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缇从自己的珠宝箱里拿出了她从苏深雪枕头底下偷走的项链把玩着,心里得意极了。
想到这一个月把苏深雪整得奇惨无比,又让人去街市造谣说她手脚不干净,魏缇简直快乐翻天了。
这时,丫鬟秋月进来,见她把玩着苏深雪的项链,立刻趋前劝着,“小姐,快别把这链子拿出来玩了,要是被看见多不好。”
“谁看见了?”魏缇啐了一记。
“事有万一。”秋月说:“要是谁看见了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到时……”
“行了,别说了。”魏缇打断她,将链子放进珠宝箱里。
“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秋月神色怯怯的。
魏缇白了她一眼,“说啊。”
“我觉得小姐还是赶紧把这条链子处理掉比较好。”她说。
魏缇微顿,“处理?”
“这不是小姐的东西,放在身边难保哪天不会出事。”秋月续道:“反正这炼子也不能戴出去,不如把它变卖或是换成别的首饰来戴吧。”
魏缇听她这么一说,也觉有理。
“你这丫头说笨是笨,这次倒是挺聪明的。”
秋月一笑,“小姐,我知道有家首饰铺子可以换现也能以物易物,很隐密,小姐去了也不怕被看见。”
“是吗?”
“嗯。”秋月点头,“而且店东那儿有很多稀奇的玩意儿,小姐说不准能换到喜欢的东西。”
魏缇兴致勃勃,“那还不快带我去?”说着,她抓起链子放进小锦囊里,但又突然想起什么的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有那种首饰铺子?你买得起吗?”
秋月一笑,“秋月当然买不起,不过先前听二夫人提过。”
“是吗?”提及二夫人,魏缇不自觉轻哼一声。
二夫人是魏崇范非常疼爱的侧室,年纪只有二十二,魏缇向来跟她不对盘。
“那女人不知道花了我爹多少银子,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在跟我娘炫耀似的……”提起她,魏缇有点咬牙切齿,“不提她,坏了我的兴致,那家店在哪里,你快带我去吧。”
“是。”秋月答应一声,立刻陪着魏缇离开魏府。
主婢两人来到闹市里的一条僻静巷子,走到底便看见一扇挂着黑色帘子的门。
“小姐,就是这儿。”秋月说。
魏缇打量了一下,“看起来不像啊。”
“为了避人耳目嘛。”秋月附耳说:“听说这里也收来路不明的宝物。”
“是吗?”魏缇虽然有点犹豫,但又想既然来了,不进去看个究竟实在不是她的作风,于是便掀开帘子,迈进门里。
才进门,有个男人迎上来,问清楚了她的身分及来此的目的,便将她们两人请到里面。
进到另一个小厅,三面都是展示柜子,柜子里全是稀奇的珠宝首饰。魏缇一见便惊叹不已,捱着柜子一个一个瞧。
这时,一名蓄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小姐,听说你要卖链子?”他问。
“是的。”她说,“你给估个价,看我是不是能换什么。”
“可以把链子给在下过过眼吗?”
她点头,立刻拿出锦囊,将链子倒出,然后交到他手里。
他细细的检视了一下链子,“是好东西啊,这是小姐的吗?”
魏缇先是一顿,有一瞬的心虚,但旋即点头,“是,是我的。”
他沉吟着,又检视着链子一会儿,终于抬起眼来,“这链子可以换我这里任何的一样东西。”
“真的?”魏缇真没想到这链子这么值钱,喜出望外。
这时,中年男子从柜台拿出一本册子,“小姐,麻烦你在这儿做个登记,以证明你确实拿了链子来换货,这是要给老板过目对帐的。”
“喔。”魏缇刚才其实已经相中了一条翡翠颈炼,此刻她恨不得立刻拿苏深雪的链子换那条颈炼。
于是,她立刻拿了笔在账本的物主栏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及买卖的品项。
中年男人拿起账本看了一下,“小姐是魏缇?这珍珠项链是你的?”
“是的。”她点头。
“好的,你请稍等。”中年男子说完,突然朝帘内一喊,“宋大人,您都听见了?”
