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庄的生意分为两大块版图,一块是布料的买卖,一块是成衣,其中以布料买卖为大宗,拥有自己的棉田和织布厂、染布厂,甚至有自己的商船,还跟邻近几国有贸易往来,而成衣仅以南泉为据点,虽然如此,但南泉占地广,是宁安城之下的第二大城,人口又密集,就让他们有做不完的生意了。
云敛锋先带丁宣瑛到百延巷的云绣坊参观,其余绣坊也在同条街上,有那新聘拔尖绣娘的水织坊,还有巧绣坊、绵绣坊、丽织坊和一品绣坊、无双绣坊,每间绣坊的规模不一,以云绣坊和水织坊的门面最大、分店最多,几乎是旗鼓相当。
百延巷坐落在南泉最繁华的城北,弯出去便是主干道民安街,云家庄在店铺林立的百延巷就有六间铺子,其中布店占了四间,两间成衣铺子。
马车到了巷口放慢速度,丁宣瑛掀开布帘一角,估量着百延巷虽是巷子,却是现代的四向道,马车要暂停一下买东西很是方便,人潮更是多得没话说,用人潮等于钱潮这句话来说,那就是会数钞票数得手软。
有个中年人正躬身在铺子门前迎着,见两人下了马车,马上恭恭敬敬的向前打了个千儿。
“老奴给少爷、正女乃女乃问好。”
云敛锋向丁宣瑛介绍道:“这是云叔,是这里六间铺子的总管事,在咱们庄里已经待了一辈子,是父亲生前的得力助手。”
丁宣瑛毫无少女乃女乃的架子,笑着说了声云叔好,把云涛惊得惶恐不已。
“正女乃女乃千万不要这么叫老奴,真是折煞老奴了!”
丁宣瑛看着这如父亲般的长者,目光里带着尊敬,由衷地说:“您是长辈,我称您一声叔叔又有何妨?”
云涛看着这平易近人的正女乃女乃,心里比较了起来,他也见过温咏佩,对方却是自恃甚高,到铺里来,二话不说直接进厢房,一坐下就先查帐,好似他会贪墨似的,把他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规模真大。”丁宣瑛随意兜着转着,尽量不要影响客人,而同来的沁冬和小青也看得错不开眼,她们平时哪能上街来逛,女人天生就是爱逛街的,因此逛得根本不想走。
这铺子约莫有几百平方公尺,有几个小伙子正在向客人介绍布料,货架上摆满了各色布匹,木制货架古色古香,散发着淡淡木头香气,每一层货架都擦拭得光亮洁净,布匹的档次也都不同,方便客人依价格挑选预算内的布匹,台面上摆着一捆捆各色布料,可以说得上是种类非常齐全了。
参观完布料铺子,接下来便是参观成衣铺子,那成衣铺子与布料铺子其实大同小异,铺面较小一些,招牌上同样有个金色大大的云字,表示是云家庄的铺子,同样有摆放密密麻麻的各色布料,但另外展示着二十多套成衣,丁宣瑛边看边问边模料子,跟着丁宣瑛介绍的小伙计油嘴滑舌的,很会哄客人买东西,不过丁宣瑛却另
有看法,上铺子来的多半是女客,如果能换成小丫头来介绍会好得多。
两间铺子看完,丁宣瑛心里也有了底,她让云敛锋先回马车里等她,她带了沁冬和小青,打算到水织坊等铺子去转转,打探敌情。
“我陪你去。”云敛锋不愿在马车里等她。
丁宣瑛好笑地道:“我的爷,你太显眼了,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云大当家,你跟了去,人家不如临大敌才怪,怎么会让我们进店铺?”
