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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东家(下) 第五章 柔软的善良(1)

哇,好一个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这官字两张嘴,果然所谓的官方说法和真实状况,相去……好个千里远。

“本王就是你口中的恶徒,一县之子,不知努力向上,以报朝廷之恩,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各样荒唐事没少做,你的儿子为本王击毙,你可有怨言?”黄景廷闻这恶耗,两腿一软。

可有怨言?可有怨言?他有怨哪!可站在他跟前的人是谁?是天俦王朝的临王爷,是大皇子,德兰太后最疼的皇长孙,若以此序论,他极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帝,就算现今还不是,他可也是杀人如麻的北疆杀神,想要他这小小七品官的脑袋,只要一句话。

他垂首,每说一个字心就痛一次,“下官管教无方,犬子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你知道最好。你身为百姓父母官,不思好好经营地方,修桥铺路,鼓励农桑,只知中饱私囊,图谋私利,纵子行凶,有失德行,不配为父母官……再加一条罪过,贪赃枉法。多罪并发,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帽,关进大牢,快马通知州知府过来处理。”

“临王爷,请饶命,请饶下官一条小命……”被摘去乌纱帽的黄景廷眼泪鼻涕齐流,模样凄惨,但仍被朱毓手下强行拖走。

至于那些污人银两钱财的衙役自然下场也不会太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他的判决雷厉风行,颇有军风,但西太瀞以为还谈不上大快人心,毕竟那些失去性命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那些被凌辱欺负的女子,谁又来还她们清白?但是这本来就是个权力至上的世界,权势决定一切,朱毓如此手段,起码能让安途县民过上一段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能做到这样,无论他是为了把事情抹平,还是为着哪些她不明白的原因,合着他们之间,前后就是场误会,自己莫名其妙卷进人家的纠纷里挨了打,他方才也算给了湛天动面子,扯平了。

“临王爷还有路要赶,草民不送了。”

两军对阵,必须地位实力相等,今日临王爷理亏于他,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是临王爷身分依旧是大皇子,面子上该给的仍旧得留着,礼节上他不能怠慢。

“两位完婚那天可别忘给本王发张帖子。”朱毓上轿前笑得勾魂,叫人心中微颤。

这笑看着不对啊,可不对在哪?一时却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山高水远,不敢劳临王爷过来喝一杯水酒了。”这是很彻底的告诉朱毓,对别人的女人不要有任何想法。

“本王优点不多,说话算话是一项。”过河拆桥吗?他返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彻查湛天动这个人。

这是霸王硬上弓了?不过,发喜帖的人是他,他就不相信朱毓能厚着脸皮没拿帖来喝他的喜酒。

“我们走!”他懒懒的对西太瀞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朱毓的视线。

“你疵础帽出门是因为他?”湛天动先开的口。

大太阳底下,西太瀞觉得脚板飕飕擦过凉风,怎么听着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很微妙的醋味?

“只是不想落人口舌,烦!”

有一种人你跟他说也说不清,讲也讲不明白,不如做得让他挑不出一丝错处,满足他的大男人心态,他就会失去和你抬杠和找碴的兴趣,既然能省事,戴个帽子算什么?

有事没事摆着骄傲姿态,她可不认为有什么好处?自然,这些指没有人踩到她底线的时候。

换句话说,她需要在外面走动,能不惹人注目,最好就是假装低头小心着。没有人知道在她心里所谓的“争气”,不是争这些是非,而是计较能嫌多少银子,有多少进帐,这些实打实的东西,才能真的叫她斤斤计较。

湛天动不是不知道这年头阶层等级分明,对女子束缚很多,可他从来不觉得他必须像别的男子那样,理所当然的认为未过门的妻子也应当顺从自己。她是对礼教不太在乎的商家女,她有自己的主张,行事也不据常理,这是他欣赏她的地方,让他不舒坦的,是她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妥协了。

“我湛天动的女人谁敢品头论足?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多话,我就跟他没完!”这完全是护短的行为,自从发现她是自己以为失去了的人,他对她就只有维护,谁想动她一根寒毛都会惹毛他。

“他无礼,我们又何必因为他自觉被贬低身分?要是戴帽子能让他闭嘴,我就当戴帽遮阳护肤好了。树立一个敌人很快,但又何必?”她是欠缺女子温柔,但她不是听不出来湛天动语意中对她的护短。

可他仍旧不高兴。

直到上马车,两人并没能谈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两人第一次闹了莫名的小别扭。

“大当家的?!

西太瀞打起车窗帘子,喊住骑马和马车并行的湛天动。

“有话就说,干么吞吞吐吐?!

“今天今天谢谢你。”她的手撩着帘子,水袖掉在肘子上,露出光果雪白胳臂,青葱般的手指在碎金的日光下,展现着只有女子才能有的纤细。

他一愣,有些没好气。“谢什么”别以为声音放软了就能叫他气消。

可一抬头,见她一娉一笑,煞是娇媚动人,清风刮起她一绺青丝,缠缠绵绵的往后飘,她的语气又微微带着撒娇,加上这模样,看心跳神迷,那一丝坚持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次放聪明一点就是了。”

西太瀞应了声。“我知道了。”方才她在车里想了半晌,对他,她是该放软着点。

一直以来都是他让着她,把她捧在手掌心,她哪知道男人要怎么笼络?她好像从来没讨好过她这未来的夫婿呢。

可是刚刚她觉得自己过分了。

她太把他给的好当成理当然,忘记自己也应该要对等付出,可是该给他什么样的甜头呢?

