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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傀儡 第4章(2)

前两日,端木琛来看她,问她一切安排是否合意时,她很坦白的说,想他把白玉跟迎茜收回去。

他不傻,一听就懂,“怎么,这两丫头是懒惰了,还是放肆了?”

“一半一半吧,褐香跟橙儿稳重知进退,我很喜欢,也很放心,可白玉跟迎茜差的不是一两点,是很多点。”

端木琛皱了皱眉,“这两丫头在司香院中还算本分,也没出过什么错,怎么换了主子就不安分。”

“她们升上一等丫头多久了?”

“不过就去年的事情,碧霞跟碧月二十四岁,我放她们出府嫁人,赖嬷嬷这才从二等丫头中挑两个上来轮值,就是想着你们年纪差不多,才让她们过来,可以陪你说话解解闷,没想到闷没解到,却先给你添堵,算了,你给换个名字吧。”

换名字便是降回二等,甚至是三等的身分。

因为是近身,一等丫头的拔擢与除名都不算小事,水云路没想到端木琛会直接任自己发落。

她不是发落不来,只是这山芋会很烫,她现在没有名分,没有地位,没有底气,凭什么降,“这样吧,我这两日让牡丹去点点,如果白玉跟迎茜态度有改善,那就算了,毕竟年纪小,想得不多,可如果她们还是觉得在桃花苑委屈,那我就让她们回司香院,你再帮我发落吧,到时候话传出去,不就是三少爷疼惜媳妇的证明了吗?”

端木琛一想,笑了,“这主意倒不错。”

既然要演戏,就演得足一点,像一点,母亲若知道他对未来妻子有心,也只会高兴而已。

两人接着又说了一阵,自然都不月兑这场大戏如何演。

说着说着,端木琛倒认真高兴起来——她手上戴着月种冰玉镯,耳上戴着东珠坠,这两样都与他的随身配件成套,只不过短短会面便记得,足见聪明。

聪明之余,说话不扭捏,也是他看中的优点之一。

母亲个性耿直,若是事事不明讲,只是含蓄以对,只怕要应付不来,水云路这样率直却又点到为止,是最刚好不过。

端木家两个女儿,明珠个性飒爽,珊瑚性弱,母亲身边始终没个可心之人,只要她能让母亲开心,即使不是出自真心,对他来说亦足矣。

水云路自然不知道他想到这上面,继续道:“如果哪日白玉跟迎茜去司香院找你,并且递上我给的信,那就是我忍不住的时候了。”

“还有信?”

“既然是从我桃花苑出去,自然是要我给改名字,信里就是我给改的名字,还请三少爷配合配合。”

那日说到这里,因为端木琛有友人来访,没再继续。

水云路原本是想再给一段时间观察观察的,但今天白玉跟迎茜这一出实在是刷新她的忍耐限度了。

听话是下人的第一守则。

没叫却来,没问能不能跟,直接说自己要带路,这不能忍了啊,外面多少眼睛在看,她今天不把这两人弄走,只怕以后人人都不把她当一回事了。

不管白玉跟迎茜欺她什么,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转身回房,写了两张字条,折起,又盖了蜡印,出得门口,给白玉跟迎茜一人一个,“拿着去司香院找三少爷,说是我给的纸条。”

两人不明所以,但知道要去司香院,当然马上说是,心里想的都是:最好三少爷见她们时,又想起服侍的体贴之处,留她们下来,因此居然连礼也没行,转身就走。

褐香怒道:“你们两个,回来给小姐行礼。”

听见褐香发怒,白玉跟迎茜才回过头来,“是婢子失礼,小姐恕罪。”

水云路挥挥手,“去吧,记得一定要亲手交到三少爷手中。”

“这两丫头。”褐香一脸恨铁不成钢,“小姐莫放心上,赖嬷嬷弄错碧霞跟碧月姊姊生辰,以为两人还有两年才嫁人,可没想到只剩下半年就可以出府,白玉跟迎茜只学了三个多月的规矩,回头待婢子再好好说她们一顿。”

听到褐香这样说,水云路突然想起一事,“褐香姊姊,赖嬷嬷的权限很大吗?”