说得自有一番道理,云敛锋也就听她的,不过仍派了坤弘跟着,以防有什么意外,灯会时那装疯卖傻的下流胚子做的事他还犹记在心,万不能让她落单,有沁冬和小青陪着也不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因此虽然丁宣瑛一再说不必坤弘跟着,他仍是坚持。
首先到了巧绣坊、丽织坊,丁宣瑛很认真的翻看布料花色和款式,她此番出门特意做了富家少女乃女乃的装扮,店里掌柜便都客气殷勤的接待,她也每间铺子都顺手买了几套衣裳,不让那殷勤接待的伙计失望。
第一间铺子看了比较久,后面就快多了,相比之下,几间成衣绣坊的款式都差距不大,只有水织坊的确实绣工出众,那栩栩如生的图案绣在衣裳上,硬是为平凡的衣裳增色不少,难怪会成为城里的新指标,许多少女乃女乃和小姐都在水织坊挑衣裳,有些甚至为了抢同一件衣裳而起口角,看来这水织坊就是她的头号目标没错了。
溜溜地转了一上午,也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了,云敛锋带她上酒楼用膳,把点菜权交给了她,她很欢快的点了一桌子不知道是什么的菜,叫坤弘、沁冬跟小青都坐下来一起吃,窗外还可见落雪,大湖都结冰,一边看雪景一边吃,吃得极为尽兴。
下午,一行人到了云家庄,这里可说是整个云家产业的总管理处,云敛锋看帐的地方是一间大厢房,陈设简单,三个大书架满是书,一张大桌子,除文房四宝外便是厚厚的帐本了,墙上几幅字画,花瓶里插了几枝腊梅,显得窗明几净,阳光充足。
“绣衣坊、织布厂和染布厂都在庄子后面,如果你想看,晚点再过去看,现在先歇会,若是身子吃不消,便明日再出府一趟也行。”
云敛锋怕她累坏了,送茶点的奴婢出去后,便想让她躺在榻上睡一会儿,不想丁宣瑛却是面色红润、目光明亮,热切的看着他。
“我这就画几张图,你让绣娘们赶赶工,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铺子里面卖。”
她是想试试水温,看接受度如何再来调整方向,也提醒自己这里是古代,别致可以,但不可太过标新立异,要兼顾古人的保守观念才是。
“现在就要画?”云敛锋很是诧异。
丁宣瑛嫣然一笑。“打铁要趁热!”
沁冬笑道:“咱们正女乃女乃就是个急性子,少爷,您就依了正女乃女乃吧!若现在不让她画,她恐怕是睡不着的,您不知道正女乃女乃学绣工时可是直接趴在桌上睡的,素日眼里就只有针线活……”
丁宣瑛笑啐道:“我哪有那样?你这丫头干脆把我卖了好了。”
小青小声地道:“正女乃女乃是像沁冬姊姊讲的那样没错啊……”
丁宣瑛好气又好笑,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瞧瞧,连你这小小丫头也敢出卖我了,直是养老鼠咬布袋。”
沁冬和小青均是一愣。“养老鼠咬布袋?”
丁宣瑛自知失言,那是她前世的俗语,她们两个又怎么会知道呢?她笑道:“就是吃里扒外的意思。”
“养老鼠咬布袋……”沁冬和小青认真隐着,一副有意思的模样。
云敛锋听她们那么说,也知道非得让丁宣瑛画不可了,他命人备下了纸笔,沁冬在一旁磨墨,丁宣瑛便画了起来。
她一口气画了十张图,皆是以这里还没有的圆领为主,也在袖口略做变化,每件从腰间下渐层绣上一首诗,诗句都是她记得的名家诗词,专挑句子简单的,也不带情情爱爱,就是一些小桥流水,春花秋月之句,她特意标注每件衣领内都要绣上个小小的云字,这是她来自现代的专利权观念,若日后出现仿照品,也可以很快辨识哪件是云家庄出品。
这十套衣裳在绣娘日夜赶工下,很快便在铺子里卖了,因为样式新颖又别出心裁,竟是不到一日就全卖出了。
这下,丁宣瑛前世的服装设师之魂更是被刺激得全出笼了,回到云府,她埋首画出更多草图,还想出搭配衣裳的纱帽和手袋,连绣鞋也配成套,从帽衣袋鞋,颜色全部一致,但每种颜色只做一套,售价自是不凡。
她这是运用了物以稀为贵的行销手法,也因为她拥有现代染料的技术,因此云家染坊在她的指点下,光是一个蓝色便分染了许许多多不同的蓝出来,也就成了一套套浅蓝、水蓝、淡蓝、深蓝、宝蓝、紫蓝……
“你这是哪来的想法?”云敛锋看到她的草图之后哑然失笑,对她的创意甘拜下风,全是一色色一套套的,真有人会喜欢这样成套的穿?
