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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好忙 第10章(1)

于此同时,床上的周奉言开始瑟瑟发抖。

痛,从挤压开始,仿佛周身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到全身都碎了,无一丝完整,然后似火焚般从身体深处烧到外头,仿佛连骨头都快要化掉,接下来全身像是被浸在冰池之间,感受着椎心刺骨的寒意,最终从头部慢慢地剥开他的皮肉,直到脚底,一夜的折磨才算结束,他才能喘一口气。

这是他当初出卖了魂魄,所必须受到的一世剥魂之苦。

有时,他会选择疲惫地入睡,抑或者起身打坐,但今儿个他直睇着坐在床头哭得像泪人儿的丫儿,看着他最爱的女人,哪怕痛楚还未褪尽,他还是漾开了笑。

“丫儿,不是要你回房吗?”

于丫儿拧了手巾仔仔细细地拭去他额上的汗,才用着浓浓鼻音问:“这是你让我重生的代价吗?”

周奉言楞了下,没料到她竟会问出口,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说。

见他没吭声,那就意味着她猜对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当她发现时,她会有多痛苦。

她守在他身边,不住地想着,明明上一世他无病无痛,可这一世的他却生有药石罔效的异疾,她最终只能猜想是为了她。因为他拥有特别的能力,就像他能替他人交易,所以他就拿自己当供品,将她换回。

“不是。”他哑声喃着。

“你医。”

“丫儿,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上一世我与你相处到三更半夜,你都不曾如此过,这一世你却有了这异疾,你有没有想过,周家的男人年寿不长,你竟然还这样对待自己,就算换来我重生的机会又如何?”说着,她不禁又泪流满面。“爷……我走了就算了,你不该逆天而行。”

想了一夜,她想出了一个大概。这一世里有太多人事物不相同,她认为是他刻意改变,只为/让她避险,可是当他这么做时,他间接地影响了多少人,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好比冀王,他原不是这种性情的人,也早就死在北方大郡,可如今的他却执掌数十万大军的兵符,镇守京师。

冀王的改变可以牵扯多少人的生死存亡;一场没酿灾的大雨,却变成了灭村洪灾,那是多少人命的陪葬。

怎能为了她一个人,如此嚣狂地改命?

周奉言平静地看着她,问:“如果有一天我莫名死去,而你刚好有方法救我,让一切重来,你会不会做出跟我一样的抉择?”

于丫儿不禁语塞。

“如果你知道有方法去掉我夜夜受的苦,你会不会救我?”

“……有吗?”

“没有,这不是我付出的代价,是周家血脉该承受的逆天之痛。”他伸手抹去她不断滚落的泪水。“丫儿,周家男人年寿不长,是因为周家的男人不愿独活,是因为周家的男人为所爱耗尽寿元,这是周家被诅咒的命运。”

“周家怎会被诅咒,明明——”

“周家男人拥有无形易物的能力,哪怕不让你重生,为人无形易物,延寿续命也是逆天的一种,当然得付出代价。”

“既然老天让周家拥有这种能力,又岂能要求代价?”

“也许不是老天给予,而是有人强求掠夺而来的。”

“什么意思?”

“我猜的。”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别哭了。”

“太过分了,年寿短又要付出代价,迎娶的妻子又早逝……凭什么要周家人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她愤愤不平。

“周家迎亲需卜卦找出命定之女,唯有命定之女才能生下子嗣,其余的过门不久必定亡故,那是因为周家男人没有姻缘线。”他顿了下,将她拽进怀里。“可是我有。”

“咦?”

“我跟人交易,拿十年阳寿换取姻缘线。”

于丫儿瞠圆了眼,难以置信。“你拿阳寿换?”她简直快疯了!周家男人年寿短,爷今年已经二十八,扣掉十年,他还剩多少日子?

“因为那条姻缘线是我要的,自然得用我的阳寿换,找到符合的卖主,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他笑着道,却见她突然嚎啕大哭,吓得他慌了手脚。“丫儿,你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竟然、竟然……”于丫儿泣不成声,伏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柔肠寸断。

“丫儿,只要有姻缘线,你进周家的门,应该就不会有事了。”他是如此推断,找出任何对她不利的可能性,把残缺的圆补足,就不会再发生憾事。

她怔怔抬眼,豆大泪水沿着颊边滑落。“你以为我会怕?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不,是我怕。”他一把将她搂进怀。“我怕没有你相守,我怕又失去你,我很怕。”

“我到底能给你什么?怎会值得你这般待我?”除了有张会招来麻烦的脸,她实在想不出她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疼宠。

