇的冷静。冒险吗?如果不冒险,小肮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告诉她,再僵持下去,她能等,孩子不能等!
只是她虽然拚尽了力气让梁若琳丢掉刀子,可好几天没有进食的她压根不是梁若琳的对手,一被反手抓住就挣月兑不开了。
远处早早埋伏的警察见这边情况有变,训练有素的从各个埋伏点迅速现身。
眼角余光看到警方蜂拥而来,梁若琳笑得格外惨烈,“你以为我就这么一把刀吗,嫂子?”
说话间便是匕首出鞘的声音,那清脆又冷冽的声响让人无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杜思同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甚至还能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恐慌,看到那泛着寒光的刀子直直往肚子捅来,她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还来不及想要做什么,身体就给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她用几乎不可能的速度转过身,避开了梁若琳近在咫尺的攻势,但随后依旧感到刺痛和听见裂帛声!
条件反射过后,杜思同脑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刚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视线里梁瑾瑜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他脸上的恐惧比那个雷雨夜更真实,他奔来的那一幕没有声音,没有感知,只是一幕场景,在杜思同心里被放慢了无数拍。
在黑暗彻底来临前,她坠入那个温暖又久违的怀抱中,感官如数回来,身后是梁若琳疯狂的喊叫,四肢僵麻,腰一动就能感到明显的疼痛。
“救护车!医生、医生快来!”梁瑾瑜差点忘了怎么呼吸,搂住失去意识的杜思同,他脸色煞白,一边抱着她步履踉跄差点摔倒,一边咆哮,“救人!快救人!”
一股粘腻的温热液体不断涌到她的手上,那好像成了她身上唯一不冰冷的地方,他不敢去看,整个人打着哆嗦,甚至在医生来的时候还不愿意松开她。
同时间,开车离开的梁若琳同伙还妄图挣扎,连撞了三辆警车,最后冲撞到一个土坡,人仰车翻,嫌犯受了点伤,坐上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救护车和医生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虽然不希望见血,但凡事总有个万一,不是说不想发生就不会发生。
梁瑾瑜脸色一直是惨白的,目送杜思同进急诊室,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焦急万分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下来。
宋昱接到消息首先报告杜立行,只说人已经救出来了,并没有大碍,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回家,请他们不必专门跑一趟,在家等就行,之后才询问梁瑾瑜要不要如实告诉杜家两老。
梁瑾瑜半晌才摇了摇头,“暂时就这样吧。”
罗媛和林南听到杜思同已经月兑险,只是受了伤在医院,全都火速赶来。
“情况怎么样?”罗媛一来就急切的问。
梁瑾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这会儿掌心粘糊糊的,低温之下血液已经干涸了不少,但没有彻底干,看着令人怵目惊心。
一个人身体上有多少血可以流?他记得上车之前,杜思同就已经出血,后来在救护车里,医生护士有条不紊的止血,他看着纱布一块块的被浸透,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心头的恐慌一下子暴涨,整个人极度不安。
“在抢救,梁若琳给了她一刀。”
“梁若琳?!”林南脑子一热,狠狠揪起魂不守舍的梁瑾瑜的衣领,“管不好你的公司就管好你的家事!都管不好就把思同还给我!”
罗媛跌坐在椅子上,眼泪扑簌簌直落。
她也有错,那天她就应该送同同回去。同同都怀孕了,她怎么能只顾自己约会,把一个孕妇随便丢在大马路上?现在同同生死未卜,连看见过大世面,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梁瑾瑜都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一颗心顿时沉到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
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
邹梁开完会赶过来,见罗媛也在,知道她和杜思同是好友,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罗媛却只是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进去看看。”邹梁说完,便直接进了急诊室。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大概听说了杜思同的伤势和被绑架的经过,但他不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或罗媛有关,并不是他们拿刀逼着杜思同去赴梁若琳的约,而且若当时罗媛送她回去甚至跟她一起赴约,说不准连罗媛都会被牵连。
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也知道罗媛很内疚,陌生人总将错处归到别人身上,好朋友则将错处归咎自己,他不介意做个陌生冷血的人,他只知道实事求是,也希望罗媛能别这么自责,但他知道这需要时间,还需要杜思同安然无恙。
其实杜思同的情况不严重,梁若琳不是惯犯,甚至鸡都没杀过一只,加之是冬天,杜思同身上的厚衣服起到一定程度的保护作用,所以伤口并不深,确定没有伤到任何器官。
比起这个伤口,杜思同月复中的孩子更加危险。
由于她久未进食,母体营养供应不足,加上这些天遭绑后的暴力对待、担惊受怕,出现了所谓的“先兆性流产”,必须马上进行处理,若孩子仍是保不住便要进行引产手术,有可能对子宫造成极大的伤害……
急诊室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梁瑾瑜立刻站起身,大步迎上去,发现只有邹梁和一个医生出来,他直接越过邹梁,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目眢尽裂,“怎么样了?!”
林南紧跟着上前,也没有看到杜思同被推出来。
邹梁示意梁瑾瑜先松手,看了眼远处写满了一脸焦急却不敢上来的罗媛,随后跟梁瑾瑜说:“目前母亲跟孩子都有危险——”
“血都流成这样了能没危险吗?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梁瑾瑜眼睛赤红,不等他说完就吼出声,脑子发懵的吼完,才想到这话背后的意义。
孩子?思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惊讶也只有一下子,他随即说:“保大人!”
邹梁尴尬了,孩子才几个月大,当然是要保大人,就算想保小的,保住了孩子但妈妈出问题也活不下来啊!
“我必须先告知你,如果要引产,手术可能对母体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有需要摘除子宫——也就是说,尊夫人以后不能怀孕了。当然,这只是最严重的情况……”
“行了!”梁瑾瑜挥了挥手,“我重申一遍,首先要保大人,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活下来,至于其他的,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