魏缇一震,因为此时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变了,变成她有点耳熟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中年男人突然扯下胡子及小帽,而帘后也走出另一名青袍老者,其身后还跟着两名官差。
魏缇对青袍老者并不陌生,因为他正是专管向阳城刑名之事的宋贤宋大人。
而在这时,她同时也发现刚才跟她接洽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张她熟悉的脸。
“通……通杀?”
“宋大人,方才魏家小姐所说的话,大人应当都听见了。”易容乔装成店东的通杀气定神间,不疾不徐的道,“她说链子是她的,也在账本上签下名了。”
“你……你这是……”魏缇无措。
“魏缇,这项链是我亲自到金泉城去带回来的,我家老爷跟金泉城的金匠订了一套五件的首饰,这条链子便是主件。”他直视着魏缇,恨恨的说:“你偷了我家小姐的錬子,居然还造谣说她在魏家偷东西?”
“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偷她的东西?那链子只有她爹能买吗?”魏缇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
通杀将链子上的坠子底部转开,而当他将它转开时,魏缇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坠子还有机关。
通杀转开坠子之后,递给宋贤过目,“宋大人,这坠子里刻着金匠的字号,还有我家小姐的名字“深雪”,这件首饰是金匠特别为我家小姐满十八岁所设计的,整套首饰的珍珠总数是十八颗,若大人需要,我家老爷可拿出其它几件首饰及收条做为左证。”
宋贤接过链子一看,果然坠子里刻了金匠的字号,而另一面则有“深雪”两字。
他看向脸色已经发白的魏缇,“魏小姐,若这链子是你的,你怎会不知道坠子可以转开?”
罢才当通杀将坠子转开时,他便注意到魏缇脸上那震惊害怕的表情。
“物证已在,若大人需要,我家老爷也可将金匠自金泉城请来。”通杀说:“请大人无论如何要还我家小姐及苏家一个清白跟公道。”
宋贤点点头,神情严肃,“魏缇,本官再问你一次,这链子可是你的?”
“那……那是……”魏缇没想到那珍珠坠子里有玄机,更没想到通杀会假扮店东来设计她,如今铁证如山,她还能赖吗?
“宋伯伯,”她仰仗魏崇范跟宋贤同是城官,素有交情,立刻跪下行哀兵之策,“缇儿是一时贪玩才拿走苏深雪的链子的,不是偷。”
“既然只是一时贪玩,为何不在事后物归原主?”他问。
“我怕……怕她抓着这事来扣我帽子。”她还在狡辩。
“你越说越离谱了。”宋贤实在听不下去,怒斥,“你想拿她链子变卖换物,居然还砌辞狡辩?”说着,他一声令下,要身后两名官差将她拿下。
魏缇一听,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伯伯,别……我……我确实偷了她的东西,我认,我认……”她爬上前,“宋伯伯,我把链子还她便是,您别抓我呀。”
宋贤看了通杀一眼,“苏爷如何说?”
“魏大人总也是有头有面之人,我家老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魏缇偷走链子之事,不过她造谣毁我家小姐名誉这件事,是怎么都不能善了的。”他说。
“那苏爷的意思是……”
“魏缇,”通杀神情凝肃,目光凛然的直视着跪在地上的魏缇,“我家小姐在你魏家为奴一个月,如今还病重卧床,可你得了便宜还不饶人,居然造谣毁她名誉,这事……你一定要给个交代。”
魏缇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他,“苏老爷想怎样啊?”
“你得亲自带着这条项链向我家小姐磕头赔罪,还要张榜告示,承认你造谣毁我家小姐名声,指控之事全都不是事实。”
“什么?!”听到要向苏深雪磕头,还要张榜,魏缇一脸不愿,立刻向宋贤求助,“宋伯伯……”
宋贤却不肯包庇她,“苏家的要求合情合理,你若不肯,我只好抓你上衙门,到时全城都知道你是偷儿,你肯吗?”