有时,就连她都讨厌自己,因为她只是个麻烦。

“值得,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痛着都值得,我不求什么,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一世平安。”

“那你得要陪我啊……你不能丢下我……”她怕到最后,他把命都给赔上。

“我不会。”因为从这一刻起才是关键,他是为了这一刻而布了长远的局,要将任何可能伤害她的人全都铲除。

只要能保住她,就算是痛,他也痛快。

“还是得进宫吗?”于丫儿替他更衣,穿上官服。

“皇上的病情虽是稳定了,但我还是去瞧瞧比较安心。”周奉言瞅着她替自己更衣,直觉得两人真像是一对夫妻了。

“你不会替皇上延寿吧?”她颇具警告意味地瞪着他。

周奉言低低笑开。“不会。”

“真的?”警告变成了怀疑。

“因为没必要。”

“为什么?”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没事的。”皇上是中毒并非急病,说穿了是靖王等得不耐烦了,让人下手罢了。

“什么都不跟我说才担心呢。”她细声咕哝着,替他繋好了革带。

“我没说的,自然是不重要的事。”

于丫儿压根不信。“你不跟我同房,不就是瞒着异疾不让我知道,这算是不重要的事?”他要敢说是,她真的会再哭给他看。

周奉言笑得一脸讨好,她勉为其难地哼了声,算他识相。“既然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往后可以同房了吧。”

“这……”

他支吾其词,教她不禁狐疑地问:“你不是说有了姻缘线,咱们真成了夫妻,我也不会有事?”

“该是如此。”

“那要是如此,咱们……”后头的话她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

“什么?”他凑近她,她转头附在耳边低声重复,他微愕地瞅着她,俊脸微微翻红。“呃……可是我……”

“咱们可以早一点。”于丫儿这话是盯着自个儿的绣花鞋说的,实在没勇气对着他说。“所以,你今儿个要不要早点回来?”

“这个……”

“我不管,横竖今儿个我不进牙行了……”她突地顿住,抓住他道:“爷,昨儿个我发现栈房里有铁砂。”

她这才想起这件大事,谁让皇上重病,再加上发现他的异疾,才会教她把这事都给忘了。

“是吗?”他沉吟了下。“晚一点我绕到牙行再问巴律。”

“爷也不知情?”她抱持着几分怀疑。

虽说巴哥哥是掌柜,但牙行里有铁砂可是大事,她不认为巴哥哥行事前未先告知爷。

“这一两年我几乎不管牙行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他轻抚着她的颊,直睇着她哭肿的眼。“待会让舞叶备点热水给你敷眼,红肿得厉害呢。”

“嗯。”她点了点头,慢慢地将脸贴到他胸膛上。

周奉言睇着她,笑意蔓延到眸底,将她纳入怀里,亲吻着她的发顶。

“爷,还有哪里痛吗?”她的手在他身上游移着,像在确认他每一处安好。

周奉言不禁笑柔了黑眸。“没事,五更一到就没事了。”他想,他是真的吓到她了,打他醒来至今,她问了超过十次。

不想让她知情,就是怕她担心,可是她的担心偏又教他心喜,不舍又怜惜地吻着她的额,却发现她的手……“丫儿,你在做什么?”

“这儿红红的。”她暗恼刚刚替他更衣时没好好巡过一遍。

虽说这颈项模起来是没怎样,但就是泛着红,就连锁骨也是,那底下呢?

周奉言二话不说攫住她企图拉开衣襟的手。“你才替我装束好,要是又扯开,岂不是又要再整一次?”

“可是你这儿都红红的。”她二话不说地拉开他的衣襟。“瞧,连胸膛这儿都泛红呢,这不要紧吗?”

周奉言眼明手快地攫住她另一只手,嗓音微哑地道:“那是正常的。”

“无缘无故泛红怎会是正常?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她紧张地反揪住他。“你别跟戚哥一样,什么都说是正常的,可事实上根本就是在骗我。”

周奉言瞅着她半晌,蓦地俯身亲吻了下她的唇。

她呆了下,小脸瞬间泛红,“你……你不要以为亲我,我就会忘了问!”她结结巴巴地质问着。

“脸红了。”他轻抚她红通通的脸。

“那是正常的!”谁被心爱的人亲到不脸红的。

“一样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咦?”难道说当他害羞时,是泛红在胸口上?