因为要靠近他,见湛天动的马和马车靠得近,她的手似自有意志的拉住他的衣摆。她有些羞的说:“有你真好。”给她脸面,给她倚仗,给她出气,让她可以把他当靠山,而她的实际年纪都二十七比他大了呢。身为一个心智成熟的女子,她感受得到他对她的爱意,所以,她还有什么需要矜持,不能表示自己对他的回应的?

这世间真有几个男人会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待一个女子?不去想往后他会待她如何,如今这些,就很足够了。

湛天动瞧着被拉住的衣摆,她的手不到他的一半大,青天大白日的,又在大街上,干什么呢这是……她从未主动对他表示过什么……不,有的,那是一次销魂的吻,为了感激他对西太尹的付出,他喜欢那个吻,却不是很喜欢她的目的。

可是,她说“有你真好”,这是夸奖,而且,人前第一次拉着他,那倚赖的模样,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一个迟疑,一拉一扯,覆住她的小手。

软软的萧手,吐气如兰的气息,这么贴近……湛天动身子一震,身体某个部分立刻有了变化,而且硬得差点要炸开。

“我们也回家吧。”

“乏了吗?我让老姜把马车赶快一点。”赶快点,赶快点做什么?他好不容易克制住的又崩了一角。

“我的意思是我们回江南吧,我想家了。”

她说她想家了,她把扬州那个府邸当做家?这是她第一次承认那是她的家,而且用的是那种细细柔柔、温婉旖旎到极致的声音,若非自己自制力甚强,他恨不得想对着她说;再用那种声调讲一遍给爷回味……然后将她一把搂住,嵌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好,我们回家。”回家成亲。

总算没有就地化为禽兽,那、那就先办正事吧!正事办妥,他才能办他心里早就叫嚣到几乎要扑上去的私事……湛天动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只觉得全身都在躁动,再也管不了自己在马背上,扳过她的头,面红耳赤吻了上去。

西太瀞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顿好吃的饭菜,被湛天动疯狂又粗鲁的啃着吸着咽着吞睡着,几乎要融化。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等到能偷到一点呼吸,她也用力的回啃了那个欲求不满、几乎要在大街上演出活来的男人。

听到含糊的吃痛声,管不了那么多,她火速的落下窗帘子。

西太瀞是个能在海上航行,做生意如家常便饭的女子,青楼酒馆那些肆意的调情和煽情,她见过不少,可她的心思在赚钱上头,对这些男女之情只有从一开始的惊愕到不动如山。可认识湛天动以后,她在这男人身上看见待人以诚,她也回报他,待他以诚,但老实说,她没想到两人有天会走到以身相许的这一步。

有情人易得,一心人难得。

她对他动情了,愿意托付终身。

是的,人非草木,是感情的动物,他对她百般好,她如何不动容?她以前是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商家小姐,为了保护弟弟跟着父亲四处游走,斤斤计较着做人的方式,事事要靠自己筹谋着过生活,这些都是环境逼迫出来的,可当她遇见了湛天动,她认了真。算不得光亮的马车里,此刻她面色艳红,从双颊蔓延到颈子下面,明艳得不可方物。

不过,这个吻给她的感觉太可怕了,男人不能随便点火,那火要扑灭不了,会引火自焚的。

支着香腮,她想得十分认真,忽然帘声一动,一包带着食物香气的东西递了进来。

她认得那是湛天动的手。

“糖饼?”她掀起帘子,索性扣在挂勾上。

“一个老人家给的。”

她一下没回过神来。“因为你长得俊,想把闺女儿嫁给你吗?”湛天动有时候真觉得她很叫人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拿她没奈何。

“老伯说你曾和他说了半晌的话。”他转述,方才拦住老左的一个老汉这么说,于是老左把他找了去。

她想起来,那是一个老人家带着孙女,守着一个简陋的摊子,祖孙俩身上穿着到处是补钉的衣服,小小的炉子放上一个锅子煮着砂糖,然后再倒入板子上面和面皮压成圆状,吃起来焦香甜蜜还带着脆度,十分受小孩欢迎。

然而一个市集里这样的小摊子不少,老人家喊得声嘶力竭,生意还是不佳。

同样的东西,缺乏特色,老的捎带个幼的,又因为惜物,卖不出去的糖饼烤了又烤,失去原味,卖相也不佳,生意就雪上加霜,哪好得起来?

因为生意差,即便自家卖的是香喷喷的糖饼,西太瀞听见那小女孩月复中雷鸣滚滚,小小口的吞咽着口水,也没敢向爷爷讨一块来吃。

她说那是要卖钱的,卖了钱,才有糙米饭吃,她要多吃了一块,爷爷就会少嫌一文钱,晚上会挨饿。

不过,爷爷生意不好,一锅糖饼常常从早到晚卖不完……“老人家说要不是你教他在糖饼上烙上各种可爱图案,糖饼不会不到两个时辰就卖光,他想亲自来跟你道谢。”湛天动不惊讶她会做这种事,她宽和厚道,从来不看重自己,也不看轻任何人,想出手帮忙就出手,一件事了了,便不再挂心。

眼前这女子,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曾看错人。

“只是举手之劳。”

“我也这么跟他说了,可他坚持要见你,要道谢。”

“你为什么不叫我停车?”西太瀞拉着车壁上的铃,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原来那铃铛可以通到车辕,只要铃一响,马车夫就能明白主子的意思,节省人力又方便。

湛天动一听,敢情他还传达得太慢了?对她,他还真不能计较,他跑腿,竟一点功劳也居不上。

“老姜,车转回头。”西太瀞吩咐。

“是。”坐在车辕上的老姜可把主子们刚刚的对话听了个七八分,不是他爱听壁脚,他赶车的人就在一旁,就算灌“不听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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