她一听,猛摇头,“不不不,我去磕头赔罪就是了,我去。”
要是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偷了苏深雪的项链,不只她以后难以在向阳城做人,就连她爹的官职都可能不保。这样一想,磕头赔罪,张榜告示已经算是轻了。
“这样行吗?”宋贤转头问着通杀。
通杀拱手一揖,“谢谢大人主持公道。”
翌日,魏缇带着项链登门道歉时,苏深雪还十分讶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魏缇乖乖将项链奉还,还说要磕头赔罪。
当然,她没真让魏缇磕头,但接受了魏缇的道歉。
因为她深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住在同一座城里,山水有相逢,不需咄咄逼人。
此举,教魏缇更加惭愧,而苏深雪的大度也获得大家的赞扬。
事后,魏缇在城里处处张榜告示,承认是她因为一时贪玩而造谣,苏深雪从未在魏家取走任何东西。
这件事告一段落,而在后面策划整个计划的人便是通杀。
他先买通了魏府的丫鬟秋月,要她怂恿魏缇将项链变卖,并介绍她那间僻静巷子里的店铺。当然,买通她的钱是苏雷远拿出来的。
他会与那店东结识,是因为两年前,店东曾带着大批宝物饰品外出遇劫,而他及时出手相救,才教店东保住了财物及性命,从此两人便结为莫逆。
之后,他找上有铁面判官之美称的宋贤,并将此事原委详细告知。宋贤听了他的计划,觉得是一石二鸟之计,既保住了魏崇范的名誉及官职,又可给魏缇一个教训,于是便答应配合。
此计天衣无缝,简单而迅速的结束了这件事,有了圆满的结局。
此事过后,魏缇收敛了,许是怕丢脸,或是魏崇范不准她出门,好一阵子她都不曾再现身。
经过此事,苏雷远对通杀也有着全新的想法。虽说他是来历不明的孤儿,不知有着什么样黑暗的过去,但他确实是个人才。他日若让他接掌苏氏赌坊,相信他一定能做得有声有色,不负所托。
既然女儿眼里只有他,他心里也只有女儿,苏雷远想……自己应该抛弃成见及坚持,成全他们小两口。
经过调养,苏深雪的病情好转,渐渐恢复了体力及精神。
这日,苏雷远来到她房门前,“深雪,你一个人?通杀呢?”见她独自在房里闲坐发呆,苏雷远好奇的问。
他原以为通杀也会在,那么他便可以同时探问他们两人的意思。
“他说要去帮温大叔,我没多问。”她说。
闻言,苏雷远微顿。以往要是有谁要把通杀“借”走,她总是不肯的。如今她不只借了,还不问?
话说回来,他也觉得这两人最近似乎不寻常,虽然还是一前一后的跟着,却总觉得礼貌而生疏。
“深雪,你跟通杀闹脾气了?”他问。
“没啊。”苏深雪懒懒的说。
“不然你怎么肯放人?而且爹发现你们最近有点怪,你似乎对他冷淡了许多。”
苏深雪眉头一皱,没说什么。
她哪能不对通杀冷淡啊?她好不容易决定跟他表明心迹,他竟逃得像是海啸来了一样快,教她面子怎么挂得住?
因为别扭,她索性就不说话了。
“深雪,爹问你件事……”苏雷远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你拒绝那么多亲事,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通杀吧?”
“爹……”她心一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谈到这件事。
他一笑,“你喜欢他,他心里眼里也只有你,这事只要没瞎的人都知道。”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总希望给你最好的,包括归宿。通杀他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甚至他是如何丧失记忆的,没人知道,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堪或黑暗的过去,我担心他会给你带来不幸,这是我做父亲的私心,可是——”
他慈爱的注视着她,“咱们家是开赌坊的,也许我该赌一回。通杀是那种连命都可以给你的男人,再没有任何事比这个重要了,如果你喜欢他,爹就让你们成亲吧。”
闻言,她惊讶的瞪大眼睛,“爹?”她没听错吧?爹要让她跟通杀成亲?
“爹是说真的,只要你想,爹就答应。”
她怔愣了一下,有点沮丧的说:“但是……通杀不喜欢我啊。”
“怎么可能?”苏雷远不能置信。
“是真的,当我跟他说我喜欢他时,他就逃了。”她说得一脸委屈。
苏雷远顿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通杀一定是觉得自己的身分配不上你,又不想让我为难,才会那么拒绝你。”
“是吗?”她半信半疑。
“不信……”苏雷远话没说完,已看见通杀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说曹操曹操到。”
“老爷。”通杀先向他行礼,然后再对着苏深雪说道:“小姐,该汤药了。”
“又喝药?”她皱起鼻子,“臭死了。”
“喝药身体才会好。”通杀说着,将药盅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