“就是这样。”周奉言慢条斯理地拉整衣襟,才刚要扣上,却又被她扯开,还没来得及出声,冷不防的,门被推开了——

门外几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有志一同地停留在于丫儿扯开衣襟的小手上,“爷晚一点再进宫也是无妨。”然后,门被无声地关上。

于丫儿紧揪着他的衣衫,目光缓缓地落到自己的手上,再望向他厚实的胸膛,“啊!”她刚才在做什么?!

她吓得连忙松手,不敢相信自己竟三番两次地拉开他的衣襟,虽说她是担忧他的身子,她因为众人惊诧的目光,察觉自己有多惊世骇俗。

她羞得捣住脸,不知道待会怎么面对门外一双双询问的目光。

蓦地,一双温柔的大手拉开她的手,她瞧见一双盈盈噙笑的眸子。

“没事。”他轻啄了下她的唇。

“他们等一下会取笑我。”呜呜,舞姊取笑人的手段会让她无脸见人……

“我跟他们说一声。”

“不用了,只会愈描愈黑。”事到如今,她干脆豁出去算了。

周奉言抚了抚她粉女敕的颊,轻声道:“既然今儿个不进牙行的话,用过早膳后就歇息,睡足点。”

“嗯。”她像只撒娇的猫蹭着他的掌心。

周奉言直睇着她,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含吮着摩挲着,探入她微启的唇腔里,本想浅尝即可,岂料却是难以自遏,索求得愈多,纠缠得更深——

“啊!”

门板突被撞开,舞叶首当其冲被压在底下,而上头的是戚行和双叶,然后是看似准备阻止,还站得好好的拾藏。

“你们……”

“都是戚行啦!”舞叶吃痛地推开他。

“明明就是——”余光瞥见周奉言噬人的黑眸,戚行二话不说,一手拖起一个,用脚带上了门,然后逃之夭夭。

爷的温柔只有在丫儿面前才会无限释放,在他们眼里的爷,有时清雅如泉,但有时却摄人魂魄。

门一关上,于丫儿已经羞得把脸埋进他胸膛,确定她今日是无脸见人了。

“丫儿,他们已经走了。”他哑声喃着,克制着如浪潮般涌来的。

“我知道。”

“我得出门了。”

“嗯。”他要是再不出门,她很怕偷窥事件会继续上演。

“……丫儿,你抱太紧了。”他咳了声提醒着。

于丫儿吓了一跳,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贪恋他的体温和拥抱,她羞红脸放开手,替他拉了拉衣袍。“要是身子不适要早点回府。”

“放心吧,回房歇着。”

“不要,我今天不想见人,我想在这儿睡。”

“那就在这儿睡吧。”

她点了点头,目送他和拾藏离去,关了门往床上一倒,她模索着床被,没有一丝血迹,但昨儿个她是亲眼瞧见他七窍流血的……她紧紧地闭上眼,怎么也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每夜每夜凌迟着他。

他说与她无关,但,真的无关吗?

“夫人?”

“吓!”于丫儿吓了跳回过身,就见舞叶端了盆水入内。“舞姊,你走起路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想什么想得入迷才没听见的吧。”舞叶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得教她不住闪躲。

“舞姊,你在看什么?”干么一直盯着她,她脸上有什么吗?

“爷让你哭得双眼肿得像核桃?”

“对呀,爷……”察觉舞叶的口气极为暧昧,抬眼,果真瞧见舞叶羞红了脸,教她跟着脸红,好气又好笑。“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然是怎样?”

“就——”冲到舌尖的话硬是教她用力咽下。“什么都没有,我一晚没睡很累,爷说我可以在这儿睡。”

爷说过,他的异疾舞叶和双叶并不知情,既是如此,她也没必要拖着她们一道担心难过。

“喔,一晚没睡,做了什么一晚没睡?”

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听到,她睡着了!

舞叶瞧她佯装入睡,失笑地摇了摇头,替她盖妥被子才推门离开。

周奉言垂目在旁等候御医诊治,不用等御医告知结果,光凭气色,谁也看得出皇上只剩一口气。

御医心知肚明,道出的结果却是背道而驰,只为了让皇上宽心。

“爱卿。”待御医退开之后,燕竞屏退了贴身太监轻唤着。

“臣在。”周奉言上前一步,站在床边。

“爱卿,朕还剩下多少时日?”

周奉言抬眼瞅着面缠死气,气色灰败的燕竞,反问:“皇上还想要多少时间?”

燕竞顿了下,扯着唇低笑着。“爱卿能给朕多少时间?”

“得要看皇上有什么能交易。”

“朕还有什么可以给?”

“没有。”周奉言略嫌无情地道。

“你——”

“但,只要皇上愿意,臣就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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