“赖嬷嬷是司香院中管事,小事不用说,就连拔擢白玉跟迎茜,也是赖嬷嬷作主了算。”

牡丹奇道:“三少爷不管吗?”

“三少爷最烦这种事了,要是赖嬷嬷敢拿下人之事相询,肯定要被骂的。”

真是如此。

水云路想起前两日,端木琛来桃花苑问她是不是有其它需要添置,毕竟是“心上人”,总不能老是派小厮传信,自己得亲自过来,才足见喜爱之情。

当时水云路便跟他说了一阵白玉跟迎茜之事。

那一整个下午,吴嬷嬷都用一种“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的眼光笑咪咪的看着她,水云路被她喜得有些毛,终于问道:“吴嬷嬷是怎么了,这样看人?”

“老奴这是为小姐高兴呢。”

“吴嬷嬷何出此言?”

“小姐不知道,三少爷最烦这种事情,可刚刚三少爷跟小姐一说竟是一盏茶时间,这可是从没见过的事情,足见对小姐的喜爱,老奴为小姐高兴。”

当时水云路以为吴嬷嬷只是顺应府中传言说些讨喜话,内心还无语了一下,可现在跟褐香的话一对,意思居然差不多,这下子,想法自然不同。

他道,当初送白玉跟迎茜过来,是考虑跟她年纪差不多,有话可说,如此想来,他对她也太费心,他事情那样多,却还给她考虑到这些小地方,仔细衡量,以一个“受害者”而言,他对她真的相当好了。

那场大戏,他恼怒太子,却没迁怒于她,“大丈夫,恩怨分明”这种话人人会说,但做得到的又有几人?送八字那日,她只叩了两个头,便被他扶起,还让人送了玉肤膏。

端木琛十四岁丧父后开始撑起这个家,都说他心狠手辣,有仇必报,但想想自己的穿着居住,饮食用度,哪里有一点心狠手辣的感觉?就算是做戏,也用不着到这地步,连她自己想起那段关于丫头的交谈都无聊得很,他居然能耐住性子有问有答,连在水家,都没能被如此对待,莫非她的美貌终于发挥效果了?

想起吴嬷嬷说“这可是从没见过的事情,足见对小姐的喜爱”,难不成……难不成……

慢着,水云路,你这庶女,你这棋子,别想太多……

端木琛回府后,听大管家说起水姑娘前往长福院,想也不想,便把回司香院的步子收回,改往母亲那去。

算算时间,距离水云路拜访母亲,已经两个时辰,自己都待不了这么久,她肯定也已经回去了——正因为这么想,所以当长福院的人说“太太跟水姑娘去赏荷”时,他很是惊讶,又问了一次,确定两人一会儿之前都还在院子说话,是见得日头落下,阳光已经不再那样晒,柳氏才说去看看荷花。

端木府的荷塘不小,沿着塘边一排柳树,一旦风起,便是摇曳生姿,那水榭更全由青竹所建,别有雅趣,这荷塘是除了佛堂之外,柳氏最爱的地方。

走近,果然看到柳氏跟水云路在亭子里说话,柳氏喜容满面,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端木琛走进亭子,“娘在说些什么,老远就听到笑声。”

水云路见他到了,嫣然一笑,“太太刚刚跟我说,汪家姑娘在这住了半年多的事情呢,怎么从没听你说起。”

又像撒娇,又像吃醋,只听得柳氏满面堆欢,“这孩子甚少管内宅之事,恐怕汪姑娘长什么模样,到现在也迷迷糊糊。”

端木琛拿起茶,“知道是知道,但也只见过几次罢了。”