丁宣瑛笑了笑。“在我们那里,有个国家是由女人统治的,她就喜欢这样一套套的穿。”
她说的是伊莉莎白女王,她是挺欣赏伊莉莎白女王的穿搭,自我风格相当强烈啊。
但很显然,云敛锋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只将重点摆在了女人治国之上。“女人治国?太荒唐了。”
不说大锦朝世世代代都是由男人统治,邻近几国也都是由男人统治,他从未听闻女人可以统治国家。
丁宣瑛也不与他争辩,一笑带过,跟他争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傻子呢,她不是傻子,所以不与他争。
她从他面前翩然走过,取了钥匙打开衣箱,取出一双墨绿色绒面的棉靴来。
云敛锋看她拎着那双棉靴走过来,心里已是”跳。
前些日子她从衣箱取了那叫发圈的东西要送彩霞和朝霞,他曾多看了一眼,那时心中确实是想,她做的物件,什么人都送了,连坤弘也赏了一个她绣的钱袋,偏偏他这个夫君什么也没得到,心里便不是滋味了起来。
“穿穿看合脚否。”丁宣瑛今天格外的温柔,还亲自蹲下去为他换鞋。
云敛锋心中一阵荡漾,待换上她亲手做的棉靴,他的心弦更是震撼得无以复加,顺手便将她拉了起来,拉进怀中。
丁宣瑛看着他,他的眼神幽如深潭一般,她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浅浅一笑,俏皮地问:“是不是很感动?”
云敛锋点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她踮起脚尖,主动搂住他颈子,将唇凑上去,大胆的吻了下他的唇。
云敛锋未料到今日她如此主动,他自然是惊喜不已,一瞬间已被她挑弄得身子热了,抱起她往床里大步走去,放下纱帐,褪去自己的衣物,覆上她的身子,一路从她唇瓣轻琢到胸前,含住那娇女敕的花蕾,以自己的身子摩挲着她柔女敕的娇躯,巨掌如火似的在她身上游移,在进入她身子的那一刹那,她娇嗔地呼唤了他的名字,着实燃起了他体内的炽焰。
一夜缠绵,丁宣瑛蜷在云敛锋怀中,她安适地依偎在他充满安全感的男性气息里,倦得阖起了眼。
今天是她算好要“做功课”的日子,她想怀他的孩子,运用了现代计算排卵期的方法,希望可以快快怀孕。
云敛锋压根儿不知道妻子的“计谋”,还为她在自己面前展现风情万种的一面而惊喜不已。
青霞轩里一室旖旎,烟雨轩中却满室冷清,偏偏又下起了大雨,更添温咏佩心上的烦躁。
她素来不喜欢雨,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管是沿着屋檐滴落或打在花木上,都让她厌恶。
“平女乃女乃您还不睡吗?奴婢熬了银耳粥,您要不要喝上一碗再睡?”白莲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会被主子迁怒。
丙然,温咏佩一只茶杯砸过来,怒道:“睡?我现在还睡得着吗?”
相公已经有好一阵子都睡在青霞轩了,丁宣瑛如今又把手伸进了云家庄,摇身一变,成了云家庄的功臣,连老太君都不再对她不假辞色,夫人甚至要她把管家权分一半出来给丁宣瑛那贱蹄子,连下人们也在窃窃私语她这个平女乃女乃不如正女乃女乃来得威风,叫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虽然过去相公也没宠爱她,但掌家的大权握在她手里,云府上上下下都任由她安排,有老太君给她撑腰,连夫人也不敢说什么,因此她也不在乎相公的冷淡,只要能把云家的财库握在手里就行了,钱银是胆,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在手中,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外人不知道,她心里很清楚,温家表面上虽然是宁安城首富,但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子了,都怪她兄长急于扩张生意,跟北安国的商人合作,却被对方把温家所有的银铺、商铺、商船全骗光,这也是当初她爹一定要把她嫁给相公为平妻的原因,温家如今还能靠变卖田地维持表面上的风光,一旦田产都卖光了,温家也就倒了,到时便要靠云家挹注资金才可能翻身。
也因此,出嫁前她爹同她说得很清楚,什么都不要,尽快得到掌家权最重要,而她也做到了,在帐目上做手脚,这中间来来往往的也给她娘家送了上万两的银子过去,还把云家在宁安城的几块田地偷偷转移到她兄长的名下,因为老太君信任她,从没查过帐,夫人则是个懒得看帐目的人,她才有机可趁。
可如今,丁宣瑛把那些人的心都抢走了,甚至要她交出一半的管家权,这不是要断她的财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