接到钟侧妃的信时虽然还不太明白,但后来惠大娘说三人才搬进院子,连口茶都没喝,那汪姑娘的金镯子便赏了下来,汪老太太开口就问现在谁掌家,太太跟姨娘可好相与等等,一听他瞬间明白了。

既然是钟侧妃的“妹妹”,隔日洗尘宴自然得出来问候一番,虽然男女分席,但明珠故意不设屏风,席间,汪家人居然也没开口表示不妥,自然是对汪喜儿的容貌十分有信心。

平心而论,汪喜儿的确是艳如桃李,只是惠大娘说,汪喜儿十分会发落下人,上茶慢了,礼行得不好,动辄都是一顿,因为是侧妃交代,特意给了有小厨房的院子,两个厨娘拿捏不准她的口味,点心咸淡不合心意,竟是把人叫去厅上,茶盏泼头,当时汪老太太在午睡,钟姨娘十分尴尬,私下告诉惠大娘,汪喜儿在家不受待见,颇受欺侮,连自己的丫头都对她爱理不理,此刻见端木家配给院子的仆妇众多,想一尝主人威风。

说完,钟姨娘又给了惠大娘三锭银子,一锭给她,另外两锭请她转交给那两位受委屈的厨娘,央求切莫把事情闹大……

“三少爷怎么不说话了。”水云路侧过头,悄声问:“莫不是想起汪姑娘花容月貌,后悔了?”

语气微酸爱娇,脸上却是笑意盈盈,一双眼睛流光焕采,端木琛心中一动,又定了定神,过了一会才说:“汪姑娘可是状元公的孙女,正经书香门第,我不过是个商人,只知金银,一身铜臭,实在高攀不上。”

水云路噗的一笑,“我可也是国师孙女。”

端木琛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话,是啊,都是孙女,状元公是状元公,但国师地位,却也非同小可,自己一时说话不慎,倒是被她揪住这矛盾。

见他尴尬,水云路笑着给他斟了茶,“我心胸狭窄,三少爷可得给我个说法,不过看三少爷今日累了,此事便先搁上两日。”

“那就先谢谢姑娘了。”

一旁,柳氏只笑得眼睛都不见——她这儿子,跟女孩子总不太接近,明珠一些闺阁朋友来,他装没看见,许姨娘的娘家子女,他也懒得应付,但这水姑娘几次撒娇,他竟也没有不耐烦,可见是真心喜欢。

她这辈子也没什么愿望,就想孩子开开心心,此刻见儿子跟未过门的媳妇什么都能说,她心情自然十分好。

一旁梅嬷嬷见自家太太难得高兴,弯身道:“太太,不如就把晚膳布在这,跟三少爷还有水姑娘一块,可好?”

柳氏本有此意,但水云路是国师孙女,据说是要看星象,听天命的,不知道早晚膳有没有什么规矩,因此不好贸然开口,见梅嬷嬷提起,正合心意,“我当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姑娘……”

“自然是要叨扰的。”水云路眯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幸躬梅嬷嬷提了,其实我肚子正饿呢。”

一下子,亭子里的人都笑了。

柳氏尤其开心,“唉,你这孩子,肚子饿了怎不早说,梅嬷嬷,让厨房快点准备……水姑娘可有什么不食的吗?”

“谢太太,我饮食没忌讳。”

“那好,让厨房快点送菜上来。”

晚膳时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柳氏对“官家小姐”的敬怕之心已经完全除去,现在对她来说,水云路就是个晚辈,加上儿子又在,吃得竟是比平常多,端木琛也看得出来,母亲心情极好。

待晚膳用完,端木琛要送柳氏回长福院,柳氏却说自己会走,直要她送水云路回桃花苑就好。

水云路知这对母子心意,便道:“这样吧,我跟三少爷一起随太太回长福院,三少爷再送回桃花苑,如此可好?”

梅嬷嬷一拍手,“如此最好了,水姑娘聪明,太太跟少爷的心思都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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